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总是会带来破坏,改变社会原有的结构。
爱迪生发明电灯,本意不是为了消灭守夜人;福特推广家用汽车,本意不是为了毁灭马车夫;张小龙创造微信,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产品会对短信造成冲击,一夜之间颠覆掉整个SP产业。
但是,创新还是来了,改变还是降临了。籍由创新产生了新的行业和新的服务,也就注定了被替代的行业和服务沉入历史,从业人员星散,重新寻找工作机会。当然,也有旧行业和旧服务凭借创新的力量重新崛起,回到社会生活中来。比如说以前的镖局变成了快递押运,以前的跑腿变成了同城闪送,以前的广播从收音机里转移到了APP。在这样的兴衰起伏中,社会得以前进,人们得到了更好的服务。
和企业家相比,政府管理部门的着眼点可能更多地放在从业者身上。创新会带来破坏,有时候甚至是整个行业的阵痛,所以,管理部门试图把改变带来的阵痛限定在可控范围之内是可以理解的。说到底,创新并不是他们最为看重的部分,社会平稳有效运行才是他们的司职重点。管理部门的工作更像是在明确边界,在这条边界的一边,需要鼓励创新者带来行业改变,优化社会资源配置;在这条边界的另一边,则需要保护既有的行业从业者,不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受到太剧烈的冲击。剩下的托付给时间,社会在自然演进的过程中,既有行业这一边的从业者慢慢跑到另外一边去,于是产业和服务的升级也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
但是,当网约车再一次成为社会新闻头条的时候,本来明确的边界被管理部门自己打破了。较为理想的状况下,网约车作为服务创新,应该留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同时传统的出租车业务,也应该留有相应的缓冲时间,可以让从业者赶上行业变化。可现在的情况是:管理部门严厉地限定了网约车的车型、排量,车主的户籍归属,几乎是从根上直接改变了网约车的运营模式。
对于创新者而言,这是一个异常尴尬的时刻。在此之前,创新者要竭尽全力寻找市场中的新机会,然后要在成百上千中解决方案中试错,承担巨大的风险,探索出一条可行之路。在白骨累累的创新途中,还必须面临残酷的市场竞争,在生存压力下不断前进,无休止地优化和改进产品。最终占领市场,确定领先地位,才能暂时喘一口气,认为创新这条路算是走通了。而就在这一刻,管理部门突然出现,表示说:这次创新我们也参与一下。
突如其来的管理部门,直接涉入最核心的运营方式,要求按照他们的规定来运营业务---于是,管理部门成为了创新者之上的创新者。在创新者完成了自己的创造,并且在社会生活中验证成功之后,管理部门出来说:你得按照我们的方式改。于是,过往对市场的分析,对用户的调研,以及在这个基础上所有的创新,都统统作废。最大的创新者不是企业,最懂市场也不是企业,真正控制企业运营的依然不是企业,这就让人感到相当尴尬了。
那么,企业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网约车的理论基础是共享经济,解决的问题是社会服务。共享经济是否是社会所需,私家车主的物权和经营权如何定义,共享经济下新行业新服务和传统行业传统服务的关系为何,这些问题都可以探讨。但变化本身是值得称许的,因为变化中隐含了通往未来的可能性。现在对网约车的限制,从根本上断灭了这种变化的可能。一夜之间,让新兴的网约车业务回到了传统的出租车模式。同时,这种变化明确指向减少网约车的供给,从而把网约车定位于价格高于出租车的约车服务。这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呢?但作为代价,对于公众来说,结果很可能是服务价格提升的同时彻底失去了以前出行的便利性。
整个网约车行业的发展,以及对生活的改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更有切身的额感受。针对网约车行业的一轮轮管理新政,所有人也都看在眼里,承受因此而来的结果。现在看起来,创新者陷入了一个永恒的困境:自己不单不是创新的裁决者,甚至不能决定自己的创新的业务模式。创新者求活已然不易,如今的要求是按照规定动作求活。那么,这样的举措对于社会传达的信息,究竟应该让人如何理解呢?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打出租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事实上,我已经习惯了使用网约车,正如我习惯了使用智能手机,习惯了网络看片一样。网约车已经超越了服务创新,而是成为现代都市生活的标准配置。我不想再回到满是烟臭和脚臭的出租车里,被迫收听评书和相声广播。那样的日子,我回不去了。我唯一确定的是:管理从来没有解决过这种水平的服务,甚至连黑车都没有解决成功过。但是,网约车真实地带来了改变,而这种改变的基础是这个社会最需要的创新,哪怕这种创新一直都在负重前行,身上的重重羁绊叮当作响。
什么时候创新者才能纵情奔跑呢?
题图作者:Nomad_Soul
图片购买自:shuttersto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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