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的骨灰盒在我手里,准备好1万元现金,明天下午三点放在雨花公园摩天轮旁边的垃圾箱里,不许报警,否则……”小黑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老东西的骨灰?你自己留着吧,还省得交管理费了呢……嘟嘟……”
“妈的,又是个不孝子!”小黑气急败坏,好不容易偷出几个骨灰盒,打算发笔死人财,听人说要的价不高,大多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不会追究。可按照偷拍的殡仪馆联系方式一个个打电话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被粗暴打断,赎金一降再降,还是没人上钩。
边叹气还是边拨通了最后一通电话:“你大哥的骨灰盒在我手里,准备好1万元现金,明天下午三点放在雨花公园摩天轮旁边的垃圾箱里……”
电话那端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透着入骨的寒气:“你没打开过吧?”
“没,没……”小黑一愣。
“给你五万,按照你的要求明天送过去。”
“啊,啊,好……”
“记住,不要打开骨灰盒。”未等小黑反应过来,男子收了线。
五万,就这么到手了?回过神的小黑一阵狂喜,幻想着自己很赚一笔之后的生活,许是因为好奇,双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个黑漆漆的盒子,呆住了。
里面静静躺着的不是灰白的骨灰,而是光彩夺目的珠宝,满满一盒。
小黑抱着满盒珠宝在床边坐了一宿。
珠宝上挂着如意金店的标签,不正是上个月遭人盗窃的那家金店么,三个人伙同作案,逃走时一名窃贼被警察击毙,另有两人在逃。好么,这回好死不死偷到贼祖宗头上了,估计是为了避风头把偷来的东西放在殡仪馆被自己偷到,真是倒霉透了。
然而更倒霉的是,珠宝之中还塞着一枚追踪器。
“二哥,你是说咱们的东西被人偷了?”老三还是那样愣头愣脑。
“恩,听上去像个小毛贼。”
“咱们还要花钱去赎么?”
“赎?黑吃黑可不好啊……”老二冷笑。
“风头也过得差不多了,咱是不可以把货拿回来了,前两天输了几万块钱等着还,二哥你看能不能……”老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等东西拿回来咱们就分,今晚早点睡,明个一早我们就去拿东西,留几件东西在他身上,把警察的注意力都引到他那去,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太岁头上动土。” 老二按灭了烟,幽幽的月光下,他的眼眸深得望不见底。
“好咧。”老三一个飞身上了床。
那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偷金店,无意中触碰到警铃,逃跑时老大被赶来的警察击毙,只剩下他们两个兄弟,约定好过了风头再分赃,便把赃物装进骨灰盒中,还塞了一枚追踪器以防止对方偷取,没想到,这追踪器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一会老三的呼噜声从身后响了起来,老二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了满身血迹的老大,一个计划在他的头脑中慢慢成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小黑终于下定决心,收拾包裹打算离开这里,亡命之徒惹不起。
珠宝他动都没动,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这样对方就能放过自己吧。
小黑拎着行李正要出门,还是鬼使神差地退了回来。
偷偷拿几个,他们不知道吧,自己的生活也能宽裕不少。这样想着,小黑从中随手抓了几枚戒指项链,胡乱塞进口袋,未曾注意到其中夹杂了一枚带血的翡翠戒指。
正当他将手放在门锁上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透过猫眼,小黑看见两个身着黑衣戴着墨镜的男子站在门外,此时不过凌晨四点,怎么会有人来敲门呢,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小黑在屋里急得转来转去,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了,只能跳窗了,可这里是七楼啊。
敲门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撞门,一声一声敲击在小黑心上,似乎要把小黑的心脏慢慢击碎。眼看并不结实的大门即将被撞开,小黑心一横,一扔行李跨出窗台,几乎是同一时间,大门开启,两个黑衣男子冲了进来。
小黑在黎明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冷汗顺着脖颈簌簌而下,他紧紧贴靠墙壁,小心地踏在窗外的空调机上,完全不敢向下看,祈求着这机器足够结实,祈求着噩梦早点过去,
他秉着呼吸,听屋内的两个人走来走去,其中有一个人似乎在抱怨对方起晚了,让自己逃了,好在东西都还在,实在找不到人,没多久他们收了珠宝准备离去。
小黑终于松口气,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躯干,谁知胸口的袋子里竟然发出了戒指相撞的叮当声,在这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屋内脚步声传来,有人急步向窗口走,小黑慢慢转过头,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扬的嘴角勾勒出别样的欣喜,他的眼睛虽然被墨镜遮盖住,却依旧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啊,找到啦。”那人轻声说,正是昨晚接电话人的声音。
小黑脚下一滑,从七楼掉了下去。
小黑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离自己远去,有那么一丝后悔为什么自己偏偏想发笔死人财呢,可已经太晚了。这时一个声音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你偷了我的宿主,把你的躯壳借我用一下吧,我们就扯平了。”
小黑无意识地点点头,终于闭上眼。
“好么,摔得真惨啊,脑浆都流出来了。”老三探出头向外看,嘴里唏嘘,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同情。
“是么,一会放几个项链在他身上装装样子,警察来了只会以为是分赃不均,互相残杀。”老二悄无声息地戴上白手套,轻轻从小黑的桌上取了一把水果刀。
“分赃不均?二哥,那咱得再找个人啊……”老三转过身,迎接他的却是致命一刀。
“不用找人了,咱这不是有现成的么,三个人犯案,一个被当场击毙,两个因分赃不均吵起来,一人被人捅伤的同时将另一人推出窗外坠亡,而赃物他们事先藏了起来没人知道,多完美的剧情啊,就像那天我不小心触碰到警铃引来警察,又在逃跑时故意拖了后腿,除掉老大一样。”老二轻轻抚着老三的头发,喃喃细语,看着他不可思议的双眼逐渐放大,在确定他已无回天之力后,温柔地将水果刀从他的心脏里拔出来,扔在一旁。
迅速而又冷静地处理现场,擦去一切可以证明自己来过的痕迹,老二提着赃物一边得意自己的完美计划一边向下走,当他走到楼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小黑不见了。
七楼掉下去还能活,怎么可能?自己明明看见他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连脑浆都摔出来了,老二的大脑飞速运转,全然没注意到出现在他身后的黑影……
七点四十五,一个女人准时出门工作,踢到了地上的袋子,四处无人,疑惑地打开袋子查看,错愕与感动的情绪在她脸上交织成一幅难懂的话,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女人终于蜷缩成一团,放声大哭。
转角处偷看的小黑瘪着嘴角,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对了,眼泪是活人才有的。
他擦了擦干涩的眼角,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如同一具早已没有灵魂的躯壳。
“呀!死人啦!”一个女人尖叫着跑开。
小黑微微侧了侧头,哦,是那个人渣老二的尸体被发现了啊,血肉横飞,自己的手下得真狠啊。
他的嘴角漾起了微微的笑意,一瘸一拐地离开现场,偶有行人投来奇怪的目光,随后又望向别处。
不知走了多久小黑终于颓然倒下,惹得周围众人一片惊呼,纷纷围上来拨打120,殊不知地上的人早已没了气息。
大徐没想到自己还能脱离开那个破盒子。
那天为了给患癌症的妻子筹钱治病铤而走险伙同两个兄弟一起偷金店,结果自己却被赶来的警察击毙了,哦不,与其说被警察击毙,不如说被二弟为了多分赃物而害死。
人们说如果一个人死时有极大的心愿未了,或带了极大的怨气,那么他在死后将依附在他死前接触到的东西上,不会离开人间。
大徐再醒来就发现自己附身在一枚戒指上,或许是因为他死前的血沾染到这枚戒指。
两个兄弟为了躲风头将珠宝藏在了骨灰盒里,放入追踪器,以防另外一方抢先取走,大徐恨得牙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此时的他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在那昏暗逼仄的盒子里不知睡了多久,有一天盒子突然动起来,还以为二人终于要分赃,可当盒子再次开起,见到的却是小黑。
怯懦胆小,却盘算着发一笔死人财的毛贼呵,一点点刺激就被吓得失足坠楼,你偷了我的宿主,作为交换,我便借你的躯壳一用吧。
于是大徐附在刚死的小黑身上,用一根铁棒袭击了老二。他把老二拖到一条没人的巷子里,一下一下,将铁棒疯狂地击打在他身上,都是因为他,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了!
弥留之际的老二看见小黑暴怒的脸,涕泗横流地求他放一条生路,老徐微笑着说好啊,然后一棒致命。
老徐从老二身上摸出了装着赃物的袋子,拖着缓慢的脚步向家走去。
老徐把袋子放在地上,抬手下意识地想扣响那扇熟悉的房门,想想自己宿在小黑的躯壳里,尴尬地放下手。他在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屋内的声音,她还是喜欢早上一边做早餐,一边听广播,她煎得鸡蛋总是有些糊,可惜自己再也吃不到了。
看着妻子抱着袋子痛哭,老徐转身离开了。
因果不虚,善恶有报。
落得如此下场,他不能怨谁,若不是自己起了偷窃的歹念,也不会赔上性命。他想笑,仰天长笑,可是没有力气,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似乎有什么东西抽离出他的身体,带着些许期盼与眷恋飘向远方……
一个毛贼将骨灰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听人说这活来钱特别快,但第一次自己偷得慌忙也没仔细看,按照编号一行行找,妈的,怎么又一个无亲无故的,机会都泡汤了。
毛贼气不过,抱起两盒骨灰一股脑倒进了厕所,啪地按下冲水键。
可怜的小黑和老二就这样回荡消失在下水道中,毛贼放在一旁的老式收音机里吱吱呀呀地播放着旧时的唱段: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图片作者:上杉忠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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