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分之一时间泡在硅谷的中国投资人和创业者,都在找些什么?
文 | 孙然
20多个来自中国和硅谷的创业公司CEO,以及真格和红杉的投资人,抵达硅谷的第一顿聚餐,在Pola Alto市一家华人餐馆的包间里。侍者穿着唐服,流利地在普通话、粤语和英语间转换。外面下着小雨,一街之隔,就是苹果公司在硅谷的大型零售店。
觥筹交错间,中国AI公司出门问问成了饭桌上讨论的焦点。这是李志飞2012年从Google离职后创办的公司,4月份刚拿到大众汽车1.8亿美金D融资。
“美国没有有出门问问和科大讯飞这样(发展迅速)的案例。”
“在应用落地上,国内AI公司的发展速度比硅谷快10倍。”
在美国做AI创业的人,尤其羡慕。
另一点不争的事实是,如今国内的AI项目拿融资,远比海外容易。
但投资人和创业者组队出现在硅谷,显然有所希冀。
一方面,这是一次典型的中国“硅谷AI游”,但并不是官方之间的严肃拜访。投资人会联系硅谷公司中熟识的华人工程师,对方会以交流分享的名义申请公司的会议室,并出面与国内的来访者交流。每张工卡能顺利带4个人进入园区。
这20多位创业者多为技术出身,涉足金融、医疗、内容各种垂直行业。四天的日程里,真格安排了Google、Facebook、Open AI的参观,在斯坦福以及伯克利大学的宣讲,以及与几家被投Local企业的坐谈。国内的创业者们,希望看看硅谷大公司是如何选取AI技术研究方向,又是如何落地的。
而“硅谷AI游”的另一面,是一场巡演。在Google和Facebook的参观过程中,三分之二的时间,这些来自国内的CEO才是坐在台上的人,向台下的硅谷华人工程师讲述自己的创业经历。这是一种巧妙而低成本的HR。背后的期待也很明显,在硅谷结识、并私下挖些牛人回去。
在大洋彼岸挖人,对于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毕竟这不是一场“刘姥姥进大观园”式的参观。过半的人,都有在美国留学或工作的经历,或者每年固定跑上几趟硅谷或西雅图。灵智优诺CEO金灵、杉数科技联合创始人兼CTO王子卓等几位从斯坦福毕业的校友,更像是来了次拜访老友的返校之旅,轻车熟路。
类似的活动,近期我已经听说了四场。今年AI带火了硅谷,更带火了硅谷的华人工程师。
无处不在的校友
“别有用心”的蹭饭,和长期抗战的挖人
一栋隐藏在Pola Alto民居巷子中的褐色二层小楼,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热闹气氛。
每隔一段时间,真格基金美国负责人王思培和投资合伙人蒋为,就会邀请一帮硅谷工程师来这里开party,相互交流,做技术分享。
当这种Party的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真格相信总会劝服自己看中的人出来创业,或者很多人由此找到契合的合伙人。徐小平投资过的赵勇(参与创办格灵深瞳和驭势科技),此前是Google的科学家,也是在一场聚会上,动了创业的念头。
时常开办工程师Party的真格硅谷办公室一角
Pola Alto房价很贵,但硅谷有Google、Facebook这类顶尖科技公司的AI实验室,以及斯坦福和伯克利大学的顶尖AI实验室。
李开复曾对国内外AI技术人才做过一个评价,“如果以围棋比喻,国内或许有七八段选手,但九段选手都在美国。”
这就是为什么Pola Alto的住宅区这两年吸引了不少早期风险投资机构,为什么真格基金在斯坦福附近租下这栋二层别墅,作为硅谷办公室的原因。
所有为了织网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早期基金甚至需要在创业者萌生创业的念头之前,就捕捉到他们的动态,确保他们创业融资时第一个想到真格。所以我们的办公地点都是追着他们跑。”一位真格基金的工作人员表示。真格基金的人脉网,囊括了高校教授、知名实验室学生、大小公司的技术工程师、创业者、华人创业组织和大学华人学生会,并聘用了许多有大公司管理或创业经验的咨询人员。
中国对硅谷的人才有多趋之若鹜?硅谷投资人Alex曾对36氪形容,只要在国内上过媒体头条,做AI和机器人的创始人,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硅谷挖人。
氪信(CreditX)创始人朱明杰一到硅谷,就在朋友圈把自己的坐标发了出来,每到一个地方,都重新标注,就为了把“好基友”都炸出来约见,顺便去各家硅谷公司“蹭饭”。创业前他曾在雅虎、eBay、微软亚研院做技术工作,人脉广泛。这点在挖人这场长期抗战中有很大优势。
“湾区很多纯技术初创公司,有10个技术都算不小了。牛人不好找,但是一个牛人顶10个普通人,通过技术驱动的方式组合十来个牛人,产出更可能远远超过在几百个一起天天鸡血加班封闭开发管理的普通人才。”他相信以工程师为本,是硅谷公司能成功的秘诀。
大部分CEO都准备先勾搭上“牛人”,后续长期说服。也有创业者目标明确,要从硅谷挖回一个首席科学家。
在真格安排的参观活动之外,他们把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王小雨几乎用尽所有空隙时段,在旧金山安排了5场面试。她的目标很明确,需要优秀的算法工程师、产品经理和local的BD。由于国内生活成本更低,在硅谷月薪三万美金的人,可以接受回国四万人民币的月薪,相当于此前的六分之一。这对于创业公司十分划算。
至于怎么在硅谷捞牛人?校友人脉网的作用,此时空前强大。
明略数据联合创始人孔誉乾,通过自己和公司实验室同事的校友人脉,转上几道联系上了硅谷的技术公司。他希望此次能达成些代理合作。这是他第一次去硅谷,但只需转两三道关系,他就能顺利联系上Facebook的华人技术工程师。
10年前他从北大计算机系毕业,和他同届的学生,三分之一选择出国深造,其中不少人留在硅谷就业,如今已经成长为大公司或创业公司的优秀技术人员。
AI创业者的校友圈,十分紧凑,总能找到些关联。这几日我耳边时常有这类对话:
“你是北大哪级的?”
“你那年去的斯坦福?”
“那我们是一个实验室。”
“……”
不出5句,两个陌生人已经熟络起来。
在硅谷这个华人占比超过三分之一的地方,斯坦福、清华、北大、上海交大等名校校友资源像个散发辐射的巨大能量球。好比你可以不会一句英语,凭粤语走遍澳大利亚。就算人生地不熟,凭借校友关系你同样可以在硅谷如鱼得水。
大公司和投资机构挖人的手法,与创业者没什么不同。通过二度、三度、甚至四度人脉,联系Google和Facebook这类大公司的华人员工,组织参观。
一位Facebook早期员工说,经纬、IDG、红杉、真格基金,所有能叫上名字的一线中国美元基金,全都来过。“早些年很夸张,中国的投资机构办完论坛后,直接用Facebook的资源和场地就开始聊项目挖人,现在则收敛很多,会后转移到其他地方开Party。”
人才的需求方如饥似渴,供给方也蠢蠢欲动。
在硅谷,人人都在谈论创业。大公司的华人工程师,几乎都动过这个念头。赵勇离开Google创办格灵深瞳前,业余时间已经在自家地下室捣鼓了一阵实验。
胡梦蝶从北大毕业后赴美国深造,后来进入Facebook。据她观察,一个趋势是,从前都是有一定工作年限的资深员工,回国创业或被挖走,现在回国呈现出年轻化趋势,更多工作两年的人离开。虽然技术领域更偏好具备一定年限的员工,但AI创业正好处在时间窗口,timing is everything 。
一位硅谷大公司的华人工程师,甚至创建了一个华人组织,定期每周三聚会,讨论的主题就是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