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义运动在美国繁荣与萧条的每个周期中都会提出类似的问题,但并没有产生持久的效果。镀金时代的大亨摩根(J. P. Morgan)提出,老板的收入与员工的收入之比应该是20:1,但如今这个比例常常超过150:1。然而,在二战后时期,正如梅所指出的那样,一直到2008年的经济危机,公众才开始关注最富有的1%与其他人之间的差距。“与9/11恐怖袭击不同,”她写道,这次灾难性的崩溃“是土生土长、酝酿多年的”。但是,大萧条对原本被视作为公民身份的东西——比如,一份安稳的工作,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破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才让所有人明白无误地认识到,“在冷战初期作为美国的特征之一的普遍的、持续的繁荣已经结束了”。
在经济大衰退期间,两大政党应对在高层人士对财富的攫取时的无视与失职——或者说是串通一气——也变得显而易见。比如,2011年,奥巴马总统大张旗鼓地召集了一个新的就业委员会,并以促进两党合作的姿态,任命了一位著名的共和党人CEO,通用电气的杰弗里·伊梅尔特(Jeffrey Immelt)。正如《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很快报道的那样,
奥巴马政府中似乎没有人知道或关心通用电气自2002年以来解雇了五分之一的美国员工。并且,在2010年,通用电气几乎没有为其142亿美元的利润缴纳任何联邦税。但伊梅尔特仍然留在就业委员会中。
不像安然(Enron)和它现在的模仿者Theranos,或者更久以前的强盗大亨企业,通用电气是几十年来最受尊敬的美国公司之一。它由托马斯•爱迪生创立,其股票是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1896年最初创立时的编制对象之一。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初,里根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主持通用电气的戏剧演出,使得其形象和通用电气的形象一起被公众所知晓。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伊梅尔特的前任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被奉为美国最聪明的经济大师。如今,通用电气的股东和员工都在经济上受到了不利的影响。今年6月,通用电气被逐出道指成份股。而作为奥巴马的“就业沙皇”,伊梅尔特所留下的记录并不比其作为通用电气的CEO更令人印象深刻: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有整整一年都没有召开委员会。但无论是在私人领域还是在公共领域,他都没有对自己的失败负责,更不用说赔款了。
也许2008年金融危机的唯一好处是,揭露了两党与腐败的经济秩序长达数十年的勾结,从而破坏了两党的建制。如果连发明了灯泡的公司都在欺骗它的雇员、股东和消费者,更不用说美国的纳税人,那么你就不得不怀疑究竟那些身处高层的人哪一个没有在骗人。
那些想要成为自由主义改革者的人在道德上放任自流,无力监督如此强大的经济主体,那么就只会加剧国民对精英阶层的厌恶。正是这样的真空使得一个大骗子有了可趁之机。一旦入主白宫,特朗普就会以“税收改革”的名义,进行美国最富有的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盗窃活动。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做这件事,除了那些把所有不想见到的新闻都当作“假新闻”而不予理会的人。当富有的民主党人,高盛的加里•科恩(Gary Cohn)加入本届政府只为确保减税政策,然后立即退出,没有任何道歉,就进而享受其以削减这个国家最脆弱的公民的安全网为代价的财富积累,而我们在看到他的辞职声明时,不过只是耸了耸肩——这时我们知道,这个国家已经崩坏了。
特朗普的右翼民粹主义,让移民和少数族裔充当替罪羊,以转移科恩和其他奸商的愤怒,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伎俩。正如Churchwell在《看吧,美国》中所描绘的那样,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最初的”美国第一“运动也是随着当时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而发展起来的。
她提醒我们,《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有钱有势的恶棍,汤姆•布坎南(Tom Buchanan)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倾向于认为“如果我们不注意,白种人将……被完全淹没”,以及“作为主要的种族,我们要小心谨慎,否则其他种族就会控制我们。”面对如此强大的金字塔顶端的人们,盖茨比天真的美国梦中暗含的对于人类潜力无限的愿景根本站不住脚。Churchwell写道,“从1923年到1929年,93%的美国人的人均收入下降了,而垄断和合并使得有两百个大公司控制超过一半的美国工业,1%的人口拥有40%的财富。”
当时,大多数美国人并没有完全理解美国财富的加剧集中,盖茨比也没有。1925年,这本书刚刚出版的时候,销量和书评都差强人意。讽刺的是,就在两年后,刚刚崭露头角的房地产开发商弗雷德特朗普(Fred Trump)在皇后区的三k党暴乱中被捕,就在离汤姆·布坎南位于虚构的长岛飞地东卵(East Egg)的家不远的地方。接下来的历史将无情地把美国引向一个黑暗的地方。近一个世纪后,黛西的绿灯是如此遥远,像是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