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朱美吉的女演员决定打破枷锁

撰文 |  李薇

编辑 |  曹颖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用魔法打败魔法

19岁那年，朱美吉发现，自己逗不笑别人了。

大学时参加“开心麻花”的商演，她充满干劲地进了组，迎面撞上“喜剧的门槛”。同一个包袱，别人能抖响，她不能，她使劲，想着下个包袱一定要响，可越使劲，越不响。前辈建议她换个抖包袱的方法，不响，再换，还是不响。

人生中第一件“怎么也做不好”的事出现了，她的身体有了焦虑反应。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观众，她却难受得不想干了。此后，她几乎再没碰过喜剧。

硕士毕业后，朱美吉成为全职“瓶底期”演员，想演正剧，没有机会；演“恶毒女配”也行，但还是没有机会，甚至没有试戏的机会。先让一部分观众看到自己，是她报名参加《喜人奇妙夜》的直接动力。更深层而隐秘的动力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她想戒断焦虑，打破身上“沉重的喜剧枷锁”。

再试一次，万一能成呢？

大幕拉开，朱美吉穿着素雅的洋装，拎着一只缀有蝴蝶结的机密皮箱，在渡口与昔日恋人相遇。她不知对方已是敌对阵营的人，对方蹑手蹑脚拎走机密皮箱，被她逮个正着，她又气又笑，“刘思维！人可以穷但不能偷哇！”重音落在“偷”字上，观众大笑，包袱响了。

成了！

作品《渡口》获得当期观众投票最高分。主持人马东评价，“美吉尺寸特别准，所有的包袱、尺寸、节奏迟疾顿挫的感觉，特别好，特别难得。”那一天，朱美吉站在台上，光打下来，观众的笑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的喜剧枷锁。

节目播出后，收到观众真诚的反馈，朱美吉觉得“太好了”，因为“身在影视行业每天都有容貌焦虑，他们只会指点你哪里不够好看，哪里不行。突然间收到一些鼓励，就会觉得太好了”。

魔法打败了魔法。曾经令她低落的喜剧，如今成了她的光亮。

女演员在闪光

作为《喜人奇妙夜》社团“十上无难事”唯一的女性成员，朱美吉有了更多机会思考“女性如何做喜剧”这件事。

以抖包袱为例，她说同样一个包袱，有些人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男性能抖响，“会想我可能是个未知数”。

《喜人奇妙夜》的全女性成员组合“莎全莎美”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偏见。她们主打职场题材喜剧，孔令美饰演的老板，威严中带着一丝柔软，从“说一不二”到理解和默许员工“越界”，演技细腻，形象立体；于莎莎饰演的职员表面唯唯诺诺，实际胆大聪慧；郭甲醛饰演横冲直撞、不会看眼色的职员，负责制造笑料。

“女性做喜剧不容易，所以做喜剧的女性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厉害。”朱美吉看展演时经常发现女演员们身上的闪光点，“演得太好了，每个人身上的标志太明显了”。她也想找到自己的闪光点。节目嘉宾、演员贾冰给了她答案，“你的节奏跟一般女演员抖包袱的节奏不一样，你比她们快。在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要反应的时候，你‘当’就给出去了”。

“十上无难事”创作作品时，成员们会特别询问这位唯一女成员的感受。如果朱美吉对作品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不适，他们就一起进行调整，作品《万松书院》最初的Game点（喜剧游戏点）是“抓出书院里那个女孩”，最终被改为温情的“保护女孩”。

在作品《万松书院》中，古朴严谨的万松书院迎来毕业典礼，朱美吉饰演的祝英台向梁山伯坦承自己女扮男装，不慎被同窗听到只言片语，引发众人推测藏在书院里的姑娘究竟是谁。当书院先生责问“谁是这名姑娘”，声称要将此人逐出书院时，所有学生竟不约而同举起了手。先生气极：“我这是万松女校啊？”

师娘出场，认下绣有“英”字的香囊，解除了祝英台的暴露危机。最后，先生与众毕业生拥抱，唯独同祝英台作揖道别。观众方知，先生与师娘对祝英台女扮男装的事情早已心照不宣。

新时代的女性意识也在这部作品里得到了温柔的表达。祝英台许下毕业愿望——要发大财，要坐马车，要游山玩水，要学以致用，要和梁山伯一起。从物质到心灵层层递进，先实现人格独立、人生抱负，再谈感情。

由于“十上无难事”没有第2位女性成员，男演员宇文秋实反串了师娘的角色。这不是《喜人奇妙夜》舞台上第一次出现反串，在作品《小品的世界》中，男演员邓帅也饰演了一位母亲。观众喜爱反串，但宇文秋实曾审慎地表示，“希望今后在类似有广泛选择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中，女性角色能由合适的女演员饰演”。

“为什么喜剧的舞台上，多是男串女，少见女串男？”我向朱美吉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向分点作答、条理清晰的她，头一次没有了确切答案。也许，在打破自身的喜剧枷锁后，朱美吉以及更多女喜剧演员还有不短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