越来越稀缺了
PM2:30,Oct.23rd,2017
文︱刘德科
1st
刚才，写不出稿子。恰好，一个朋友来办公室，开窗，陪他抽了一根。
楼下是主干道，各种汽车轮胎磨在柏油路上的声音，有点嘈杂。他试了试办公室的落地窗：「隔音效果怎么样？」
「关上很安静吧。」
他没接话。这已经是很贵的进口门窗了，他应该不是在嫌弃隔音效果吧。
或许，他对安静的定义比较严苛吧。果然，他冒出了一句话：「如果你写不出稿子，可以到我山上住几天，离这儿就一个多小时，非常安静。」
说罢，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我看他的山的录像：山间云雾缭绕，尽是鸟鸣。
「哪来的山？」
「租的。租了几十年。」
「你做了民宿？」
我们对民宿的偏见相差不多：「做民宿要亏死。要是做了民宿，差不多就是养着一帮人，每天眼巴巴朝山下，等车来。」
「那你租来干什么？」我还期待着他有更高明的商业逻辑。
「玩啊。种点瓜果蔬菜，自己吃着放心；有朋友来，可以带去山上住住。」
「就这么玩？你花了多少钱？」
「租金不贵，两百来万，但加上修路之类的，一共花了一千万。」
「这么贵？!」他递给我一支烟，我只能递给他一支几乎不用的惊叹号，「你的账，怎么算回来？」
「算不回来啊。去年我们种了草莓，只能长出小拇指头那么大；也种了西瓜，长得比拳头大一些；桃子的个头倒是正常，但还来不及摘，就几乎全部被鸟啊虫子啊吃光了；还种了山稻，亩产 30 斤，做饭还不好吃，但是烧成粥还不错，人工锄草的速度追不上草的生长速度。」
他不施任何化肥或农药。所以，最后只能种两种东西：茶和坚果。
「茶和坚果的收益，能摊平日常的开销，就不错了。」他雇了两个长工和若干短工，一年的开销大概 50 万元。
「那你花一千多万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聊完天，他又来问有没有盈利模式
2nd
能盖房子吗？
他说政府有规定，每一百亩地，可以盖两百平米的农业设施用房。
能违规多盖一些吗？
「不能。我隔壁的隔壁那座山，修了游泳池啊、别墅啊、酒店啊各种。去年，省委书记坐直升飞机视察，从天上一看，就全给拆了。」
不能盖房子，是赚不了钱的。
「我们各种商业模式都试过或想过了，都不赚钱的。一开始，还想着引进亚洲最好的 SPA，后来冷静了，鬼才会来。」他说得一点也不丧，反而有点燃，「还是不赚钱好，真要是赚钱了，那几户村民恐怕会把我的路都给拆了。」
「好吧。假设，现在你把这座山转手掉，值一千万吗？」
「前段时间，有人出价一千五百万。但是我不会卖的。现在，要租一座完整的山，越来越难了。所以，越来越稀缺了。」
3rd
「我还租了一座山，比这座更大。现在不投入了，路也不修了。投入越多，亏得越多。这座山我是要转手的。留一座自用就好了。要那么多山干嘛。」
「如果没人接手呢？」
「如果将来招拍挂，要么我自己拿下；如果别人拿下，要赔我农作物的钱。」
「农作物值几个钱啊。」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蛋又生鸡，你说一只鸡值多少钱？真的，你什么时候去住住？我让人杀只鸡给你吃。」
4th
想起一句诗：「春晨花上露，芳气着人衣。」
王安石写的《山中》。王安石这么有经济头脑的人，也会写浪漫得一塌糊涂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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