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悄悄的、缓缓的、撚撚的、潺潺的陕西人

以前有人跟我说「中原人，尤其是河南人，都不讲信用，跟他们做生意太难了」， 然后问我怎么跟那里的人打交道。 其实关于河南的事情还有很多笑话：我有一个朋友，都是坐飞机过河南的，不敢坐火车，因为他怕被河南人骗。

那么，这种现象是怎么形成的呢？

在历史上，河南开封是八朝古都，所以古代的河南人其实是很守信用的。只不过民国以来，搅合在其中的外地人多了，再加上战乱、天灾，比如 1942 年的大饥荒，所以难民非常多。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要想建立对彼此的信任就特别困难。

▲ 《一九四二》丨人口流动量大，人与人之间难以相互信任

另外，在中国历史上，凡是人口流动大的交通枢纽地带，信用关系都非常脆弱；凡是传统的、陈旧的地方，关系就比较稳定，例如陕西、山西等地。为什么？因为那边的人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几辈子，都互相认识，谁要是像《白鹿原》里那样偷一回人，基本上就活不下去了，因为丢不起这个人。

但如果在战乱的时候，就不存在偷不偷人的问题——所有人都在不知道办那事儿的对象是谁的情况下，就直接生儿子了，两人之间没有一种稳定的关系，例如在过去的河南、江西。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河南的确给大家形成了一个比较差的印象，但是，我相信最近几年已经有所改善了。

其实每个地方的文化、人的性格都和当地的历史有关。除了河南，为什么东北人的信任关系也不牢固呢？因为有很多人是闯关东（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人口大迁移）过去的，这些人彼此之间也很难形成稳定的信任关系。当你跟东北人在一起时，就特别容易有是非，因为他们变化得太快了。

▲ 《闯关东》丨东北人虽然豪爽，但也很善变

而陕西人会认死理，一旦认定了，他的观点就不会来回变。如果你跟陕西人刚一见面就要做生意，他一定会拖着，慢慢地跟你耗时间。因为才刚见面，陕西人是不会马上相信你的——哪怕他的嘴上说着你好——其实他正在用祖上传了几千年的经验来审视你。

等到他观察了一年多，觉得你的确是个好人，才开始真正跟你打交道、做生意；一旦发现你干了坏事，他就会怀疑你是个坏人，又得审视一年，而且他还会觉得：「我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慎重地想了这事，怎么还会看错呢？」他就又会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所以陕西人做事的口诀是：「悄悄的、缓缓的、撚撚的、潺潺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悄悄的」就是别说话，因为陕西那边都是世代居住在一起的熟人，如果来了个大声喊叫的陌生人，容易被人「弄死」。

▲ 《白鹿原》丨陕西人民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

另外，「缓缓的」是指陕西人做事最不追求的就是速度，因为在过去几千年的农业社会中，时间就是陕西人的优势，当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改变的时候，陕西人觉得「只要我活着就是胜利」。但是陕西人还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的逻辑已经改了，时间的价值也变了，所以这种「缓缓的」思想就有些落后了。

再就是「撚撚的」，这是陕西的土话。上海话里说一个人不好叫「拎不清」，强调的是「清」；而陕西则强调「撚」，就是喜欢把事情搅乱了，然后在这种混合的状态下找乐子。比如陕西人吃面条叫「撚面」，一定要饭不饭、菜不菜、汤不汤、面不面地搅合在一起才有乐趣。

最后，「潺潺的」就是舒服的意思，吃饱喝足闭着眼睛享受。

▲ 《高兴》丨刘高兴大喊：「额（我）要做西安人！」

至于湖北人，江湖上有一个说法，说他们是「油抹布」，意思是拧不干，擦不净，一旦沾上就牵扯不清了。你会感觉湖北人有时候像北方人一样豪爽，有时候又像南方人一样精细。所以，有的东北人到湖北去，一看那里人很豪爽，还以为碰上了东北人，最后发现自己上当了——其实湖北人精细得很。

在中国中部地区里面，只有湖南有一套完整的、单一的文化系统，所以湖南人的性格就是「认准大哥坐死炕」。

因此，在现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你会遇到非常多的人，但是不管是河南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我建议大家都不要太较真，只是在做生意的时候要细心一点。

▲ 《社交网络》丨互联网将全世界的人都连在了一起

其实地域对人的影响应该往前回溯，年代越久远，每个地方的人的差异越大，比如回溯 100 年、300 年，甚至是 500 年；而越接近现代，差异越小，尤其是到了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各地人的差异都在缩小，这是一个事实。

所以，我们所说的「地域上的差别」，有时候只是人们对过往的一种感受而已。

封面图片｜《一九四二》

编辑｜咸鱼王  主编｜寿佳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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