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民谣在路上
像音符一样苏醒,整片天空做背景,背起行囊的这个剪影,旅程孤独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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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驱赶光明,黑色染湿眼睛,黑色化身成未知的谜

民谣在路上  · 公众号  · 音乐  · 2017-06-28 20:00

正文



2014年夏,北京北站,成群结队的黑车司机,短袖寸头,五湖四海的口音,需要骗你火车没了、山体滑坡了、列车故障了才能载上客,可是只要你有信仰,只要有,购买一张S2专线去延庆的火车票,50多块,就能愉快地称赞自己的智商和坚持。路上,从八达岭脚下钻过,群峦叠嶂,延伸直至视野尽头的青山灰云,能看见一丁点儿长城的影子,并不壮观,心情平和,我那时想,应该是种俄罗斯方块,或者八达岭方块,横横竖竖垒成的罢了,因为眼下的山太快了,着急,等不了你夸秦始皇或者哪位皇帝,你只能喜欢山,绿得简直抓人眼,如果赶上下雨,车窗上全是飞快滚动的雨滴,把远处的绿色晕成一条一条的栅格状,只有当人们哭花了眼和窗外下雨这两种情况会呈现这样沉重的模糊,显然,我不会是哭了,因为我很开心,我要去延庆学习知识,学习法律知识,不是割麦子。


此后我坐过了不下十次去往延庆的列车,有时候整个车厢就我一个人,列车员为了省电,也或许是没看见我,只留座位前排的几盏灯,我循环一首歌直至到站;有时候人满为患,红脸蛋的小孩哭一路,要吃什么不给,要下去跑不让,就伸手过来揪我领子,一揪就是一把黑手印子;有时候赶上去八达岭的游客,跌跌撞撞喧喧闹闹的挤进车厢,五颜六色的雨衣,滴滴答答的伞,抱怨旅行团的餐食,骂骂咧咧过后转头对借过的列车员低头说“抱歉”。还有一次,车真的故障了,最后一班车,停在了距离延庆的十几公里的山路上,暴雨推搡着车厢,车里的人们开始焦躁的走动,有人点起了烟,服务员过来制止令其掐灭,我没忍住,偷偷点了一根,藏在靠背后面抽完了,内疚至今。停顿了一个小时,车厢很安静,妇女熟睡,大叔们停止了踱步,我打开备忘录,想写点什么,那时还没有《莫妮卡》这首歌:“黑色驱赶光明,黑色染湿眼睛,黑色化身成未知的谜”



十余次车程我九次都靠窗,还有一两次我站着到站。后来我想不起来延庆的风貌,但清楚的记得每一次车上的场景。我甚至记得硬座车厢的陈旧味儿。


去延庆是为了参加“海X”教育品牌的司法培训,5000块交完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学法律的料,我会觉得一个善良了一辈子的弱者有了过失应该被同情,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只要抓住就该去死,一个猥亵未成年的教授没资格请律师为其辩护。室友说,法盲最low没有之一。我:?????


01


去学校的路上需要从车站搭黑车,与北京北不同的是,这里的师傅淳朴、善良、一口价,帮开车门,穿上西装洗把脸就是神州专车的服务标准流程,车上搭话直至你下车,无论你来自学校、职场、企业还是山川湖海厨房与爱,最后都会把你引入一个主题:“我知道一个发廊,小妹可好了,真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美女,可惜了,哥们儿你要去吗?”


“师傅,我到了,给您车费,15刚好。”


时间很好,正好赶上那时朴树复出,发行单曲《平凡之路》,没错,火车上我说一直循环的就是这首,那时候每一次路上我都无限播放,有一次深夜回学校,司机不攀谈,车灯在一条没有路灯的草田柏油路上明明晃晃越开越快,好多来不及闪躲的蚊虫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幽蓝啊,黑隐啊,全是天和路的颜色,耳机打开: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尤为喜爱朴树,他们觉得,喜欢朴树就是装逼,喜欢许巍是躁动,喜欢杰伦是青春,喜欢窦唯就是有病,喜欢庞龙。。。可免费领取一份盒饭。人们那时喜欢一个什么歌手所遇到的偏见都太大了,靠诋毁他人获取自我认同感,不好,累极了,也不想解释,可能就是觉得谁酷,就是酷而已,没了。


去培训学校的路上有两米多高的麦田,风一来,一层一层的窸窸窣窣作响,真酷;洗剪吹培训班的前辈们也有学业,上课前要喊口号,真酷。钟秀勇的“纹身”也酷,隔壁座的女生转笔转得也酷,“嘿,同学,带火了吗? 。。。。酷啊!”


那时候最简单,什么事,酷就行。


02


昱姐是我在延庆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粉色洞洞鞋上课,按她的话说这样的装束能让她心无旁骛的学习,事实证明洞洞鞋是对的,她也是后来我们几个里面唯一一个考上司法的。我那时所有的嘴毒都用在了她身上,挖苦她的头像照片是不是没洗头,或者p歪了后面的柱子。一个孤独的人,为了吃乳酪蛋糕拉着我在延庆39度的大街上找巴黎贝甜。都说男女所谓革命友情,就是把对方当兄弟,我一度也想当昱姐是个软妹子,可总失败,她一开口,我就想起德云社,想起郭德纲和他的弟子们。换做别人,大概早就和我翻脸了,她也翻脸,但我只要说个段子,她就又德纲般的笑了起来。后来我给楼下的黑猫起了个名字叫莫妮卡,她只要在宿舍楼下遇见了,都会拍张照片发我,“你家莫妮卡又在晒太阳了”“你家莫妮卡今天吃香肠了吗…….”


昱姐至今仍是我最不敢得罪的异性朋友之一,因为她见证了我太多狼狈不堪的日子,喝醉哭到鼻涕眼泪顺着脸颊往嘴里灌,见证了我一天一包万宝路怕是明天就要世界末日的怂样,离开延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陪伴了彼此最为艰难的时光,你是否也有这样一个朋友,深夜两点半,一个电话,从海淀区打车到高米店南迎香烧烤陪你喝到头发丝儿都浸在了金针菇的菜汤里,你一句抱歉,她就陪着你哭成傻逼好像全世界都欺负了她。


老臧则是我在延庆培训司法的室友,在《莫妮卡》demo中,写着他词作者的名字,他一直推诿,说这不重要,你开心就好,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陪我下肚的那几罐纯生,就没有了莫妮卡这首歌,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拉丁文西班牙词汇什么signora是女王的意思,我也装不了这个逼。




老臧与我一样,新疆汉族小伙儿,所以一见如故,见面先打击我:

“你那首《新疆怎么你了》缺乏呐喊,少了一种力量。”

“歌声音都太小了,不像我们新疆男人唱歌”

“来,喝酒,我吹了,今晚这个自习给我钱我都不上”

我很喜欢老臧,我去的时候极内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冷,谁都不搭理,他看穿我这点,带我结实新朋友,酒肉球朋友:酒,花坛下面成吨纯生雪花一个月来晚自习我基本就没去过,天一黑,曹胖子就像狼人出没一样带着酒鬼花生和泡椒凤爪踹门进来,我猜到这厮考不上,想让我们也考不上,无所谓,习题一摔,大喊:及时行乐!;肉,内蒙兄弟的妈妈寄来一只羊腿儿,大个儿他啃得有多干净呢?这么说吧,光溜溜的骨头都反光,扔到地上狗都不啃;球,那些每个被风吹过的午后,以乔哥为首的乌泱泱一帮大裤衩子,在球场上各种搔首弄姿,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道乔哥原名叫什么,但我知道只要他一上篮,准特么叫犯规,谁也别质疑。


我时常怀念他们几个。真的。


曹胖子后来瘦了,再见他是在簋街的胡大,还是不推酒,该喝多少从不欠谁,人冷静多了,再也不吹牛逼自己打过的群架和干过的傻逼事儿。


乔哥没结婚,没问为什么,说起来就举杯干了,2017年初去北京录《高米店南》,专程去天津探望,一口一个老弟差点儿把我叫哭,办公室贼乱,烟灰缸密密麻麻的都是倒立的嘴儿。


大个儿去了英国,一米九几没服过谁,老黑都绕着走,弹一手好琴,对女友忠贞到看黄片儿也要请示“上级”,在宿舍我们酒过三巡,抄起琴就一句话,哥们儿今天委屈一哈子给你当一次吉他手,说,弹什么,我说,那就平凡之路吧。


再得知昱姐的消息,是婚讯,我差点没厥过去,正穷着,这友谊份子钱得随多少合适啊,没过多久,看她朋友圈里去了世界上最美的海,最美的山川公路,照片里一口白牙,也是我见过她最美的笑。往后时长之久,我们都很少再说话,甚至也再没见过她,彼此生活的长度,在绵延无尽的长河里,各自沉在了石底,西伯利亚冰川和密西西比沿岸。


03



至于那个陪我录《莫妮卡》的老臧,我再也没联系过,离开延庆前,我们只是作了简单的告别和寒暄,他还是那样热爱外语,要回大新疆发展,而我前途依然未卜。写到这里,平凡之路早已循环了无数遍,突然让我想起那时候写《莫妮卡》,有天晚上我犯矫情,去水房抽烟,火机啪嗒啪嗒点不着,突然一声猫叫差点儿没把烟吐了,楼下那只黑猫,我叫她莫妮卡,远远的横在路中央,弓着腰竖着尾巴,身后那盏蝇虫环绕的路灯暗淡地铺在地上,把它的影子拉成了一只巨大的猛兽,大概与我对视了三秒,蹭地一下钻进了黑色的夜里,消失了,路上的影子空了,蝇虫依然环绕,橘色的灯依然铺在路上。我转身去宿舍里拿了琴,坐在水房湿漉漉的台阶上,乱七八糟的和弦哼道:


“黑色给了你眼睛,

黑色给了你光明,

黑色给了你长发,

也给了你颗黑色的心,

你穿着黑色的裙,

藏进黑色的森林,

每个黑色的夜里,

像一个黑色的迷……”



第二天,我告诉老臧,我写了首歌叫莫妮卡,他说那就叫她signora吧,我说什么意思,他说,女王。高傲的、绝望的、从不为谁停留的,就像我第一次见她那样,穿着黑色的裙,藏进黑色的森林……


demo里,他参与了英文的和声,当我开始唱副歌的时候,他突发奇想拍起了桌子,打出了一段新疆手鼓的节奏,为了那个demo的完整性,我们录了十几遍,避免瑕疵和失误。那时我们宿舍的空调不太灵,会发出滋滋的噪声,demo里最成功的那一遍,前奏还是收录进了背景那个滋滋的杂音。


2017年三月,我曾给老臧发消息,告诉他《莫妮卡》打算重新制作了,希望请他来北京和我一起来完成这首歌,像当初那样,遗憾的是,因为工作和距离的原因,我们终究还是没能合作。前几日《莫妮卡》完成了混编,当我听到这首熟悉的旋律时,格外兴奋,但又突然陷入巨大的失落,这首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技巧,完美的音质和精心编曲后的《莫妮卡》,前奏却再也听不到那个”滋滋“的空调声,那个能把我瞬间拉回那段日子的,曾懊恼和遗憾的、那段杂音,像是缺了一大块情怀,一大块再也无法重来的日子和再见的人。


04


时至今日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我渐渐忘记了那所学校的名字,去教室的路,背过的真题,记忆里随风起伏的麦田,以及很多我遇见过备注过姓名的朋友,奇怪而让人懊恼的记忆区,留下些无边无尽的碎片,无关紧要的对白和无关痛痒的风景,有时候我会羡慕导演这个职业,他会把心中的场景至少30%的还原在观众眼前,而作为普通人你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述这个场景下的味道,一首歌里的拿捏谨慎,一个人看你时溢满疲倦的眼神,匮乏而无奈。也羡慕笔者,能自如的传达给其他人你当下的感受。你为了让自己切换到那时的延庆,重新遇见那些人,生而亡的,为了让自己在不断奔跑的路上保持初心,甚至为了一只或许早已不存在的流浪猫,为了无法复制的情怀和巧合,倾尽了言语,键盘磨损脱落的按键,盏灯独自,再无蝇虫环绕,合上所有开关,就把一切藏进了黑暗里。随之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触摸到的、黑色的迷。


05


有时我会想,再去延庆看看吧,那只黑色的猫。


转念,啊太矫情做作了,算了吧。


“它弓着腰,横在路中央,身后那盏路灯暗淡地铺在地上,把它的影子拉成了一只巨大的、孤独的猛兽。”


“Hello,Mon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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