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网络舆情和危机公关

集采药品制度的风险分析和应对建议

网络舆情和危机公关 · 公众号 · 舆情 · 2025-01-28 10:10

正文

我们生产网络舆情和危机管理专业有用的观点！

文丨燕博士

1月22日，国家医保局在听取上海市政协委员关于集采药品质量的意见后，已返回北京。

但是事情并没有平息，依然保持了较高的热度，并且出现了一些新的讨论内容。

一、围绕集采的三个网络热点

比如，网络出现了如下的几个关注热点。

一是支持郑民华观点的声音开始大量出现，并且还拿出了不少证据。不少医生结合各自专业领域，证明集采药品的确效果大不如前。还有自媒体发现一些数据雷同，这似乎实锤了工作的不严谨和走过场。这还引发了一个次生舆情，就是相关部门虽然从善如流，承认了数据的雷同问题，但认为仅仅是个编辑问题，改一下就完事了，但是网民对于这种做法并不认可；

二是另外一种声音，就是认为支持上海市政协常委、瑞金医院普外科主任郑民华“血压不降麻药不睡泻药不泻”看法，就是反对集采制度，就是破坏医保制度，就是为了鼓吹医保学习西方。结果话题一下就被转移了，从集采问题转向了医保问题，从国内问题转向了中西对立问题，网民很容易就被带歪了节奏。围绕这两种观点，网络已经出现了论战的火药味；

三是围绕郑民华的动向，网络出现了不少传言。比如，有网民翻出了郑民华医生以前的微博，证明他多有支持西方一些制度的言论，他的背后是被动了蛋糕的医药大资本，他作为代理人是试图“反扑”；郑医生不堪其扰，关闭了微博，又被网民解读为遭遇了各方的巨大压力。还有传言说他已经被处理，为此有不少网民呼吁“保护郑民华”等。

二、问题可归结为：集采制度能否被监督、被批评？

其实上述这些新的热点，可以归结为一句话：集采制度能否被监督、被批评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然的。这次赴上海的调查，就是由国家医保局副局长施子海带队，去到了上海的瑞金医院、中山医院、仁济医院等医疗机构进行情况的调研，显示医保局是高度重视的，也是将此作为改进工作的契机的。

但是在网络的传播中，出现了与此相反的网络现象。一些人对于郑民华等医生的发声，视为一种对于集采制度的攻击，由此出现了不少“反击”郑民华的言行。

其实，绝大部分参与讨论的人们，都并非是反对集采制度的，只是针对集采制度中的问题加以讨论，希望由此完善制度，堵上漏洞。正如批评学生，总是为了更好的成长；处理树木旁逸斜出的枝条，也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主干。

但总是有一些人，容不得一点点的监督和批评，认为一项工作制度一旦确立，就必须维护它以及它的政治正确地位，任何一点批评就是攻击，就是不满，就是要推翻这个工作制度。这显然是狭隘的。

这种狭隘的观念比制度中的缺点，后果更为严重。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僵化的思维，将所有的制度认定为恒定不变的因素，否定事物是需要与时俱进的；更危险的地方在于，他们总是将人们对于工作制度的批评，认定为是对权力的攻击，是对制度的攻击，是意图颠覆这个工作制度，从而是一种意识形态的安全问题，最终将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性质，认定为敌我矛盾，终于将善意的批评者置于敌对势力的位置，划进敌对的范畴。以前网络统战工作说的“拉一拉就是朋友，推一推就是敌人”的现象，今天依然存在。

为了证明郑民华的言论是别用有心的、背后是有人支持的，很多人就扒出这位医生以前的微博内容，发现他很多微博是支持某些公知的言论的，为此单独进行截图，对郑医生进行污名化传播；很多人又将集采暴露的问题，巧妙地转移话题成为反对医保、鼓吹医保学习西方，从而导致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问题，从而将话题引入雷区，导致社会的撕裂。

没人否认集采制度利国利民的性质，但是也要承认，它并非是个完美的制度，在实践中肯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需要去完善、去堵上漏洞。类似郑民华这样的医生的证词，已经证明了这种漏洞的存在。

在今天的网络时代，完善制度有很多种方法，有体制内的专家座谈会，也有智库的决策咨询报告，还有媒体的内参等，但是在体制内的渠道之外，来自体制外的社会的不同意见，往往是以批评的面目、舆论监督的面目出现的，声音往往并不好听，也并不温柔敦厚，有时候还非常刺耳，但大多数是善意的，这一点需要学习古人善于纳谏，带着雅量和谦逊去看待这样的批评，并择其善者而从之。

很多人试图去污名郑民华等人的做法，其实真正的意图是为了维护自己权力的不可质疑，是一种反对民主的、唯我独尊的僵化思维。

三、问题的本质，是网络时代的权力遭遇了不信任

我们讨论问题的前提，是认为集采制度是利国利民的，是个好的制度，但是不能否认它有问题，可能还是不小的问题，由此需要完善。

其实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明明是个好制度，但是为何在网络的传播中，会招致非常之多的怀疑论呢？并且每当怀疑论出现的时候，总是引发很多的支持者，甚至可能导致一种颇具影响的负面意见，从而给制度带来极大的压力，甚至有时候会被广泛的民意和舆论的力量摧毁。

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情形，那就是一个制度的出台，本是出于良好的初衷和惠及民生的目标，但是会在网络上和传播中，因为小问题被批评被指摘，然后小问题在网络舆论中被放大，然后反对意见更多地出现，唤起更多支持者，慢慢成为民意和舆论反对的对象，最终制度被暂缓推行，甚至被取消。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制度本来是好的，但是在实践中，慢慢成了一个面目可疑的制度，继而其负面影响超过正面影响，百姓看法慢慢转变，也导致了制度的风评的转变。

从此次集采制度引发的风波，我能够就此总结出一些民意和舆论的规律。

比如，郑民华医生接受采访的观点，被舆论放大，然后网络开始出现各种声音，最后竟然扭曲为这是意图推动“医保向西方学习”的话题，从而出现意识形态风险、成为中西对立的话题，一旦走到这一步，那这个话题就很难探讨下去了。因为接下来，任何针对集采制度的批评都将会被视为不爱国，网民被发动，人们被迫噤若寒蝉，这实际就是今天网络某些极左派、爱国大V让人闭嘴的一剑封喉的绝招。由此，集采暴露出的问题会被遮掩起来，问题就将长期存在，并慢慢成为一个系统自带的大BUG，终于有一天消耗掉系统过大内存，影响系统功能，最后毁掉这个制度。

少数人或者群体因为思维的故步自封，担心网民的监督会威胁到权力和制度，从而将舆情视为敌情，加大了反制的力度，不是消灭问题，而是通过污名和反向批评，消灭提出问题的人。这种做法引发了真正的危机。这种危机表现在：

一方面是工作制度的危机，因为掩耳盗铃，对于问题视而不见，从而纵容问题慢慢变得严重，制度内部出现巨大的窟窿；另一方面，是压制了民众的不满，导致民众从对于制度的不满，发展到对于权力的不满，从而导致了民意和舆论的危机。

归根到底，之所以支持郑民华医生的网民变多了，源于两个原因：一是网民认识到郑医生问题的存在，从而自发地支持了郑医生；二是少数人针对郑医生的污名化做法，以及相关的谣言传言出现后，激怒了网民，人们为了保护郑医生，为了捍卫说真话的权利，更为了推动问题的解决，就开始反击攻击者，人们才更多地站在了郑医生的那一边。

我们由此可知，很多问题被搞大，并不是因为暴露出来的问题有多大、有多严重，而常常是因为权力及其追随者一旦不恰当地出手、试图压制真相、压制百姓的发声权利之后，才激发起了百姓的不满的情绪，由此网民进行了网络抗争，引爆了网络舆情，由此事情才被搞大。否则，我们很难理解网络上为何突然出现了“保护郑民华”的舆论？这也是小问题引爆大问题的社会根源，也是一种社会原理。

有时候，即便少数人和权力保持了沉默，并未采取措施，但是其追随者或者拥趸擅自出手反击，动用力量攻击那些提出了意见的批评者，网民被激怒后，也会把这个账算在少数领导者和权力的身上，从而导致公信力的危机。应该说，追随者的做法，是一种灰色公关行为，是一种“高级黑”。因此，领导干部需要关注舆论，从而进行风险的防范，和舆论的管理，并找出舆论问题背后的社会症结。

今天，我们还会发现一个舆论现象，那就是当一个部门或一家单位掌握了过大的权力的时候，常常会引发网民本能的不信任。这并非是权力本身有问题，而是权力的运作过程让人担心。百姓担心权力过于集中，决策不能透明化和民主化，也不能接受百姓和民意的监督，从而导致最后出台的制度并非完善的制度。而且，任何权力都有一种逻辑，就是常常倾向于自我强化，它会排斥不同意见，拒绝监督和不同意见，从而导致权力和制度的故步自封。

权力是中性的，是一种社会能量，需要以好的制度约束和使用它。如果没有权力的监督制度，那么这样部门和单位出台的政策，百姓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政策过程之外，老是担心不能惠及广泛的民生，从而倾向于怀疑这个制度，并且习惯于挑剔这个制度的毛病。一旦有人站出来指出制度的某些问题，这种一开始就存在的怀疑者就会被吸引，从而反对意见如同滚雪球一样，慢慢变大。

四、类似问题的应对建议

由于相关部门已经在上海听取了来自医疗一线的意见，形成了一种良性的互动，我们相信这种互动会带来改变。同时，郑民华医生作为政协委员，其提案会形成一种体制的推动力。这就形成这样的循环，一个利国利民的制度，经过社会监督，会吸纳不同方面的意见，从而有助于它的完善。

没有天生完善的制度，只有不断完善、臻于完善的制度。这是个常识，由此可知，那些试图反击批评、维持现状的人，反倒观念是僵化的，认为制度本身不需要与时俱进，从而暴露了思维的狭隘。

从这个事件，我们能够总结出这样的规律，其实也是老生常谈，那就是：权力愈大，愈是矛盾缠身，也愈是可能招引不信任。

为此，最好的办法，反倒是开放和透明，主动接受社会监督和民意监督，关注舆论中的批评的声音，以开放化解百姓的不理解和不信任，并能通过吸纳不同意见，形成良性的互动，以交流和互动来完善自己。正如中国社会，是改革开放带来了发展和繁荣，故步自封并未带来更大的发展。故步自封只有一个最大的受益者，那就是权力自身。

这种开放和透明，实际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很多人说起来朗朗上口，但实践起来却是磕磕巴巴，这源于理论和实践的脱节。

人们为什么有时候在一座大厦上主动设置一个透风的“风洞”？就在于在面对强大反对力量的时候，这种“走心”和“交流”，反倒是最安全、最稳固的做法。或者专门为制度建立一个“化危为机”的阻尼机制。一个故步自封的结构，看起来密不透风，在大风吹来的时候，自身就自动形成了巨大的阻力，增强了对方的反作用力，从而风险巨大。

所以说，对于一个众所关注、影响广泛的制度来说，保持开放和透明，形成开放的“透风”的架构，反倒是一种安全结构。

支持和鼓励人们监督，善于本身就能获得信任。反之，如果借助网络黑手，试图狙击反对者，反倒会给自己招致风险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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