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对我说，我好后悔做了三十年贤妻良母

 前段时间休假，正好有空陪妈妈去医院做检查。一路上闲聊，我妈兴致盎然地给我讲她的青春往事。

中老年人大概总觉得，六十年代年代那段吃不饱饭、无书可读、又要下地种田的艰苦岁月颇具教育意义。这些故事我早就不觉新奇，只感到心累。

但她接着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我和你爸订婚第二天我就后悔了，但那个年代订婚了就只能认命，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和你爸结婚。”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讲自己的爱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否定了她三十年的婚姻。

在我爸妈的结婚照里，父亲是个小眼睛的普通青年，我妈站在他旁边，怎么看都是个美人。可惜结婚以后，我妈从此成为全职主妇，把全部时间和精神都花在一日三餐、洒扫庭除上，连容貌都顾不上打理。

每天重复性的家庭劳作，加上个人职业生涯的牺牲，让她成为世俗目光里的好母亲，但这也是母亲这个词对她的慢性剥削。

听到我妈那句话，我忽然醒悟过来，我妈其实一直是被困在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之中。

她是我爸眼里的好妻子，我眼里的好母亲，但这些赞誉和期许却构成了囚笼，抹杀了她人生的其他可能性。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忘记了，她首先是一个人，一个对爱情有过期待，心中有自己的理想型爱人的人。

直到她说出后悔之前，我都从未想象过，这些年所谓幸福生活于她而言只是表象，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记得她有次告诉我，每天晚上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会看见我爸对着手机笑，但她都不知道在笑什么。直到她学会用只能手机和微信，才知道原来家里有个群，后来她每天晚上都会发外孙们的照片和视频。

这件事让我很羞愧，因为我也曾默认了她不会用智能手机，默认了她或许更喜欢所谓的“老人机”。就像一次去吃必胜客，我自作聪明给她点了米饭，我妈才突然说她想吃披萨。

我也和其他人一样，试图用我想象中的圣母形象，生硬的套在她的身上。

她被我们想象为一个安居乐业的，没有欲望的，不会用智能手机，喜欢吃常规的米饭面食的女人。这个形象是没有性别的，是非人的，我甚至会下意识地觉得母亲是没有性欲的。

她不会很多东西，是因为没有机会去学习，却被我们都以为是她不需要这些东西。

母亲后悔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明白启蒙之光已经照亮了母亲，无关年纪，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她如此有求知欲，如此不安于扮演那个无趣的角色。

我当然应该回应她的自我照亮，这是我欠她的。我给她关注了很多年轻人看的公众号，买了电视盒子，介绍梁文道的读书节目给她，教她用打车软件，订机票和买高铁票，在她手机绑了定我的银行卡。

我琢磨着应该带她去旅行，不是老年人旅行团的走马观花，而是像个背包客那样去认识世界。

曾经我也有过这样愚蠢的想法：她们已经这把年纪了，含饴弄孙，享清福就可以了。但这样的想法是对“母亲”和“老人”这两个概念的继续绑架，任何时候开始启蒙都不会太晚。

她们理应可以去过“生而为人”的生活，远离那些“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的道德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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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神医铁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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