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铭
虞锦贵
我走了,必然会忘记一切。赤裸,冷冰,躺在萧瑟的山中,独享万古的宁静。仿佛天堂真有一个无所不在。那山,回声不一;那山,总应和我。
当黄昏日落,夕阳披在我的肩上,是那样地安静。
悲伤与喜悦,稚齿和白发。没有在纸上形成颂词。
那时候,已抹去人间的记忆。凉下来的夜,寂静如同沙沙翻动的书页。
折过角的那页,随手翻开,再读。时针在消化一盘残局,雨总是在我前方的路上。
作为一个,活着时没有任何信仰的人,不必等我百年之后。
在尚未落到纸上的词语中,将熄未熄的爝火,兀自闪烁,如倒立的叹号。
欲来放下,欲来求得。我不相信轮回,也不求有来世。活着时想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
春天。云彩。垂柳随风,那么安静呵。
痛苦与欢乐,爱与诗。可以被挟裹,被遗忘,又被创造。
实在没有必要再来一次。
点评
死亡是国人讳言的,在不得不提及时,总想换一种表达方式。比如鲁迅在《祝福》中就用了个“老”字来借代。作者没有顾及这点,用诗写下了自己的墓志铭,尽管他还富有春秋,还有更多可以做的事。勘破生死,是大智慧,是现代意识。作者直面死亡,用诗将其化为安详、凄清的美。“躺在萧瑟的山中,独享万古的宁静”,“黄昏日落,夕阳披在我的肩上”,与万物同科。山间的夜免不了寂寥,不过也给灵魂带来自省的时机,“折过角的那页,随手翻开,再读。时针在消化一盘残局”,在读中有所悟,冷静地评价了自己的一生,“活着时想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来一次。”“秋坟鬼唱鲍家诗”(李贺),鲍照的诗阴森森的,秋夜里鬼在坟地里吟唱,会使人毛发悚然,《墓志铭》却不是这样,它使人怡然、淡然,但又激起紧迫感,思考起自己该交出怎样的“墓志铭”。(秦兆基)
虞锦贵,笔名流石子。浙江苍南人,现居杭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已出版《风雨中的雕像》、《最后一枚落叶》、《雨中紫丁香》、《丁香树下》、《故乡,时间的简史》等散文诗集(选)9部。作品入选全国50多种文学选本及中小学语文辅导教材。散文诗集《最后一枚落叶》获“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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