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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坏牙,是我和父母隐藏的伤疤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09-22 12:00

正文

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

zhuangao2@lifeweek.com.cn

文 | 读者:桃子
敲下这段文字时,我刚经历了一次紧张万分的拔牙手术。陪伴了我好多年,也折磨了我好多年的后槽牙终于和我正式告了别。高兴只在疼痛消失后的几天存在,我又被困在了后续种牙或镶牙的高额费用带来的焦虑里。牙齿,像一个天然存在的穷富人分界线。
《来自星星的你》剧照
小红书前段时间有一个很火的话题,普通人家孩子毕业后都会做的几件事:还贷款,治疗牙,养宠物。一瞬间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不少人纷纷表达对于牙齿的焦虑,有很多相同的留言,担忧或是清楚知道父母不会为没有经济能力的自己支付这一笔费用。我翻了翻这些人的主页,他们大多是学生,大多家庭情况不优越。
一颗牙要补,动辄好几百。牙坏的严重了要拔牙,拔牙后需要种植,需要镶牙,还要担着医生技术不足的风险,中途感染的风险,以及长时间躺在牙科床上所带来的心理和生理双重折磨。很多人靠着意志忍过了一时的疼痛,几十块钱的止痛药让他们暂时可以逃避修复牙齿的无底洞。可恶化的牙齿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在某次欢畅的亲友聚餐,或甜蜜的品尝美食后,一个寂静的夜里,剧烈的疼痛便会紧紧拴住神经,大脑中只有无尽的嘶鸣,翻来覆去的时间里全是对没及早治疗的后悔。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往往附带着必备的费用,一串数字又会动摇改变那个在疼痛的晚上下定的决心。
《少年派2》剧照
有人可能会说,为什么从小不好好刷牙,早预防不久没这么多事了。每个疼痛的夜里,我也会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这个问题。在我小的时候,爸爸做一些零食运输生意,因为无钱揽地,家里就成了天然的仓库。最常见的景象是,各种泡泡糖,巧克力,小面包杂杂乱乱的放置在客厅里,是无数场可以饕餮的盛宴。彼时的我只有孩子的开心,承载着同龄人羡慕的目光,沉浸在这无人约束的甜蜜里。有时候爸妈不让吃,我也会趁他们不在时,悄悄撕开包装袋的一个角,捏出来一两个糖果,又熟练的粘回去,一气呵成又若无其事。
就这样了两三年,我清楚的记得一个下午,我被牙齿突如其来的疼痛惹得满床打滚,整个院落里都充斥着我的哀嚎,爸妈并不在家,看不下去的奶奶往我嘴里塞了一把花椒粒,又去村里的卫生所买了药,疼痛确实得到了消减,那段时间花椒粒和止疼药成了药方。我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我的情况,或是他们认为我的牙疼并不严重,只是小孩子贪吃的通病,或许也不觉得牙齿上的病是大病,所以在四年级的时候也没给我买牙刷,提醒我要好好刷牙。我从小刷牙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我看来,小孩子是没必要和大人一样天天刷牙的,这只是一种既无聊又无用的累赘程序。
《蜡笔小新》剧照
我在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补了牙,那时的我已被疼痛折磨许久,止疼药再也无法发挥作用,父母一狠心决定带我去看牙。我是一个从小拥有深深的“不配得感”的人,他们在我面前谈论看一次牙又得花上几百块钱,一边又埋怨我从小爱吃甜,在我躺在牙医得治疗床上的时候,我还希望着医生可以少检查一点问题出来,我怕花太多钱,怕他们在我面前长长的感叹与埋怨。
那一次去了一个小诊所,里面很多爷爷奶奶年龄的人。修牙时间很长,医生在我许多牙上都钻了洞,“怎么这么小就一嘴牙全蛀了,大牙都不知道能不能补上。”听着医生的话,我的心顿时凉了一截,闭上了眼,满世界都是冰凉的机械在我嘴里的轰鸣了。我不知道补我的坏牙要这么疼,在修一颗上牙时刺疼让我忍不住哭出了声。“都伤到神经了,快点补吧。”
医生把拔牙材料呈现在我妈面前,问要哪一种价位的,我此时尚有期待,或者说是一种虚荣,一颗好的材料或许可以让我恢复如初,但我并不知道材料之间有何区别。“一般的就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母亲的回答我委屈得想哭,他们不舍得为我花这个钱,即使疼痛难忍,还是不愿给我用好的修补材料。在我心里,父母应该向电视剧里那样,倾其所有为孩子,何况我还不用他们倾其所有。那天我还是补完了牙,疼痛补上了,却没补上我心里的伤口,从那以后,牙一直成为我和父母之间隐藏的伤疤。
《少年派2》剧照
之后的几年,我的牙缓和的同我抵抗着。我开始注重刷牙,但仍戒不掉喜欢吃甜食的习惯。我知道吃甜食并不健康,尤其是对积病已久的我来说。人在吃甜食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产生幸福感。我对这种幸福感已经有了比常人更多的依恋。索性长大了,我对疼痛的忍受力提高了不少,牙始终是我心头的一块巨石,压下了很多情感。

上大学之后,能够转移我注意力的事情多了起来,渐渐对牙齿释怀了许多。有次大学舍友小张说起来自己要去补牙的事,问大家有没有经验。小张家庭情况不错,看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有这个苦恼啊,我当时心里松了一口气。“我补过,挺疼的,希望你能撑住。同志,加油!”我对着小张戏谑道。“我看看你的。”小张说着便凑近了我的嘴,“为什么你补的牙是黑的呀?”零一旁的小李也凑过来,看着我的牙有些疑惑。
《二十不惑》剧照
我不以为然,“补牙材料呗,都这样。”“啊?我上次也补了牙,就完全看不出来,而且医生技术挺好的,一点也不疼。”我看了看小李张开的嘴,牙齿填补的很完美,跟原生的没什么两样。我突然有些尴尬,为嘴里填补着黑黑的材料的牙,为小时候不刷牙的自己,也为不肯花钱的父母和小诊所。牙这颗巨石在我心中又摇摇晃晃了起来,似乎成了我不被爱的铁证。

这件事过后,我每次假期回家都会因为牙的问题重新受伤。我有侄子侄女,小孩子喜欢吃糖。每次吃糖吃多了,妈妈总对他们说,“再吃就跟你姑姑一样一嘴坏牙,疼死了。”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有些愤怒,“要不是你们小时候不管我,也不叫我刷牙,也不至于这样。”妈妈听完我的话,总是音量更大的反驳我,彷佛事情和她毫无关系,“我们那时候忙,谁有空管你,再说了,你吃甜的吃的管不住。”
他们每次都会这样评价小时候的我。仿佛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很伤心,也很无奈,时间长了索性就不再这个话题上与他们有任何过多一点的交流,他们总是这样,我何必苦苦期待一个不会到来的改变呢?我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反问自己,是我太矫情了吗,是我要求太多了吗?这一切都是小时候那个不懂事的我咎由自取吗?
《樱桃小丸子》剧照
我不知道牙齿应不应该成为判断穷富的标准,或者是有没有被父母重视的标准。在小红书上浏览了很多补牙后的留言,似乎也有一部分人和我一样,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健康,还有父母的态度。我的父母在其他方面对我很好,会买我喜欢吃的,会在我好不容易回家给我准备比平常丰盛的饭菜,会关心我的吃穿冷暖。越是这样,我越无法面对牙的问题。看着同龄人健康自信的笑容,健康整洁的牙齿,不用为突发的疼痛翻来覆去,也不用因为治疗焦虑担忧,我满心羡慕,羡慕现在的她们和小时候的她们。

靠着节省下来的生活费,前几天自己去市口腔医院拔了牙。拔牙前彻夜在网上搜攻略,搜哪个医生技术好不会疼,搜索了一连串注意事项,因为害怕会花计划之外更多的钱。但我还是选择了三甲医院,没有去任何诊所,我也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同别人商量,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妥当,我只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此时得到了一份疼爱。医生很温柔,整个过程也没有我想象的疼痛,走出医院,我突然就哭了。长大之后几乎没有为牙齿的事情哭过,深夜里也能隐忍下来那习以为常的疼痛。这次大概是麻药劲过了,我为这个刚被拔掉的牙而再次感到疼痛,也可能是为小时候的自己在哭一次。
卢昱晓发微博,说自己选择了粉色的牙套皮筋颜色
前段时间明星卢昱晓发微博,说自己选择了粉色的牙套皮筋颜色。热评的一句话是,被爱的小孩连牙套都是粉色的。大家纷纷羡慕其父亲母亲对女儿的重视,羡慕家庭的和睦幸福。我突然发现,我不是个例,也不是只有我感受到了不被爱,很多人在深夜里会和我一样辗转反侧。
我不想把这归结为原生家庭的错,现在很多问题一被推到这上面,似乎就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变成了最委屈的人。我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会早早的关注他的牙齿,细心叮嘱她好好刷牙,我希望她能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的笑,拥有小时候的我未曾拥有过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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