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山叠滘,一片安静的水底,藏着一个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秘密。
一年12个月里,有11个月,佛山人都把它沉在水底。文物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干千年,湿万年。意思是在干燥环境下可以存放千年的木器漆器,在水底则可以存放万年。在扒龙船之前,有些村子还会有一个扒旱龙的仪式。
成年男子高举龙头龙尾穿梭于街头巷尾,走家串户。村里的孩子们则拿着碟子,跟随旱龙去收集百家米,一路鞭炮阵阵,寓意红红火火。
5月对于佛山来说胜似春节,沉睡了一整年的龙在此时苏醒了。更让人期待的是,龙船赛后还有非常丰盛的龙船饭,广东大厨杀几百只鸡几百斤鱼,据说美味非凡。他们的日常训练,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村老年活动中心。龙船队比赛得来的奖金,以及龙船队商业代言的钱,都会放在老年活动中心,给村里的老人改善生活。而这些老人们,年轻时也曾是龙船队的成员,老了以后,帮龙船队做一些器材的维修保养。厨艺好的老人会给队员们做海鲜粥,作为训练后的营养补充。一个民间体育的草台班子,以爱之名似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代又一代地传承着。
本地人喜欢叫她“花木兰”,她让我们叫她周周就好。周周是通过了队内的训练考验,成为了漖边队的一名扒仔的。我们为了支持周周,默默地做了回榜一大哥,给漖边队做点贡献。
捐款时,我们遇到了两三拨认出我们的粉丝,广东不愧是日食记观众第一大省。其中还有来自顺德的土豪粉丝盛情邀请我们去顺德吃喝玩乐。懂行的人从凌晨就开始摆椅子占位,才能赢得前排VIP的位置。每一条龙船上总共接近40人,头尾各2到3名的舦手,30名以上的扒仔/和1名鼓手。舦手是方向盘,规划最佳路线以及找到完美的入弯出弯点;鼓手则是龙船的离合器,用鼓点和哨子精准切换队员们的档位。汾江河,佛山的生命之河,河流在正埠码头前,分开西北江两个支流,形成了四条完美的“水上秋名山”。
弯位处有石角,龙船漂移时不单需要急转弯,更是要经过考石角的考验。因此必须要在龙船的舦位,设置三名舦手,仅有一个巧妙的角度,能让龙船实现高速出弯。一个巨大的弧形弯道,刺激着每一条龙船的肾上腺素,高速出弯,极度考验舦手的精度和全船的配合。备受瞩目的一条赛道,最极限的弯位角度近乎于90度,还有一个两连发卡弯,最窄处仅三米,对25米长的龙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最简单粗暴的硬实力对决,团结和力量,会在此刻爆发。所有队伍,都将在这根直道上结束最后的比赛。扒龙船是个很耗费体能的运动,扒完后队员们就会边吃边等待组委会公布比赛的结果。
最早的龙船饭就是给扒仔吃的,没想到这一桌实在太美味,慢慢地就成了所有人共享节日的围席。只要出一个位费,就能沾沾龙船的喜气。菜式一般看各村安排,师傅说今天一共准备了几百只鸡和几百斤鱼,就想让大家吃过瘾。能做龙船饭的大师傅一般都有三四十年的手艺。吃惯了几十年的味道,但凡师傅今天心情好不好,嘴精的本地人吃两口就能尝出来。发财羹、豉油鸡、烧乳鸽、蒸龙趸、大明虾、蒸鳝片、话梅猪手、五花肉焖花菇、精美点心加一些水果这类家常菜罢了。这个叫龙趸,意思是巨大的石斑鱼,据传鱼市上曾卖出过一条三万多元的龙趸,重达两百多斤,无愧于斑鱼之王的称号。龙趸皮厚,简单的清蒸,就能蒸出入口即化的鱼胶。龙船饭其实都是广东餐桌上从小吃到大的家常菜,吃到广东人烦,但也都是永远吃不腻的美味。就像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看腻了龙船比赛的老人家,嘴上说着不在乎输赢。但真的比赛开打了,他们在屏幕前,又比谁都紧张。比赛结果即将揭晓,他们今年发挥得很好,名次出来的那一刻,大家都很开心。周周的漖边队拿了第五,周周和大家像得了冠军一样雀跃。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只有第一名才值得敲锣打鼓,或许这就是他们对于勇气的诠释。每条龙船都好热血,只要人在船上,就没有任何人会害怕翻船。有的队一代又一代,从未拿过名次,甚至到不了终点,也不会有人因此懊恼沮丧。龙船赛结束,大家把传说重新埋回河底,因为他们相信勇气会顺着河道蔓延水系。缝缝补补的老龙不会怪罪勇往直前的后辈,因为他们握起船桨,一生所有的弯道都将亲力亲为。而他们和她们,也终将得到老龙的庇护,望向河岸,继续前行。在抵达终点之前,它祝你不竭,祝你不忿,祝你自由又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