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来深圳的第八天。这段时间接触了很多人,似乎总会打开一些沟通的口子,被信任,神奇地进入另一个平行世界。我是一名纪录片编导,在城中村调研时。因此我认识了女孩PO。
当时,我们一行三人在握手楼楼道里。看到密密麻麻的脚手架,犹豫了一下便爬了上去,低着头爬上第四层,在第六层还看到了一个粉刷光。到了第七层,我在一片落满了内裤、蛋壳、塑料袋的窗户间,看到了一片不同的窗户:一扇伺候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有些小叶子因为滴上刷防盗窗的银色的漆而闪闪发光。
通过另一扇小窗,我可以窥进卧室,暗暗的卧室有一个明亮的小鱼缸。她似乎午睡刚醒过来,她探出头来,还没有完全提起精神来,吃惊地看着我们。我们在高空,在狭窄的7层的脚手架过道中摆弄着机位。
刚开始,她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请我们到她家里。
开间加上卫生间、厨房不超过20平米,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家具、小摆件、书,墙上贴了几个青瓷碗碟做装饰。她还有一个迷你的咖啡机和小烤箱。这一带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红灯区,周围的朋友很不解为什么她住这里。
“屋子里的墙明明是白墙,有一天突然发现变成灰色,我才意识到住了13年。”
她说道,招呼着我们坐下来,给我们倒上了越南咖啡。她喜欢这里,交通便利,房间便宜,附近就有商场。这里没有人关心快40岁的她要不要结婚。她觉得自在极了。
她告诉我,希望有一天能去大理这样的地方,开一家客栈。这些年,她把浴缸、花花草草一层一层往家里搬,但懒得再把它们往外挪。
MP是一个富二代,35岁,很有可能是亿万身家。答案很简单,他家在深圳很好地段有一栋楼房。那个时候,全民嗅到改革开放浪潮选择加盖农民房。MP的家在600平米的宅基地盖出了14层的房子。
我想起了我的一个老友,他来深圳4年,年收入现在近百万,却生活得忧愁得很,这四年从一个城中村搬到另一个城中村,又搬出来,依次住进民宅、公寓,房租从400涨到4000元,却觉得自己在深圳难以立足。
最近,MP决定搬回城中村的家。
对于打工的人来说,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然而对于他来讲,是整个过去的回忆。
有亲密无间的邻里关系,有从小长大的朋友。而这一次搬回来的动机,是因为他的小孩出生了。
古人说安土重迁,MP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到故宅,他激动地说起自己的旧房改造计划,仿佛那不只是许给新生儿的一个家。
深圳,真是一个奇怪的城市。来这里打拼赚了钱的人要离开,坐收房租吃喝不愁的人要搬回来。对于城中村,我们不会只看到一面,有人去有人回来。热热闹闹就是如此吧。
在一天早上九点,我在尖沙咀圆方候车,等着去深圳机场的大包。那天,我在香港呆了大概24个小时。时间像被拉得很长。
我订了佐敦路的airbnb,吃完晚饭回来时,服务台换成了一个梳着莫西干头的男人,高高的吧台让我只能看见梳在正中的头发。我们就这样聊起天来,他的名字叫VC。
VC是香港本地人,之前在内地、国外都工作过。之前他被公司外派墨西哥,原本下一站是巴西,他却突然决定回到香港。回想在外多年的经历,他感叹实在太孤独,只有香港才是家。看上去,他比一般港人要温和很多。
这家旅宿开了近三年。他将酒店监视器切换成电脑屏幕给我展示深水埗、
鲗
鱼涌
,动辄20万一平米的房价让大多数港人只能选择蜗居或者成为楼奴。那天晚上,VC邀请我在附近“重庆烧”吃了些夜宵,午夜12点这顿才是他的晚餐。
我也问过他:“那你住哪里?”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忘记了这个地名。只记得,它在某条地铁线的终点站,足够偏远。
我想到了去延安的经历。在一条N岔路口,我迷失了方向,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半裸露在山间的简易厕所旁。阿笑姑娘的家在不远处,看到我们便好奇地走了过来,带我们去了她家。
她奶奶说阿笑今年9岁,从小在窑洞长大。奶奶只说住窑洞比住楼房舒服,但是整个这一片山头的窑洞都要拆迁回填了,奶奶和阿笑一家人也要搬去楼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