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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昭和
人为什么会经常感到无聊?
也许是因为,生活循规蹈矩,像波平如镜的河流,一眼望得到头,一切水到渠成,毫无新意。
这一秒钟,已经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比如必须完成的报表,必须购买的猫粮,必须清理的桌面,必须讨好的还未追到的姑娘。
也清楚今天之内不会发生什么,比如从天而降的面包,被老板钦定的欧洲半月游的名额,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或者一个百分百恋人的主动示好。
每一个今天都是昨天的覆辙,每一个明天都是今天的翻版。
一方面是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安稳,而另一方面,却是刻板乏味,沉闷寡淡的寂寞。
仰赖一份月薪几千的工作,每天挤同一班地铁,被同样的拥挤不堪搅扰得闷闷不乐,在心里暗暗叫苦,或者怨气冲天。
每天在同一个小饭馆买早餐,然后从心灵的箱箧里掏出一副标志端庄,潇洒齐整的面具,一丝不苟地戴上,随着人潮奔赴向一座座的写字楼,开始另一天的兢兢业业,庸庸碌碌。
当生活过成了滴水不漏的习惯,一年也仿佛只有一天,一天也仿佛度日如年。
你是不是也幻想过从「我」这个日久天长的身份里超脱,酣畅淋漓地做一回别人?
你是不是曾经憧憬过那样的生活,像童年时候看过的卡通片《马丁的早晨》里的男主角,每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都有一个新的身份,都有一种新的生活等着他去经历。
一个月三十天,第一天是魔鬼,第二天是警察,第三天是侦探,第四天是医生,第五天是水手,第六天是海盗,第七天是木乃伊,可以长眠不醒……
一个月三十天,第一天在英吉利海峡,第二天在斯堪的纳维亚的某个部落,第三天在中国罗布泊,第四天在伦敦阴雨连绵的街上,第五天在新西兰沐浴丰盛的阳光,第六天漂流到太平洋某座与世隔绝的小岛,第七天在巴黎圣母院教堂,温柔的暮光里祈祷永生。
每天都有新的面貌,固然神奇,却也令人眼花缭乱,喘不过气,如果真的如此,一生过尽,蓦然回首,会否只是一盘散沙般的浮光掠影,就像星光荡漾的湖面,看起来波光粼粼,其实伸手触及,不过空无一物,因为面面俱到,故而寸寸都不能深入。
我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怀念这种不拘一格,但是空中楼阁一般的生活形式,但是我的的确确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醒过来,会不会身在另一个环境,拥有另一个家庭,被人用另一个名字唤醒,然后说的是另一种语言,总而言之,我可以是任何人,只要那个人不是自己。
就像张爱玲在她的小说《雷峰塔》里借女孩儿琵琶流露的心情:
「碰到这种时候她总纳罕能不能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像她在公园看见的黄头发小女孩,只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天津的一个中国女孩。」
也许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像潘多拉魔盒一般让人意料之外,哑然失笑,或者惊喜难禁的生活面貌,也许我们只是处在自己的幻觉里,而身边的一切都被施上了咒语,遭到了封印,总会有那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青蛙王子会恢复如初,沉睡的美人会幡然梦醒,冰封城堡里的野兽也会变成英俊王子的模样,我们也会变成那个更让人悦纳的自己。
如果你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那么我们就是山水迢迢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