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韩国首尔中央地方法院正式决定:批捕韩国三星电子副会长、现年48岁的三星帝国继承人李在镕。独检组指控李在镕涉嫌向总统朴槿惠行贿,并为此挪用公款。
李在镕被捕要从朴槿惠的闺蜜干政门说起。去年,韩国JTBC电视台报道,并无任何官职的朴槿惠闺蜜崔顺实曾收到过包括44份总统演讲稿在内的200多份文件,其中部分演讲稿的打开时间在总统演讲前,而且崔顺实在总统演讲前曾修改过演讲稿。
上图右侧为崔顺实
之后,朴槿惠向全体国民发表致歉讲话,承认崔顺实曾经给予她很多帮助,包括审阅修改总统演讲稿。韩国大检察厅则宣布设立特别检察组,彻查“崔顺实门”真相。
韩国检方称,李在镕曾向朴槿惠的“闺蜜”崔顺实行贿37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5亿元),以换取政府支持2015年三星旗下两家子公司的合并。李在镕否认了这项指控,他强调三星方面因朴槿惠施压,不得不向崔顺实提供资金支持,三星并未从中获利,而是“受害人”。
美国哈佛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曾指出,“在韩国大企业中,政府是实际上的董事会主席,而企业家只有一些董事席位。”许多外国人称韩国经济为“韩国株式会社”,韩国经济这艘大船的掌舵人不是企业家而是政府官吏。
早在朴正熙任总统的时代,韩国政府就大力扶植现代、三星、大宇、SK等超大型企业,而这些企业之所以能得到政府的重点扶持,很多是因为与政界要人有密切的私交。
如三星创始人李秉喆的父亲是前总统李承晚的好友,因此受到李承晚的特别关照,SK集团会长金宇中的父亲是前总统朴正熙的恩师,现代集团创始人郑周永本人与朴正熙私交甚密。
政府和企业超乎寻常的密切关系使政府和企业都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在政府的扶持下,企业的规模不断扩大,规模越大影响就越大,每当企业面临危机,政府为了不让其破产,总是施以紧急援助和保护。
这就使企业更加有恃无恐,在经营模式上不计成本、盲目扩张,甚至不惜以债养债,最后导致企业负债率普遍偏高,经营风险增加。
其实韩国的历届政府都认识到了韩国大企业财团的弊端,并且致力于大企业的改革和结构调整,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能够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从企业的角度来说,韩国企业家的政治情结很浓。韩国一直实行的是政府主导型的市场经济体制。在民主化以前的年代,大至制订国家产业政策,小至企业的外汇、银行贷款、海外投资、原材料供应,政府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政府对企业进行调控的最重要手段就是银行信贷和外国贷款的分配。在任何一个国家,银行信贷都是企业所需资金的重要来源,堪称企业的生命线。在韩国,这一点较之其他国家更为明显。
韩国各商业银行和专业银行都是由政府控制的,政府通过任命银行董事会和总经理的权力控制银行的决策,同时,企业要接受外国贷款都必须事先得到政府的批准或得到政府担保。因此,政府掌握了强有力的杠杆影响和引导企业行为。
这种模式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确保了韩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但也造成了企业依附权贵的现象。“商而优则仕”很常见,翻阅近几届韩国政府内阁名单,不难发现不少部长出自三星、现代、LG、SK这样大企业的管理层。
从政界的角度来看,高昂的选举费用让政客不得不谋求来自商界的支持。韩国政界选举很多:总统大选、国会议员选举、 市和道(相当于中国的省)地方首长选举、地方议员 选举等等。选举费用不仅高,而且逐年升高。
虽然《政治资金法》规定,国家财政要为参选的党派及候选人提供一定的选举费用, 公营的媒体也要为他们刊登一定数量的竞选广告。 但这种程度的支持根本无法满足竞选人的需要。
企业也可以给候选人提供部分竞选经费,但同样有限额,赞助方与接受方都得有明确的资金往来账户记录在案。企业提供的经费超过了限额就属非法政治献金。
韩国特殊的政商关系,使得政客和财阀都成了高危职业,再德高望重、清廉自持的人,都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在政企暖昧关系的背景下,每一个大企业的破产和倒闭都无一例外地会涉及政界一批高官政要,包括总统、前总统、长官等在内的政界要人纷纷被调查甚至判刑。
民望高开低走、最后深陷丑闻,甚至身败名裂,可以说是很多韩国政要政治生涯的缩影。而从李承晚到李明博,1948年之后的历任韩国总统,除了李明博无一幸免,或被赶下台,或死于暗杀,或自杀,或深陷贪腐丑闻,没有一个得以善终。这也算是国际政治中绝无仅有的奇观。
资料来源:法制晚报
李承晚、朴正熙那一代总统的遭遇,与韩国当时军人独裁的政治体制有莫大的关系,有很大的历史必然性。而全斗焕之后的总统都是被腐败绊倒的。一般情况下,韩国企业所依附的权贵,除了政府高官和国会议员,最有效的依附对象往往是总统身边的亲信或亲人。
被称为“反腐斗士”的第一位文人总统金泳三,在执政期间曾发起大规模的反腐风暴,甚至把全斗焕和卢泰愚两位前总统也送进了监狱。但因为其身边亲信及次子金贤哲接受政治献金的丑闻,致使金泳三的清廉形象毁于一旦。
前总统金泳三
另一位韩国总统金大中,执政期间力推“阳光政策”,实现了南北首脑会谈,并因此获得了 2000 年度诺贝尔和平奖。但在执政末期,身边多名亲信因贪腐遭起诉,三个儿子也因受贿罪先后入狱。
前总统金大中
前总统卢武铉在任期间先是因亲信受贿而遭国会弹劾,卸任后又因家人涉嫌收受贿赂,以嫌犯的身份接受了司法调查,最终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前总统卢武铉
2003年8月4日凌晨,韩国现代峨山公司董事长郑梦宪自公司总部12楼办公室跳下自杀身亡。郑梦宪生前是韩国经济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政治丑闻是他自杀的主要原因之一。
2000 年议会选举时,现代集团送给执政的民主党的资金达 200 亿韩元(检方仅查出的部分),同年南北方首脑会谈之际又替政府向朝鲜秘密汇款 5 亿美元。以此为代价,现代集团从政府得到的回报是高达 33 万亿韩元直接和间接的金融支援即优惠的贷款。
现代集团前董事长郑梦宪
在李在镕被捕之前,三星在政治贿赂这件事上并不是稀客。李在镕的父亲李健熙,曾被指控贿赂前总统金斗焕和卢愚泰,被判两年有期徒刑,后被金泳三赦免。之后三星集团两位高管关于提供政治献金的谈话录音被播放,检察院认为己超过7年追诉期为由不予起诉。
虽然政商勾结丑闻重重,但是在每一次丑闻揭露的背后,韩国检方和媒体都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韩国的媒体的画风颇为热血,对于贪腐只要发现蛛丝马迹便咬死不放。一方面,媒体会主动寻找贪腐的线索并进行报道。把崔顺实 " 干政门 " 事件推至台前曝光的就是韩国一家年轻的有线电视台—JTBC。JCBC原本是顺着梨花女子大学游行事件调查崔顺实。意料之外的却发现了朴槿惠和崔顺实的关系,将全部资料曝光后逼得朴槿惠公开道歉。
另一方面,一旦有政商人物的丑闻爆出,媒体一定会对此穷追猛打,使得话题热度不减,始终存在于公众视野中,而公众的持续关注和抗议,也会进一步推动案件的调查。说到这,就不得不再提一下韩国的检察官。
在韩国,虽然检察官的任命由总统决定,检察厅也属于行政机关,但却是相对独立的体系,检察官权力很大。在具体案件上,韩国实行的是检察引导侦查制度,警察并不能独立办案,所有案件必须通过检察官,由检察官决定取哪些证据,如何取证,然后指挥警察工作,最后由检察官出庭指控。
为查办涉及政府高官的贪腐案件,韩国各个地方检察厅均设有专门的肃贪反腐机构特别搜查部,韩国的最高检察机关大检察厅也专门设置了“中央搜查部”。中央搜查部在韩国政界的肃贪反腐方面战功赫赫,其所侦办的大案、要案不胜枚举,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上文提到的韩国前总统全斗焕与卢泰愚贪污案。
这次李在镕能否像他父亲一样平安度过,恐怕还要看三星和检方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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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来源:《韩国历史上的政商关系》,《政商勾结:韩国难于切割的腐败毒瘤》《韩国大企业的政治情结》,《韩国亲信政治的深层原因》,《三星集团文化》,腾讯新闻,南方周末 ,楚天都市报、ZAKER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