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年前,日本动画导演今敏患胰腺癌离世,留下一封名为「再见」的 7000 字遗书和未完成的作品
《造梦机器》
。这部他“最放心不下”的电影被迫永久搁置了,因为除了他之外,
没有人能模仿和重现“今式风格”
。
《造梦机器》
今敏无可取代的风格是什么样的?评论家常常把他与前辈
大友克洋
(代表作《阿基拉》)、
押井守
(代表作《攻壳机动队》)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他们的动画无论是从拍摄还是编导手法,都非常逼近真人出演的电影。
时空的扭曲错置
是今敏的心头好,他用快速的跳接镜头,描绘人心、回忆、梦境,衔接虚拟和真实世界。用他的话来说:
“我爱死这种摇摆于梦幻与现实间的感觉了。”
《未麻的部屋》
《红辣椒》
《千年女优》
今敏在北国长到十八岁,发育得过分良好的一米八个头,远远高出同龄人,长发和胡子飘飘。冬天的北国很冷,街上路上荒无人迹,像当地的文化生活一样乏善可陈,他想离开家乡,怀着憧憬,奔向大城市东京。
他的梦是从东京郊区的武藏野开始的。
二十五岁,
我也曾经被强烈的不安所折磨
和所有“无心插柳”的大师传奇故事一样,今敏把画着玩儿的漫画拿去参赛,竟然拿了一个新人奖,觉得,“以后大概能当上漫画家吧”,就这样走上了创作之路。
那时候他二十五六岁,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没有固定工作,不名一文,身上唯一的资本就是“年轻”。他为杂志画画稿、给漫画家打打下手、揽些私活,虽说过上了自由职业者的生活,但也承受着自由的代价:
“拿着日工资,忍耐着勉强糊口的日子。存钱、吃好吃的东西都与我毫不相干,银行账本上只印着寂寞的三行字。真是比什么都羞耻。”
他住在肮脏的小公寓里,晚上睡不着觉,熬到天快亮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五年后、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呢?”每
次这样问自己,都没有一点儿头绪,甚至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全身痒痒的,想要抓挠。焦躁、不安和忧虑三位一体,融进茫茫夜色,没办法消解。
也不是没想过死。
捉襟见肘的生活、没有着落的未来……说起来,想要快速解决这些问题,只要上吊自杀就可以了啊,不是常有人这么说嘛:
“活得有点累了,一死了之也不错。”
“但即便羞耻,如果活得下去就活下去,那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多年以后,今敏回想起当初那段低潮期时说,“我常常认为,无论如何,死了都是没办法的事。多亏了这种觉悟,让我每天都不想白白地过。”
六叠房里的今敏,把死亡当成了最后一道保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样一来,如果在喜欢的绘画这条路上彻底完蛋,也大可不必后悔,仿佛有了这重保障,不安的感受也随之缓解。
稳定的生活,
我通通都不要了
在今敏看来,电视广告喜欢向人贩卖
“安定感”,
它们大致描绘出了某种
“标准人生”
的轨迹:
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在不用担心会破产的公司工作,然后找到一生的伴侣,共同敲响幸福之钟。周末开私家车兜风旅行,几年后有了孩子,存了足够的钱,了却买房这一心愿,虽然还贷有点痛苦,但是拥有了被宠物和孩子所包围的、快乐的一家,到老时也安心美满……
人们所谓的“幸福”,看上去应该就是这样吧。这样的“凡俗生活”,家家户户都很受用的嘛。
“似乎只要不偏离这条道路,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对你说‘没问题,继续吧’。”
然而今敏并不认为那是幸福的定义,而是强加的价值观、为了社会秩序安定而渲染出的幻象。他不愿意成为样本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