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面世,黛玉和宝钗之争也持续争论了数百年,双方各自都有无数支持者。
如果作为情人,宝钗的讨喜程度,是肯定不如各种小性儿的黛玉的,而是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那类人,正应了贾宝玉那句:“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身上”,或许也就是作者曹雪芹曹公的潜意识,观其容心中艳羡,品其性见而却步了。
很多人喜欢和欣赏宝钗,就是她的“知世故而不世故”,视为完美的妻子人选。
其实,宝钗这个人,骨子里有种近乎狷介的洁癖。这一点上,宝钗和黛玉非常相似。但黛玉有个属于诗人或艺术家的灵魂,能够我行我素地进行心灵独白,并通过诉诸美学的方式,完成与自我的和解。而这在宝钗看来,未免过于刻奇了。
山中高士晶莹雪
,生来就是要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岂有反被这个世界围观的道理。
世外仙姝寂寞林
,视世人眼光如梦幻泡影,一意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这又是另一种境界。谁高谁下,倒也难言。
惟以冷香丸压制胎中带来的热毒,实是逆天而行,故宝钗不得不时时勤拂拭,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既不容自己失去片刻理智,又不容旁人窥见半点心思。看似长袖善舞,实则遗世独立。如黛玉,湘云,妙玉诸人,皆以宝钗为知己,但宝钗却绝不容自己以任何人为情感寄托的。
所以最贴身的侍女莺儿,到处扬言“金玉良缘”一事,宝钗明明心中不喜,却也只能听之任之;盖以莺儿之亲,于宝钗仍为他者的存在,不能如黛玉对紫鹃一般推诚相信。
以宝钗之端严自持,而莺儿竟至与贾环乃至婆子口角。虽说君不密则失臣,然过犹不及,宝钗为人太过周密,也就无法令莺儿与她同心了。
莺儿如此,何况他人?
如格局浅陋,智识平庸的夏金桂之流,以宝钗之能,若肯略加诱导,令“呆霸王”薛蟠使出“中山狼”孙绍祖的手段,把夏某整治得服服帖帖,又是什么难事了?何至于自己反倒退避三舍,让如此陋妇反客为主,连带母亲薛姨妈也跟着受气?
三国时徐庶评价刘表:“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宝钗也是如此,当然她与其说是刘景升,不如说更像《三国志》中的
贾诩
贾文和,
过于爱惜羽毛,缺少一点担当
,擅谋身而不擅谋国谋家,因此,对主公而言,此等人绝顶聪明,却不可过分重用。
相比之下,黛玉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个“恋爱脑”,被许多人认为比之宝钗,完全不适合成为一个如贾府这般大家族的当家主事者,但只要在不涉及贾宝玉的问题上,她的处事情商和潜在的管理才能,同样一向很高,绝不会亚于人人面上称赞的宝钗。
林妹妹生平清高自许,向来是不关心俗务的,却对贾府财政困境洞若观火。这是
黛玉的大局观。
贾府给小姐们自由支配的钱是不太多的。邢岫烟就表示不太够使,被邢夫人克扣了一半后,窘迫到去当铺当棉袄。而黛玉呢,用这每个月二两的小钱,把潇湘馆布置得优雅而充满书卷气,还可以随手给婆子打赏几百钱,探亲回家还能给上上下下带小礼物。这是
黛玉的理财能力。
黛玉最厉害的,是她的
御下之道
。以恩信厚结紫鹃,使得并非自己嫡系的紫鹃乐为之效死,甚至可以为了黛玉的利益主动犯险。对比莺儿之于宝钗,平儿之于凤姐,明显高出一筹,更不是要探春自己开口才出面护主的侍书可比。
当然,黛玉这一生短暂花季,并没有足够的平台证明自己的才能。毕竟管一个人和管一家人不一样,看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也不一样。但贾母看好她,偏宠她,绝不仅仅因为对嫡亲外孙女的私心。
可惜,比起宝钗,黛玉的最大缺陷,就是
没有一个基本健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