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至上!”
这是联邦职工手册第一条,短短几个字占据了一整页篇幅,星际战士,星际特工,星际锅炉工……或是在联邦子星任职的普通文职人员,入职第一天都会领到这样一本通用版实体手册,并要在一周内记诵绝大部分内容,搭配三十万字的详细电子版食用更佳。
“背叛联邦者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联邦职工手册第二条,几个鲜红大字像渗出血来,既向世人昭告背叛联邦的下场,又提醒各位员工(特别是联邦特工),遇到叛徒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叛徒正在挖坑。
特工正在看叛徒挖坑。
对联邦的战士来说,挖坑其实并不是一件新鲜事儿,无论为了储藏在地核的能源,驾驶陨星级钻机将星球捅个对穿,还是开凿一口深井,将敌人的尸骸投入其中,都可以勉强用这个略显原始的词汇来概括。
不过不借助科技和工具,徒手挖坑倒不多见,不是为了掠夺和杀戮,只是为了种一朵花,那就更不多见了。
花的种子是某个不打不相识的特工带来的。
“宇宙中的任何资源都属于联邦!”
这是联邦职工手册第二十八条,也是特工夹带种子的那一页,种子的数量并不多(联邦对生物资源有着严格的管控),其中有一颗墨玫瑰,正巧染黑了“联邦”两个字。
和叛徒宽厚的手掌相比,种子可以说小得可怜,曾经手持巨斧征战四方的战士如今像个第一次接触猫咪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又凑近鼻子嗅嗅——有一股很久未曾闻到过的淡淡香气——而后打了个惊天地的响鼻。
有谁在看到这一幕后不会笑出声呢,即便他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联邦特工。
对联邦特工来说,“看”别人也不是一件新鲜事儿,无论是暗中观察政府要员,还是紧盯审讯室里的星际海盗,都需要“看”——眼睛或者监控,都行吧。
但放松地靠在田埂上看别人干农活不多见,还能边看边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那就更不多见了。
农田是叛徒一点点犁出来的。
与这颗星球相比,这片农田小得可怜,但它或许是这里最醒目的东西,毕竟整颗星球早已寸草不生,就连地皮都被联邦削了一整圈(物理意义),遑论人烟。好在它的星核并未发育完全,入不了联邦的眼,逃过一劫。
“联邦的罪人重则处死,轻则流放矿藏星球,服役三百年。”
这是联邦职工手册第一百三十七条。叛徒在成为叛徒之前,也就是他还是星际战士的时候,曾亲自押送无数罪人踏上这些星球。那时他以联邦为荣,罪人们能够为联邦工作,星球们能为联邦提供资源,都是他们的荣幸。
过去他们总是会从这些星球上带走什么,现在他押送着自己来到了这样一颗被彻底废弃的星球,想给它……带来什么。
即便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小花。
“联邦至上!”
这是联邦职工手册第一条,占据了一整页篇幅。现在这句话被人划掉,空余的地方被密密麻麻的小字填满。
“……压缩饼干,脉冲机关枪,食蚊花种子,还有……”
叛徒的大手捏着笔不断书写,偶尔停下来思索片刻,下意识想要挠挠肩膀,手指碰到冰冷的甲胄后,才想起自己早已穿上这身脱不下来的黑洞装甲。
上次挠痒痒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是自愿成为试验品,站在黑洞实验室门口时,那时候他还是个满腔热血的小块头,认为只要追随联邦的脚步就能给所有人带来幸福。
“还有赫尔星的烤鱼,我听说很好吃。”
写完后他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特工,一起在页尾按下一大一小两个手印,显得很是正式。
引擎轰鸣,特工驾驶小型飞船冲出大气层,他百无聊赖地回头望去,无论农田还是叛徒都已消失在视野里。
舷窗中的星球越来越小,和广袤的宇宙相比,这颗星球小得可怜,但它就像一颗种子,正在悄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