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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黄霑先生的歌词与人生

雅理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9-15 08:21

正文

本文原载于“一日一度”(yryd115),感谢“一日一度”授权转载。若您阅读后有所收获,敬请关注与分享雅理读书(yalipub)。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黄霑



02


黄霑本名黄湛森,

1941年出生于广州,

家中八个孩子,他排老六。

1949年跟父母移民到香港后,

黄霑入读喇沙书院,因为英文太差,

只好在小五重读。那时的黄霑,

看起来虽然瘦弱,心中却已有豪气。

一天黄霑正在读书,弟弟突然跑过来,

哇哇哭着说自己被人欺负了。

黄霑:“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回来!”

一问,才知道对方是个叫李小龙的。

黄霑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但不能不替弟弟出头,于是强行约架,

在巴富街沙桥跟李小龙打了不到十分钟,

最终以伤痕累累而落败。



当时喇沙书院中西并举,

令黄霑接触了许多西方文化,

思想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开放。

黄霑自幼钟情于音乐,

师从梁日昭,成为校口琴队一员,

率队连续5年拿下了口琴大赛冠军。

梁日昭见黄霑这么喜欢音乐,

常介绍各种中西古典、流行音乐给他。

在校读书时,黄霑便初试莺啼,

为邵氏的电影配乐、伴唱。

之后,黄霑如愿考上港大中文系。

传言港大有传统,学生间要比谁脏话说得多,

黄霑一口气说了长达五十多个字的脏话。

后来有媒体人向他考证,

黄霑笑笑:“那是瞎编的,没有那么厉害,

五十字的脏话我不会,但十几个字可以。”



后来大家所熟悉的黄霑,

好酒又好色、风流韵事不断,

动不动就在电视上讲荤段子、爆粗口…

但谁能到,港大毕业之后第一份工作,

黄霑居然是当老师,还教《圣经》!

直到一夜,他渡海喝喜酒,遇见旧日同学,

对方问:“公司有个空缺的职位,

广告部经理助理,你想试试吗?”

黄霑早就觉得自己个性不适合做老师,

回去便写了应征信,参加面试时,

考官问:你认识广告吗?

黄霑:不知道。

考官问:广告书籍看过吗?

黄霑:没有。

考官问:记忆中有什么广告?

黄霑:很少。

面试官最后说:评论下广告的优缺点总可以吧?

黄霑滔滔不绝讲了1小时,竟然应聘成功。


04


1980年,无线推出《上海滩》,

当时没有传真机,只能打电话。

凌晨两点多,黄霑忽然接到电话,

搭档顾嘉辉在那头说:

“这里有一首曲子需要填词,

我给你唱,你听着填出来吧。”

说罢,顾嘉辉就开始哼曲调,

他在电话那头哼一句,

黄霑便在电话这头填一句。

短短20分钟之后,《上海滩》填完。

顾嘉辉挂了电话蒙头大睡,

黄霑看着头两句“浪奔、浪流”,

忽然自问:“黄浦江有浪吗?”

赶紧找来两本书翻看,看到天亮,

还是不能确定黄浦江有没有浪。

凭借此曲,叶丽仪火遍整个亚洲,

多年后到上海演出唱到“浪奔、浪流”,

只见前台一观众止不住望着她笑,

还以为是笑黄浦江并没有浪,

结束后才知道,是因为歌在上海太火。

洋装虽然穿在身

我心依然是中国心

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

烙上中国印

长江长城

黄山黄河

在我胸中重千斤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心中一样亲


所有合作者里面,

徐克是最让黄霑头疼的一位。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俩合作起来不是吵就是打,

施南生(徐克夫人)差点当寡妇了。”

不说《沧海一声笑》前后7稿,

徐克本身就是导演界的“鬼才”,

《青蛇》这样的影片非一般人所能驾驭,

他更要黄霑写出具有禅意的曲调。

黄霑几番折腾,终于写出《莫呼洛迦》,

带有印巴异域风情的曲调时尚妖娆,

将张曼玉勾魂夺魄的眼神衬托得丝丝入扣。

所谓“莫呼洛迦”,乃是佛经中的蛇神,

学识浅薄之人,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黄霑说:“我跟徐克吵归吵,

但不得不说,最好的作品都是他逼的。”

在徐克监制的《倩女幽魂》中,

黄霑一口气包揽三部电影全部配乐,

留下《倩女幽魂》《人间道》

《黎明不要来》《道道道》等经典,

将浪漫与豪爽天衣无缝融为一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

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论及写情写义,

写江湖的豪情与潇洒,

恐怕难有二人敢称在黄霑之上。

黄霑有渊博的学识和真性情的喷发,

但凡是侠气的、荡气回肠的故事,

由他配乐便有种天地任我行的气魄。

但这不代表黄霑写不了细腻的情味,

比如《英雄本色》里一曲《当年情》,

一点也不刚劲,而是以内敛的笔触。

一点点揭开江湖人物心中的伤感唏嘘,

早已成为香港电影符号之一。


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在我心世间始终你好

一山还比一山高

真爱有如天高千百样好

论武功俗世中不知边个高

或者绝招同途异路

但我知论爱心找不到更好

在我心世间始终你好


黄霑的名作还有很多,

可惜公子在这里无法尽数。

曾有人评价他的作品:

“像《男儿当自强》《沧海一声笑》,

这样的作品写出一首都足够传世了,

没想到黄霑一人独占了二三十首。”

向来不自谦的黄霑却谦虚地说:

“我写了2000多首,传世也就二十多首,

可见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啦!”


06


很多人说,黄霑是个矛盾体,

他纯情而又好色,潇洒而又疏离,

他身上有着侠气的精神,

但也有一些卑琐的缺点。

做人做艺上,他从来敢怒敢言,

无论对方是谁,说话都直来直去。

90年代初,刘德华尝试着写歌,

从第一篇开始就被黄霑在专栏里大骂,

连骂三年“没见过写得那么笨的作词人”。

有一次,刘天王碰到黄霑,忍不住说:

“霑伯,你不要那么用力骂我好吗?”

黄霑拍着他的肩膀说:“不要放弃,

人是会进步的。我骂你三年,

你现在的作品,我听懂啦!”

后来,刘德华写出了《冰雨》,

黄霑对他一片盛赞。



面对21世纪的香港乐坛,

黄霑曾在媒体上发言:
“也可能是香港音乐界气数尽了。

乐迷年纪越来越小,8岁、10岁,

已经开始去买唱片,十几岁就去追星,

他们懂什么,小学都没念完,

有什么眼光去看歌词好不好?

只知道长得好。老板没眼光没耳朵,

拼命包装,找几个漂亮的出来。

现在都是‘看’歌而不是‘听’歌。

有些歌星,一唱就哮喘,要断气的样子,

这种‘口喘歌王’都能出唱片?

不会唱就去当明星当模特嘛,

为什么非要唱歌?”

唏嘘着粤语歌的黄金时代过去,

黄霑为自己刻了一方印,上书:

不信人间尽耳聋。



2001年,黄霑做身体检查时,

发现肺部有小肿瘤,开始化疗,

即便如此,头发剃光之际,

他还拉上罗家英和麦嘉两个光头,

一起制作了一档节目:《三个光头佬》。

2003年,黄霑获港大博士学位,

论文题为《粤语流行曲的发展与兴衰:香港流行音乐研究(1949─1997)》,

论文交上去,无人敢审,直接通过,

它是香港流行音乐历史的见证,

是一个时代流行文化的注脚。

2004年,黄霑为张敬轩填词《Blessing》,

没想到此曲竟成为巨擘绝响,

同年11月24日,因肺癌病情恶化,

抢救无效,黄霑突然辞世,享年63 岁。

后来,蔡澜在微博晒出一张黄霑的欠条,

说道:“黃霑喜欢半夜三更敲人家的门,

又有借浴室沖涼之癖。今天整理杂物,

翻也此類欠据数张。一笑。”

黄霑生前性情,可见一斑。



论才情,黄霑纵横香港乐坛数十年,

论性情,黄霑可谓有痴心亦有豪气,

论影响,香港乐坛比肩者不过数人,

黄霑年少时,最想从事的是电影,

其实他的一生,就如同一部电影。

60余载,他嬉笑怒骂,如御风侠客,

唯有他,能留下那样恣意的诗篇,

将一首首经典嵌入一代代人心中。

黄霑去世后,家属在香港举办追思会,

两万多人涌入球场,比预估超出一倍,

彼时,会场传出他所作词的《楚留香》,

最后一段久久回响在香港上空:

“聚散匆匆莫牵挂,

未记风波中英雄勇,

就让浮名轻抛剑外,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