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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问马加比

By cibala 

哲学家的世界 | 第 20 集

来源：哲学新媒体

原文链接：http://www.philomedium.com/novel/79807

西元前168年，耶路撒冷。

西元前十一世纪，犹太民族建国，百年之后分裂成以色列与犹太两个王国。西元前722以色列王国被亚述人所灭，大量犹太人开始流亡。西元前586年，犹大王国亡于巴比伦人之手，许多犹太人被掳到巴比伦。犹太人失去了国土与政府，然而这个不屈服的民族将所有的希望倾注于信仰之上。

三百年过去了，巴比伦、波斯人，然后希腊人成为他们的新统治者。西元前二世纪，耶路撒冷犹太人在亚历山大帝国分出的塞琉卡斯王朝统治下，过着被奴役的悲惨生活。西元前168年，皇帝安条克四世劫掠犹太圣殿，将圣殿主神改为宙斯，反抗者被贬为奴隶。犹太人终于忍无可忍，呼求上帝的公义，给不尊敬耶和华的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劫掠圣殿事件隔年，耶路撒冷一间地牢，两名卫兵架来一名黑髮男子。男子约莫20多岁，衣不蔽体，浑身是伤。但他带着血的脸庞依旧不减傲气，目光锐利如锋，彷彿一头不屈的雄狮，令人望而生畏。

「交给你了，一定要他交出一个名字。｣卫兵一边将男子绑在十字形木架上，一边对刑求者阿特突尔道。

「请帮我转告大人，没问题。｣阿特突尔对士兵张嘴笑道，他口中所剩无几的牙齿，让他笑起来不像活人。阿特突尔吐了一口口水后道：「我可是专业的刑求人。｣

「那就好，我们会在外面等候。对了，晚餐后我们得去街上巡逻，午夜前来取消息。｣卫兵回道。两人很快转身离开，他们也讨厌这裡的气味。

专门拷问犯人的地牢里瀰漫着鲜血与各种体液的噁心气味，牆上吊挂着成打利刃与刑具，这裡可能是世界上最接近地狱的房间。阿特突尔把这裡取名叫「诚实皇宫｣。阿特突尔是个矮小男人，瘸了条腿，脸上挂着纵横的伤疤，也曾是被刑求者。不过他没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胸怀，反倒主动承揽这类「肮髒事｣。

「在我的诚实宝座上，你必须说实话。｣阿特突尔被告知犯人名字叫「马加比｣，是个犹太人，被控的罪名是「意图结党叛乱｣。

「犹太人～｣阿特突尔吼道：「为什麽分配这种货色给我！｣

马加比默然不语，他的表情坚毅，神情专注，像是与眼前的一切无关。

「唉～先来点暖身运动好了。｣阿特突尔自言自语道。他的皮鞭比一般的更细更坚韧，自然也更痛。阿特突尔用力抽打倨傲的雄狮，不出三下，鞭子上已满是鲜血。

阿特突尔笑道：「嚐嚐特製神鞭。｣

他继续边跳边叫着打他，数十鞭后马加比满身是血，阿特突尔道：「暖身完了，来点正事。｣他扔下鞭子，在马加比面前架好装满水的大水桶。

「我听说犹太人的气比一般人长。｣阿特突尔笑道。

他二话不说把马加比的头按进水裡，马加比无法呼吸，久到感觉自己胸腔开始进水，久到他感觉自己要去见真神了，但在关键时刻又被拉了回来。

「策画者的名字呢？｣阿特突尔狰狞着对他说。

「跟你爸爸的名字一样。｣马加比喘着气回答。

「还嘴硬，说出来吧！我会让你轻鬆点。｣

「那先告诉我你爸爸的名字吧！｣

阿特突尔拿起大木棍，专挑手指与小腿前侧这些痛处毒打马加比，地牢迴盪着哀号。不过即使被打得半死，甚至生不如死，马加比依旧没有屈服的样子。

「我是帮人们说真话的人！我的血统是高贵的。｣阿特突尔道。

「就凭这些？｣马加比看着水桶，用揶揄的语气道。

「不刑求怎麽能保证你们说的是真的？｣

「我听说希腊人擅于思考。话语的真假是要听话者自己用思考分辨的，怎麽可能要说话的人提保证？｣

「还嘴硬！｣阿特突尔怒道。

阿特突尔再度用鞭子与木棍痛殴马加比，不过他一边打，一边感受到对手精神力强大，马加比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依然能随口说出一些挑衅的话。

「打完了吗？｣马加比微笑着，接着吐出一口鲜血。

阿特突尔第一次遇到这麽爱对答的犯人，他转念一想，不如试着套套他的话，搞不好不用力气就能得到资料。

「犹太人！你们觉得自己是唯一真神的选民？｣阿特突尔先扔下了鞭子。

「是的，我们是唯一真神的选民。｣马加比答道，速度与音调就像没受伤的人。

「所以犹太人才这麽讨人厌！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神明。我们希腊人拜宙斯，也拜其他的神。我们到埃及打仗，也拜那里的沙漠之神。没有哪一个神的祭司会说你不可以拜其他的神，他们只会说你拜这个神可以有什麽。｣

马加比道：「但我们的神很清楚地对我们说，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有其他的神。｣

阿特突尔道：「那难道你们的神，就不需要其他民族来拜？｣

马加比回道：「当然不需要，我们是唯一真神的选民。神只在乎选民，你们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只有这种坚定不移的关係才称得上『拣选』，只有这种坚定不移的关係才配称为『信仰』。你们东拜西拜的神明，只是为了自己图方便崇拜的假神，就跟找妓女一样....｣

阿特突尔怒道: 「你找死！｣

愤怒的阿特突尔使用新的「玩具｣，他开始用烧红的烙铁折磨马加比，空气中瀰漫着金属热气与皮肤焦味。马加比痛苦的嘶叫声，传进了卫兵的耳中。

阿特突尔手拿着烙铁道: 「你们的神若是在乎你们，为什麽犹太人会落在我们希腊人的手裡？他边烙边道：「你说啊～你说啊～｣

马加比喘了一口气之后回道：「那只是暂时的，决定犹太人命运的是神。犹太人所有的受苦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信仰的不纯淨。

「你说什麽？信仰的不纯淨？｣

「是的，许多犹太人依旧拜假神，依旧不守耶和华的律法。选民需要经过真火的淬炼，才配得上真神拣选。｣

阿特突尔怒道：「你只是在逃避我的问题，我问的是那为什麽我们能够得胜？｣

马加比笑道：「得胜？你们的得胜就跟你们的妓女一样廉价，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盛怒的阿特突尔开始用锋锐的刀具穿刺马加比的指甲与手脚关节的痛处。要不是他长年做这不能死人的工作，他可能会杀死马加比。马加比不但视死如归，精神韧性也远远超过对肉体痛苦的惧怕。

「到底是谁在幕后策画的？｣

马加比满脸是血，转头吐出两颗牙齿，笑道：「问问你的父亲吧！大人！｣

「你当真不说？｣阿特突尔拿起铁钳靠在马加比脸颊上说道：「让我来看看你还有几颗牙？｣

一般人这时多半恐惧紧张，但马加比反而张开了大口说：「来看看，我等你算。｣他口中突然涌出大量鲜血，马加比忍不住咳嗽，咳喷鲜血溅了阿特突尔一头一脸。

因为喷溅血液量惊人，阿特突尔考虑了一下，马加比脸上毫无血色，身体正因各处出血不断走向毁灭。刑求者认为继续流血有点危险，只好先回到文明式劝诱。

「好了，我敬佩你的勇气。我们先停止野蛮的行为吧！｣

「你是怕我继续出血会死，交不了差吧！｣马加比不但不屈，还很聪明。

「不，你错了。我有希腊人的血统，愿意文明地与人对话。我也有犹太人的朋友。你们那个经典，我也都知道，土儿拉跟塔斯德......｣

「塔木德！｣

「是的，我也真佩服你们，每个犹太人都要念那麽多书，遵守那麽多的规条，这实在是很难受的，不是吗？｣

「塔木德充满神的教导与智慧的话语，对我们来说如糖似蜜，你们不会懂的。｣

「你们还真是排外的民族啊。｣

「没办法，我们是犹太人啊！｣

阿特突尔在对话过程中，也因为对方的挑衅，渐渐跟马加比斗起嘴来。

阿特突尔道：「你既然是纯种犹太人，所以你一定有做那个吧！｣

马加比回道：「不需要说『那个』，那就是『割礼』。割礼是犹太圣事之一，是上帝跟亚伯拉罕订的神圣契约。｣

「所以你们的男婴，一出生就被剪成了怪物？｣

「这是分别以为圣归耶和华的意思，以阁下而言想剪也没得剪。｣

「不不不，千万不要，我想到就怕。有人说做那个手术比死掉还可怕。｣

「随你怎麽说，犹太年轻人每个都聪明而且健康。也有人说西边的希腊人，现在只能给罗马人提鞋了。｣

马加比又再度惹怒了阿特突尔，不过阿特突尔立刻意识这不是聊天，很快压制自己的怒气，试着切入重点。

阿特突尔问道：「我听说你们安息日会聚在一起，偷偷密谋些什麽？｣

马加比回道：「什麽也不做，依照规矩，那天是圣日，需要休息。｣

「但一群人聚在一起很难不让人猜想你们在谋划些什麽。｣

「我们就算要谋划些什麽，也不会用到安息日的。｣

「换个话题吧！我常听你们在说什麽『弥赛亚』之类的。那是什麽呢？｣

「弥赛亚是我们等待的救世主。｣

「喔？救世主？｣阿特突尔觉得是关键字了，问道：「意思是救世主将带领你们脱离现在这种被奴役状态？｣

「这个自然。｣

「那你觉得这个名字跟以下那个名字比较相关：卡山德、安息、利西马科斯......｣这些都是当时塞琉卡斯的敌国。

「哈哈哈～｣马加比大笑道：「全部都有关。塞琉卡斯如果有实力，可以跟所有国家宣战，而不需因为害怕实力不够，在耶路撒冷的地牢裡，硬要一个犯人选出一个名字。我就是叛乱者的首谋，我们要以神的名义推翻你们的暴政。｣

马加比说完这一段，卫兵带着僕人来敲门，僕人送了阿特突尔的晚饭回来。卫兵跟他说他们要去巡逻了，阿特突尔则再度保证他今晚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今天吃猪肉啊！｣阿特突尔拿起一块猪肉，边晃边道：「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马加比别过头去，不能吃猪肉是犹太教禁令，许多人都知道。

「来吃一块？我请客？｣阿特突尔笑道：「怎麽不说话了，原来这就是你的弱点啊！可真容易。｣

马加比继续保持沉默。

「不多说了，你如果不吃我就把你的牙齿拔光。｣

「你待会儿可不要后悔。｣马加比突然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一句话，虽然他依然满脸血迹。

「后悔猪肉吗？我才没那麽小气......｣

「后悔没早点杀了我。｣马加比瞪着他，他突然伸出强壮的双手，如铁箍一样圈捲着他的脖子。

「你......什麽时候？｣阿特突尔想说话，但脖子被掐发不出声音来，整脸通红。

「我在手臂裡缝了一根开锁针，早在来这边不久后就脱身了，只是在等卫兵离开而已，懂吗？｣

阿特突尔依旧说不出话来，脸已越来越红。

「我不断跟你说话，就是为了拖延你杀我的时间。｣马加比故意大叫着：「请饶了我！阿特突尔大人。｣他叫给门外的守卫听，守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阿特突尔的脸已经变成青紫色，瞬间失去了意识。

「算了～｣马加比把昏迷的阿特突尔扔在地上，不再理他。一小时之后，他成功地离开了地牢。

这一年，马加比带领犹太人起义，并在西元前164年成功收复第二圣殿，建立了哈斯摩尼王朝，直到罗马帝国东来以前，这个以犹太祭司为君王的王朝独立持续有百年之久。

【后记】

中世纪哲学几乎都环绕在基督教这个主题之上，在进入中世纪讨论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基督教诞生最重要的背景：犹太教。

本篇为虚构故事，故事主角是犹太英雄马加比。马加比曾在西元前165年带领犹太人起义，在耶路撒冷附近进行游击战，在西元前164年12月14日收复第二圣殿，建立一个长达102年的哈斯摩尼王朝。犹太的马加比节就是纪念这位英雄的节日。

这篇故事主要是带出犹太人在古代文化中的特点。他们不吃猪肉，必须守安息日，男子必须行割礼，这是最外显的三个标记。割礼是种特殊的外科手术，将阴茎上的包皮去除，有宗教意义也有健康的意义。

除此之外，他们必须熟读圣经，不将宗教外传于其他民族。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流亡的过程中将痛苦的生活与一神信仰熔铸成一种极为坚贞的宗教精神，认为只有坚定不移地崇拜独一真神，要完全接受神的安排而不是有求于神，才配被称为「信仰」。这种宗教精神后来大大地影响了基督教与回教。

最后，因为两次世界大战的关係，犹太人已经在1948年在巴勒斯坦建国，名为以色列。相对于周围所有的阿拉伯国家，以色列是唯一犹太教国家。以色列自建国以来战争不断，但该国也以强悍作风与先进军武闻名，相对于数倍大国围攻，仍能漂亮胜出，当然这也使得该地成为整个世界的火药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