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街
参考 · 出品
作者 | 林默
“咔”,她对着他的大脸拍了一张。
“咔”,然后是一张她搂着他的合影。
修图、发朋友圈,抱着他在床上亲来亲去,这是她恩爱和秀恩爱的日常,当着我的面。
我也曾经是她的枕边人,她抱着我入眠,摸着我的卷发醒来,为我准备早饭,为我的每一个表情心动。
直到有一天,他来了,带走了她近乎全部的爱。
她是在街上遇到流浪的他的,把他带回了家,那曾经只属于我们俩的家。
他不是我这样热情活泼的存在,每天冰冷着一张脸。
他也不花心思在她的喜怒哀乐上,他的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
他也不在意她的付出,她亲手给他盛的饭,他从来不像我那样,雀跃着吃掉。他有时候吃几口,有时候闻闻就放在了一旁。
可是,她爱他。
她欣赏他面瘫的样子,痴迷于他自我的状态,她为他做按摩时,他哼哼唧唧的声音都让她心驰神往。
在他来了一个月后,她邀请他睡在了床上,但她没有赶我出门的意思,只是在地上给我安了张地铺。
我生命最初的托付,我的初恋与爱,我的一切,都这样被这只不知从哪里流浪来的蓝白英短无声无息地夺去了。
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我是你们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啊。
她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时问她,“有了喵,你是不是不爱你的汪了”。
“也不是不喜欢,狗的,狗的,狗的……”
那一刻,我的心狂跳,肾上腺素蹭蹭地飙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即使有一根最贵的狗咬棒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去争抢,我怕错过她朱唇轻启说的一字一句。
“狗的乙方感太强了”,她终于说出了后半句。
我差点儿晕倒在地上。
乙方感!她一个天天围绕着甲方爸爸转的人,竟然嫌弃我的乙方感?
生而为狗,有一条悬在我们头顶的祖训——永远记得摇尾巴,这已经成为了我肌肉记忆的一部分。
就像她,永远对甲方爸爸点头那样。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摇着尾巴,送走那位朋友的。
那天晚上,我是哭着入睡的,耳边回荡着那冷冰冰的“乙方感”三个字。那天的梦里,我见到了创立乙方感行为意识的狗辈先祖,啸天犬。
啸天犬爷爷温柔地对我说,孩子,别哭,她不是讨厌你的乙方感,只是厌倦了面对乙方感十足的自己。
作为一只天蝎座的汪,哪怕失恋,哪怕哭泣,我都还是理智的,毕竟我是要在宫斗剧中活到最后的。
面瘫不是一无是处,他是有一些微弱的优点的。
比如说,他可以在那个叫猫砂盆的便携式厕所里,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她是这样描述他的这个优点的,“喵就是那样高冷的生物啊,他不理我,也不给我添麻烦,不给人添麻烦,这真的是一种美德。不像狗,每天要遛两次”。
她为啥不说,我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每天都要克制着自己的生理冲动。直到千钧一发冲到楼下草坪的那个瞬间,我才能大珠小珠落玉盘。
人类在评价他人的美德时,唯一的参考标准就是自己的需求。
此刻,我守在门口等着她回家,面瘫趴在床上睡觉。但我知道,她进门的瞬间只会举目四望找面瘫。
在人类漫长又短暂的历史中,狗和猫都是有过功能性作用的。姆们全职帮他们打猎看家;猫在自己觅食的路上,兼职帮人类保护下粮食。
那时候大家的座次是很清晰的,看1940年出品的《猫和老鼠》你就能知道,寄居的Tom,何等卑微;看家护院的Speike,展现出怎样闪光的主人翁意识。
后来人类不太为吃喝发愁了,也不太为看家发愁了。姆们和面瘫也渐渐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从劳动者圈跨界到宠物圈。
在狗前辈的判断里,姆们在人类世界里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
面瘫之所以面瘫,是因为他们真的面瘫。猫的面部肌肉少,能跟人类灵魂互通的表情包就少。
但是姆们狗就不一样了,姆们一直用服务业的心态要求自己,不仅可以积极地摇摆摇摇尾巴,还模仿人类的表情包,研发出各种热诚的笑脸。
面对我方的积极进取,面瘫脸的应对策略是——睡觉。他们无比坦荡地趴在家睡觉,成为一个坦然而无用的存在。
人这种动物,碰到讨好的无用者,会嘲笑;碰到那种坦荡的无用者,会崇拜。
在锦鲤少女问世前,一种超越躺赢的境界就已经划破夜空——趴赢。
只是趴着,在自己的短板上面无表情地趴着,到某一天,你会趴着击垮辛苦钻研的情敌,征服甲方爸爸那五彩斑斓的黑心……
这个世界,猫狗的悲欢并不相通。
住在我家对门的那只拉布拉多观察到了我的失恋,我们每次在走廊相遇,他都颇带优越感的看我一眼。
我不生气,却为他的浅薄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