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不思凡开了个天坑,以“悠无一品”的名字上架了一部Flash动画《黑鸟》。有人说它是“中国Flash史上的里程碑”,也有人说它是“网络十大遗憾闪客作品”第一名。2016年,他创作了新作《黑花生》。
我尽可能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尽可能地减少判断,尽可能地直接到达我想要的地方。
我叫杨志刚,网名是不思凡。
这段视频里,大概集中了我从学做动画开始到现在的作品。每一次我看这个合集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了自己一步一步在进步、变化的过程。每一个画面,我都看到了当时自己在思考什么,经历了什么,当时身边有哪些朋友,它比日记更加深刻。
不思凡作品合集
现在这个是我和伙伴们刚刚在做的一个新作品,这些画面是非常新鲜的。我发现它最后其实也是我最熟悉的部分,因为我小时候就生长在这样的地方。
不思凡新作《白鸟谷》
我小时候在江浙南边一个非常小的村镇里生活。小时候是跟表哥们上山下水的野孩子,除了做野孩子和出去读书,大部分的时间我会看小人书。这两套小人书我翻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大概十七八岁的时候,大量的日本、美国的乱七八糟的盗版书进入中国,我才知道这两本小人书原来是漫画改版的,我就对漫画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以后肯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漫画家,拿着数不尽的版税,阳光、沙滩,沙滩上那个躺着的最年轻的人就是我。
我当时喜欢一个漫画家,就去看他的成名作品,看那些作品创作的时间,然后我就知道了他是几岁成名的,把这个东西当作一个目标,我也要在那个年纪变成他这样的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的生活周边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我在不停地接近那个年纪,接近那个我以为可以到达的地方。结果有一天发现已经到那个年纪了,但什么都没有变化。
后来有了互联网之后,网络上出现了Flash。那个时候出现了很多的闪客,有很多人开始用Flash制作动画。其中有一个来自国外的Flash叫《小忍者》,这个小动画当时对我影响非常大。因为它的制作其实是非常粗糙的,但是通过音乐和配音,让我感觉到它的氛围非常非常好。
《小忍者》
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一直想画漫画,为什么这么多年连我画的漫画都没有人看到?这个梦怎么就没了呢?我就在想能不能把我的漫画变成一个Flash动画呢?这样我可以把它放在网上,有很多人可以看到,我就可以从观众那里接到一些反馈。
那时候我就开始动手了。我学着这个动画开始创作了一个Flash的元件,当然我把日本的帽子改良成了一个中国的农家草帽,所有的设计都依我的想法去做了。我做了这么一个小人,然后在下面划了一条线,他就在Flash元件里面开始走动起来了,我再给它配音。
《黑鸟》开场白
慢慢地我边学边做,逐渐给了它一条故事线,
做了一集以后我就放到了网上。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多少人看,但那是我开始画漫画以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观众跟我互动,那个感觉其实非常好,虽然也没有多少人。我就继续做,做了两三集以后继续往上放,人也越来越多。之后我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做动画。做了大概一个多月,一共做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动画,七集左右,然后一股脑儿就把它放在网上了。
《黑鸟》
其实在闪客时代,这个片子还是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看那些评论的时候,我感觉到在那个屏幕的背后,他们真的睁大了眼睛,很兴奋地看完还希望我往下做。那段时间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整天觉得有点飘飘然。当然也是因为用力过猛了,我决定应该要休息一下。
但是休息了一段时间,重新再拿起来继续往下做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审美已经往上走了,我不再满足于之前非常粗糙的创作,开始画得更加细致。但是画着画着我发现工作量大大地增加了,同时还有其他的问题接连地出现,好像很难继续做下去。
举个例子。我想找我的朋友配音,但是因为我是个南方人,我的朋友也全是南方人——我是真真切切地对南方的普通话失望透顶,幸好通过网络还认识了几个北京的朋友,他们帮我配了几个角色。但我往下再继续做,当有新的角色出现的时候,我居然会卡在这个地方,因为没有朋友帮我配音了。当然也想过再努力一下,或许能再找到一个北京的朋友帮我配,可当新的角色又出现,我就觉得这个事好像很难做。
当时我也觉得Flash慢慢地在没落,当视频开始起来的时候,遗憾可能是最美好的,我就没有再继续做下去。当时在网上,大家把这个作品推到了网络十大遗憾动画之首,这就是我的第一个作品《黑鸟》的前世今生。
但是这个作品让我认识了非常多的朋友,虽然我没有再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在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一年都会冒出一些人来找我,问我为什么没有做或,然后还鼓励我,三四年了一直是这样。我觉得我今天还在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因为他们在后面助力。
2008年的时候我就到了杭州,开始真真正正地进入了动画行业。我刚到杭州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很懂动画的,但是到了以后才知道动画根本不是我理解的那样。我只是做了一个Flash,但动画有非常详细的专业知识,我对于动画的最基本的一些知识都没有,包括设计稿、原画、一秒有多少帧,我都不知道——因为以前做Flash是默认为十二帧。所以所有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只要大学里学过动画的,他们一开口我就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米的森林》(2009年)
也是经过这样一段时间,我开始慢慢地了解了动画的知识,也了解了动画行业的一些东西。说实话,到了动画圈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动画跟以前的漫画环境是一模一样的,真的好凄惨。而且我在最初的时候,发现他们聊的最多的是怎样做动画才能商业化,动画人物应该画成什么样才漂亮,什么样的东西现在市面流行——所有人都在研究这些。我也知道原创动画真的是非常艰难,几乎所有的原创人都在问一个问题:动画应该怎样赚钱。这同样是我遇到的,也是去杭州以后我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
大概是到杭州五六年以后,我感觉自己出了问题,但我不知道问题在哪儿。我的生活、工作,还有我的创作都出现了问题,好像就是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我的动画该去哪里,不知道往哪儿走,每次创作我并不快乐。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最后我想有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瓶颈,也有可能是江郎才尽,或许真的是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了。那是一个非常非常痛苦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