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ds come and go, foods are forever.
Arsiesys-In the house,in a heartbeat cover
公元前16000年,加拿大育空高原上还有几百万只长毛象。和人类一样,它们有着自己的社群、领袖、性欲和烦恼,也像人类一样认为自己会永存于这世界上。
有一天,正在埋头啃噬灌木的长毛象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嗷”的声音,还以为是一群野驴在迁徙,却从未想到,那是死神在叩门。------它们不知道,结冰的声音和驴叫一模一样,它们更不知道,白令海峡最后一段水域冰封了,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公元2015年11月的一个周六,我在石家庄出差,闲来无事来到桥西区的一个叫Lgloo的小酒馆里喝闷酒。繁重的工作不是憋闷的理由,那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却击溃了我。------我一个成都长大的孩子哪见过这阵势,深及脚踝的积雪仿佛要撕裂我的跟腱,华北标志性的大风就像驴叫,嗷的一声扎入领口。我一口接一口地干杯,好让身子暖和一点。------岂料我被零下五六度的严寒逼疯的景象,把酒馆老板老张激怒了。老张拎了一瓶威士忌凑了过来,斜眼盯着我说,小伙子,这点冷都受不住,你这个faggot.
我没好气地回敬道:你在这四季如春的斗室里迎来送往,当然不觉得冷了,你试试在外面站20分钟打不到车,再来给我上课,Maggot.
“当我生活在真正的Igloo时,一抬头就能够看见无垠的灰色。那是夜空。年轻人,你能想象吗?月光勉强从云层里挤了进来,和地上熙熙攘攘的油灯一起,把漫天的鹅毛大雪映成了灰色。那就是我的故乡。石家庄天上飘的顶多叫固态水,你也将它称之为雪?”老张语气不屑,他的口音的确不是石家庄人,很奇怪的口音。
老张的激情吸引了在座的酒客,大家纷纷围坐了上来。
“老张,你是辽宁人吗?”一个小伙子问。
“再往北。”老张回答。
“哈尔滨人?”
“再往北。”
“漠河?”
“再往北。”
“天津?”一个广东姑娘惊叹道。
“我来自一个你们都没有去过、也想象不到的地方,一个我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公元前15000年的育空高原,最后一只长毛象死于呼吸肌麻痹,以它的智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源于半个月前咬了他一口的四脚短毛长吻生物,------也就是狗。它当时明明已经把那狗日的一脚踩成肉泥啦!可谁叫人家携带狂犬病毒呢?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北美的长毛象是被狗搞灭绝的。那时的爱斯基摩人的医疗水平还不足以发明狂犬疫苗,他们带着史上第一批被驯化的猎犬,从楚科奇半岛跨过冰冻的白令海峡,开始了对北美大陆各类野生动物的人道毁灭。长毛象、剑齿虎、乳齿象、巨海狸、野马,大家一部分惨死在爱斯基摩人的血盆大口,但更多死于爱斯基摩人的化学武器---猎犬。被狗子咬过之后,疱疹、犬瘟、狂犬病等狂暴的病毒穿过长毛象们厚重的筋肉铠甲,直达骨髓,从未和犬科动物打过交道的免疫系统哪经受得了这等热情。短短1万年里,曾经在育空高原纵横无敌的长毛象灰飞烟灭。当然,由于爱斯基摩人喜欢吃生肉,吃了病象把自己活活吃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Virus always win.
此时的阿拉斯加已是寸草不生,大冰期和狗的到来,像核武器一样横扫一切。严寒杀死了植物,狂犬病杀死了动物以及一小撮爱斯基摩人。整个育空高原就像放大7000倍的什刹海,宁静得可以拍《老炮》。
只有那个东西还肆无忌惮地活着。
“那个东西,”酒馆的老张已经喝多了,“神是存在的。”
“你知道吗,我们的祖先当年向东走去了加拿大,向西去了格陵兰。我爸就是格陵兰人,我妈是阿拉斯加人,他们是网恋。”老张涨红了脸,不知是激动还是自豪。
“格陵兰不是一个岛吗?你祖先是坐飞机去的?”广东姑娘问。
“10000多年前哪有飞机,是用海豹皮做的小舟。”
“你就吹吧你。还10000多年前,我国明明就5000年历史。”
“我和你们不是一个民族的。”
我自觉历史和考古学都学得不错,根据老张吹的牛逼推算了一下,说那你应该是爱斯基摩人。
毕竟爱斯基摩人也属于蒙古人种,和我们长得没啥区别。
“我是因纽特人!”老张愠怒地纠正道。
爱斯基摩人的确在10000多年前去了格陵兰,那时北冰洋不像白令海峡,并未完全封冻,他们需要涉水而行。在这个过程中,爱斯基摩人和海豹结了缘。他们用海豹毛扎成紧实的绑腿御寒,由于缺乏木材,用海豹皮覆盖在动物骨架上,做成小舟Umiak。这种敞篷小船轻盈又防水,9米长的Umiak一次可以装下10个爱斯基摩人(爱斯基摩成年男子平均身高1米57,臂展1米5)和足够70天的食物。当然,一般情况下,爱斯基摩人是不用带食物的,北冰洋随处可见的巨大浮冰上栖息着不计其数的海豹,那就是爱斯基摩人最好的热量来源。
由于缺乏植物,生活逼迫爱斯基摩人发明出了独特的摄取维生素方式:他们抓来数十只海燕,捏死后塞进海豹的胃里,然后把海豹埋到永久冻土层,等待海豹的胃酸让海燕发酵,当发酵完毕后,他们就将海燕挖出来吸食其内脏,具体吸食过程按下不表,有点颠覆我等乡人的世界观,总之你们想象一下如何在不开膛的情况下搞出内脏。
简单地说,爱斯基摩人通过生吃发酵内脏的方式补充维生素。这道菜被他们称为Kiviak,每个在外乡的爱斯基摩人提到Kiviak时,都忍不住爱怜地捏捏自己的小脸,以寄托乡情。
不过,海豹虽然能御寒、能做舟,还能把自己当罐头来腌制海鸟,但它并不是爱斯基摩人的神。
“老张,给弄点吃的吧。我们饿了。”广东姑娘说。
“千万不要又给我们讲那个Kiviak的故事,你刚才已经讲过两遍了!我们不听这个。”我未雨绸缪地制止老张。
“哦,那我就请你们吃别的吧。”老张口齿不清地说着。“帝王蟹,想吃吗?”
“嗷嗷嗷!!”酒馆里人声鼎沸,老张激动地东张西望,我问他怎么了?他缓过神来,说没啥,恍惚间听见有驴在叫。
半个小时后,老张端上了一盘清蒸帝王蟹,并宣布此蟹对大家免费。
我们驴叫着扑向帝王蟹,剩下老张站在原地,慈祥地看着我们像一群斑鬣狗那样撕咬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食物。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中国?”老张问道,但是没人give a fuck, 大家哪顾得上。
一万六千年前,爱斯基摩人在阿拉斯加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们逐渐意识到捕猎得来的有限食物非但填不饱肚子,还有把自己吃死的风险。他们沿着冰川徒步,试图捞点不识趣的海鱼,或者像他们一路向西的同胞那样搞几只肥得流油的海豹。可是阿拉斯加没有海豹,海鱼们由于冰川封冻,海平面下降,只能随着洋流南下,去了更温暖的地方。
爱斯基摩人突然发现,自己被神遗弃了。
爱斯基摩人的神不是耶和华,也不是佛陀。他们是萨满教徒,简单来讲,萨满教是一种多神教,教徒们并不笃信单一的神祇,他们相信万物有灵。萨满教徒是一群实用主义者,他们很好地贯彻了“多神教”百度百科中的“信者可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意选择特定的神灵加以崇拜”,简单地说,要是遇到了干旱,萨满教徒就会去拜雨神,要是准备兴建一座木屋,他们就会去拜鲁班,更别说一些稀奇古怪的神灵了。试举一例,泛基督教有着行割礼的传统,俄罗斯东正教更是有一个叫“阉割派”的支派,为奉行严格的禁欲,干脆直接把教徒给骟了。但咱多神教就人性化得多,比如日本的神道教甚至有生育节,即著名的生殖崇拜,信众在节日当天推着个大型四轮鸡儿在街上游行。
这就是咱多神教,不节欲,不苦行,解放思想,主张本我。
回到爱斯基摩人,他们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不可能搞生殖崇拜,他们的鸡儿长期放假,把自己搞成萨满教徒纯粹是为了吃。格陵兰的爱斯基摩人曾经拜过海豹,西伯利亚的爱斯基摩人拜过长毛象,蒙古草原的爱斯基摩人拜过驴,而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在公元前16000年无卵可拜。
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在每个夜晚都饥肠辘辘,难以入眠。万籁俱寂之中,不时传来白令海峡冰川封冻的声音:“嗷!”,这让他们更加怀念自己的故土。广袤的蒙古草原和西伯利亚平原上,有无数成群结队的野驴,他们肉质紧实鲜嫩,还能预防膀胱癌。爱斯基摩人爱吃生肉,有时候饿狠了,来不及杀驴就先扑上去撕咬它的大腿,这时驴就会发出嗷的惨叫。-----每次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听见冰川封冻,就仿佛回到故乡,回到了那些狂野的岁月。
“因纽特人一旦走了出去,是不会回到故乡的。”老张告诉我们。
“我的祖先在阿拉斯加死得只剩下几千人,但谁都不愿意沿着封冻的海峡回到亚洲去。在他们饿殍遍野的时候,神灵眷顾了他们。
当时有个德高望重的萨满巫师,在一次施法时灵魂出窍,他醒来后声称听见了神谕,神说走到海里,我就在海底等着你。
于是我的祖先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他们冒险潜水,到海底去寻找神灵。深海并没有岸上和浅水冰层那么冷,0度的水温简直就是在泡温泉,但敢死队没有氧气瓶,他们支撑不了太久。还好大冰期的到来让海平面下降,海水并不深,在阿拉斯加的大陆架,3米就已经见底。就在敢死队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神迹:一名队员不小心踢翻了一块小礁石,惊起一片黄沙,在翻滚的泥沙里,他看见了一只硕大的六足生物,还长着两只狰狞的大钳。队员们在海里瞪大了眼睛,发现几乎每块礁石下的泥沙里都有个这玩意,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海底隐伏着成千上万的。。。”
“神?”我问。
“帝王蟹。”老张回答。
“敢死队员们把帝王蟹捕捞上了岸,更新世的帝王蟹比现在更大更肥,一只就够一个人吃两三天。那数以十万计的帝王蟹拯救了阿拉斯加的整个因纽特种族,胃开工了,鸡儿的假期也结束了,他们吃饱了就日,日完再吃,无数小因纽特人呱呱坠地。边吃奶边啃蟹腿,就这样,因纽特人成功捱过了冰河世纪。”
随着气温恒定,冰川不再封冻,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很快忘掉了故乡的驴,他们需要新的神灵。可育空高原彼时一片荒芜,连根草都不长,谈何万物有灵?萨满教徒不能没有神,他们拜了好几百年的冰川和肾结石,现在总算找到一个活的东西了。
爱斯基摩人逐渐发现帝王蟹不仅可用于吃。由于狗带病太多,他们不敢再用狗拉雪橇,而是改用除了狗之外唯一会自主移动的东西---帝王蟹。他们别无选择。
帝王蟹虽行动迟缓,但是坚韧。爱斯基摩人通常用六只帝王蟹拉一个雪橇,平均时速只有1.6公里,但是聊胜于无。
他们甚至用帝王蟹来牧狗。在那个年代,爱斯基摩人的猎犬并没有驯化完全,他们选出了健康强壮的小狗,让帝王蟹充当驯狗者。简单说来,帝王蟹唱黑脸,爱斯基摩人唱红脸,北美大陆的野生动物对帝王蟹这种深海怪物有着天然的恐惧,帝王蟹跟狗圈一趴,不怒自威,狗子们吓得舌头都不敢吐出来。这时候爱斯基摩人再趁虚而入,晓以大义,狗子一个个涕泪交零,现场认爹,就这样,驯狗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我听说,萨满教的奥义在于昏迷术。”我向老张发问,“简单说来,就是萨满法师在施法时嗷的一声昏厥过去,当他醒来时,就能向在场群众传达神谕了。这在实质上很像我国的基层巫术‘跳大神’”
“昏迷术(ecstasy)是后世西方宗教学家的研究成果,其实我们并没有这个概念。对一个真正的萨满法师来说,他从不曾昏迷,而是灵魂出窍。只是人的躯壳脱离了灵魂,看起来和昏过去没有区别,所以愚蠢的西方人就以为那是一种昏迷。”老张颇为不忿。
“原来二狗是个萨满法师啊!”广东女孩指着角落里伏于桌面、人事不省的胖子说。
“他那是喝醉了。”老张冷言道,“还有,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广东女孩吓得嗷的一声扑入我怀中,被我一把推开。我可是个正经人,而且特别不喜欢地理不好的女孩子。
“萨满法师的灵魂出窍后,来到了另一个维度,他脱离了现实世界,可以同神灵进行对话。随着时间的迁移,每个时代的萨满法师在灵魂出窍后遇见的神灵都不尽相同,他们经常遇到一些当代神灵。在这里给你们举一个我身边的例子,前苏联时期,政府对萨满教采取严酷镇压,很多西伯利亚的爱斯基摩法师都被被剥脱了出窍权。我的二舅姥爷就是那时候的一个知名法师,1922年我姥姥得了绝症,回苏联想请二舅姥爷给医医。-------萨满教徒生病了通常不去找医生,而是让萨满法师施法。法师的灵魂去另一个世界走一圈,碰见萨满教里的司药之神,求医问药之后回到现实,再给病人开方抓药。姥姥在村口碰见坐在驴车上的二舅姥爷,问他干嘛去,他说他去村委会,讨论全村实现电气化的议题,顺便排队领面包。我姥姥说您先别去,先出个窍。二舅姥爷说第一我现在不是法师,请叫我同志,第二按照《苏维埃出窍法》规定,十月革命之后出师的法师严禁出窍。我姥姥好说歹说,甚至以断绝兄妹关系相迫,我二舅姥爷才答应偷偷给她出一次,但千万不能让组织知道,知道了会被枪毙的。施法开始,二舅姥爷嗷的一声出了窍,又嗷的一声回来了,然后没过几分钟就死了。姥姥吓得不轻,没过多久也一命归西。”
“二舅姥爷怎么回事?”酒馆里的酒客都震惊了。
“后来据别的萨满法师分析,二舅姥爷出窍后没有遇到药神,而是遇到了列宁同志。”
“我操,这下能不死么。”
帝王蟹真正成为爱斯基摩人的萨满神灵,是公元前14000年前后的事。
如前文所述,帝王蟹成功拯救了整个北美的爱斯基摩人,甚至提供了覆盖衣食住行的全方位解决方案。但这并不是它成神的根本原因。
某位我国当代神灵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对于神亦是如此。
帝王蟹并非注定要成为萨满教徒的神,如果没有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就没有这个历史的进程。
公元前14000年,白令海峡封冻了太久,海水流动性几乎停滞。以至于海底的帝王蟹无法靠洋流变化判断四季。
还记得我上一篇关于生蚝的文章里,提到过牡蛎只在春夏之交交配吗?帝王蟹同样在每年4到6月进入繁殖季,但是由于失去了对季节的判断,它们的内分泌紊乱了。公元前14000年的帝王蟹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交配。本应在交配季三两成群分散交配的帝王蟹们,开始了声势浩大、旷日持久的群交。
而不为人知的是,帝王蟹交配时,母蟹会集体脱壳,就像下图,然后公蟹的精子才能乘虚而入,涌进母蟹腹腔。
公元前14000年的爱斯基摩人在下海捕捞帝王蟹时,只找到大量没有蟹肉和内脏的空壳(帝王蟹交配时躲进泥沙里,而把脱掉的躯壳留在泥沙外,以迷惑天敌,让天敌发现不了全神贯注打炮的本我)。而过了几天再下海,打完炮的帝王蟹早就回到了壳里。
这下爱斯基摩人沸腾了,他们认定:帝王蟹出窍了。
“我的祖先看见了帝王蟹的出窍和回窍,他们认为帝王蟹是天生的萨满法师,结合帝王蟹给自己带来的种种福祉,经民主集中,因纽特人决定把帝王蟹选为新一任萨满主神。”老张讲道。
“那爱斯基摩人从那以后就不吃帝王蟹了?你们靠什么活下来的?”广东姑娘终于忍不住再次插嘴,她很是替一万多年前的爱斯基摩人着急。
“第一,我们是因纽特人。第二,为啥不吃?我们多神教没那么些破讲究,惹毛了连自己都吃,吃个神算啥?”老张自豪道。“可世界总是会变的。”他的飞扬神情又归于黯然。
“因纽特人在公元前14000年对帝王蟹的膜拜无以复加,每天又拜又叩又昏迷,比那些一路磕头到西藏的朝圣者还要虔诚。当然,拜完后我们会把它吃掉。
有一天,帝王蟹彰示了更伟大的神迹。不知从何时起,因纽特人吃掉帝王蟹后会浑身发热,关节肿痛,夜不能寐,痛不欲生,要足足一周才能缓过劲来,后来有大法师通过出窍跟帝王蟹进行了交流,说这是神的愤怒,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再吃神。
就这样,神的威权达到了顶峰,在大冰期的末期,北美大陆上诞生出了史上最早的一神教雏形---帝王蟹教。它来得如此之早,足足比基督教早了14000年。可是它很快就式微了。”
“为什么?”
“一是随着大冰期的结束,植物重回大地,南方的动物也迁徙了回来。新生代的因纽特青年又恢复了见猪拜猪、遇狗膜狗的多神教传统。
二是因为交配周期的紊乱让帝王蟹的受孕率下降,帝王蟹数量骤减。剩下的一小撮帝王蟹躲在海底,由于冰河期的结束让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因纽特人再也无法潜到海底捕蟹。所以,帝王蟹就从因纽特人的生活中断代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来到了中国?”我问老张。
公元前13000年,更新世大冰期结束。智人从此进入了黄金时代。
而爱斯基摩人的黄金时代却结束了,史上第一个一神教宣告破产,爱斯基摩人回归了多神。
自由散漫的多神教,从来都不是更有利中央集权的一神教的对手。
在欧洲,曾经声势浩大的多神教“德鲁伊教”在与基督教的战斗中崩溃,以至君士坦丁一世不得不在晚年放弃中立立场,成为第一位皈依基督教的罗马皇帝。
希腊神话里的奥林匹斯诸神,更是在和耶和华的斗争中一败涂地,现在除了宙斯和雅典娜(这还得托《圣斗士》的福),谁还知道得墨忒耳、赫斯提亚、阿佛洛狄忒、狄俄尼索斯?
中世纪的罗马教廷,多少仁人志士被冠以萨满巫婆之名,烧死在十字架上。
而在北美,爱斯基摩人在和印第安人绵延千年的战争中节节落败,被赶回了北极圈,甚至逃回了亚洲大陆(“爱斯基摩人”这个词本来就是印第安人对他们的蔑称,意为“吃生肉的野蛮人”,而爱斯基摩人始终自称“因纽特人”)。当然,信仰多神教的印第安人在几百年后又被新教的同志屠得几乎灭种。自此,广袤的美洲就是一神教的天下了。------美洲的天空终究只有一个上帝,帝王蟹来得早,不如基督来得巧。
“要是大冰期永不结束,冰不化水,海平面不上升,帝王蟹不躲入深海,那也许爱斯基摩人。。。”
“因纽特人!”老张纠正道。
“是是是,也许因纽特人就会将一神教存续下来,现在我们就不会有基督教、佛教,以及那个教。”我说。“因纽特人就会是世界的主人,而不是永远蜗居在北境。”
“遇冰而兴,遇水而止。”老张感叹道。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张要来石家庄啦,这里是中国,从来就不是一神教的土壤,没有人会打压一个萨满教徒,君不见每个我国农村都有跳大神的巫师神婆,像极了15000年前的阿拉斯加。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华北平原,到处都能听到驴叫,------那多么像冰封的声音。
“你怀念爱斯基摩人的黄金时代吗?”我问老张。
“因纽特人!”老张纠正道。
“是是是,你怀念因纽特人的黄金时代吗?”
“不怀念,一点也不。”老张冷冷地否认。
“那你现在还是一个萨满教徒吗?”
老张没有回答我,而是匆匆套上衣服出门,把酒吧留给了伙计,他让伙计再给我们宰一只帝王蟹。
我看见他穿的衣服十分独特,衣领不在脖子上,而是在裆部。老张回头给我介绍:年轻人,这是我们因纽特人的人生经验,热空气不会下沉,所以我们的衣领都是在下面,这样能将热气锁在衣服里。你学着点,以后来北方就不会被冻哭了。
“谢谢老张!我回头就去订做一件连体开档裤!你这是要去哪啊?”我好奇地问。
“街道办每周六晚组织民主生活会,搞两学一做。我去去就回!”
爱斯基摩人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不想结束也只能结束。我们还是展开谈谈帝王蟹。
我回到成都后,在家经常吃帝王蟹,以缅怀华北平原的大风和固态水。
帝王蟹最适合清蒸,不要用任何佐料破坏它的原味:
三、杀蟹。用筷子或长刀插进帝王蟹的嘴里,一插到肛。不要觉得残忍,这能瞬间破坏它的中枢神经,相当于秒杀。活活蒸死才是真残忍。
四、去除蟹壳(不要扔掉),将蟹足斩下,用刀背将蟹足敲裂,以便等下入味。帝王蟹体表多刺,操作时可以戴上手套保护。
七、加入咖喱块和椰粉,没有椰粉用椰汁代替亦可。然后盖上蟹盖,合上锅盖,转小火焖5分钟。
八、撒上葱段,放淀粉收汁,然后就出锅。----和做普通咖喱蟹的步骤完全一样。
九、熟透后的帝王蟹呈红色。大家发现没有,和脱壳后的帝王蟹一个颜色。
所以它不是熟了,是出窍了。
将出窍后的帝王蟹徐徐吃掉。
酒醇蟹肥人自醉。只可惜成都是一座没有驴的城市,喝得再多,也听不到冰川封冻的声音。
两周前我回到石家庄,再次拜会了Igloo酒馆。老张当晚没有去街道办参加组织生活,我和他把酒言欢。
我问老张,你作为爱斯基摩人,为何要请我们吃你们曾经的神??
老张纠正我说,因纽特人!
“是是是,你作为因纽特人,为何要请我们吃你们曾经的神?不怕渎神吗?要知道,你们差点就因为帝王蟹发展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神教。可你为何不怀念那个黄金时代?”
“你还记得因纽特人的信仰巅峰吗?”
“记得,你们吃了不计其数的帝王蟹,突然有一天浑身关节痛,夜不能寐,后来经过法师出窍,得知那是神谕,让你们停止吃神。你们在那时达到了信仰巅峰,产生出一神教的雏形。”
“一万年后我们才知道。那根本不是神谕。”
“那是啥?”
“痛风。”
拳王的故事
(ID:quanwang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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