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硕士博士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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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安息在那永久膀臂中

硕士博士读书会  · 公众号  · 历史  · 2017-05-22 20:58

正文

与我们同行的人,比我们要到达的地方更重要。



导读                            

数据、意见、图像以琐碎的形式时刻冲击着我们的感官,满足着我们的虚荣,充塞着我们的光阴;学院派们凭借自己的理性,在理论家们凭借自己的理性(甚至想象)所铸成的空中楼阁上层层盖楼,批评家们忙于评论或研究那些评论或研究其他作品的作品,真理却早已沦为了极少有人关心的事了。

作者简介:李涵,1986年出生于新疆,2008年毕业于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2012年北京大学西班牙语语言文学系。2011年蒙恩信主。


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箴14:12)


著名的不可知论哲学家罗素有这样一段经典自述:"三种简单却又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探索和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这些激情像阵阵狂风,把我恣情吹向四方,掠过苦痛的深海,直抵绝望的边缘。"我想他的绝望和苦痛是真实的,因他的确看到了人生在世最为普遍也最为鲜明的惶惑——爱(关系)、知识(真理)、苦难(罪恶)——在认识神之前,正是这些谜题席卷着我,将我从曾经习以为常的道路引入了生命的真空地带。


或许在世人眼里,我是无所或缺的。论及爱情,讨人喜悦的能力,我仿佛并不匮乏;论及知识,学术道路的追求,我似乎大有指望;论及苦难以及一切相关的思考,除了神在我成长的每一步都清楚地知道我灵魂深处的扭曲阴暗,生活更是少有戏剧性的波折动荡。但从前你们不认识神的时候,是给那些本来不是神的作奴仆。(加4:8)当死亡的权势掌管一个人的生命之时,它们却无一不是通往黑暗的必然旅程。


1.爱/关系


平生第一次窥见神国的美丽,是童年时所目睹的一次基督徒的婚礼。那时我的心中暗自憧憬着自己未来的某一刻,也应当如此在温暖动听的赞美诗歌声中,洁白无瑕地走向自己的终生伴侣。我对十字架的意义一无所知,只隐隐觉得它是使人安全的。多年以后,我意识到这个梦想在情欲的泥潭当中像个幼稚的玩笑一样破碎了。在许多夜间,我为我再也无法洗净的爱情而哭泣,为我丧失了纯洁美好地步入婚姻的机会而哭泣,也为越来越无力去爱别人而哭泣。爱情曾一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精神寄托,我甚至会为关系的延续不计代价地更改自己前程的安排,为渺茫的机遇不可理喻地奔走四方,也无时无刻不向往着能够成功进入长久婚姻的恋爱关系,可我肉体里的爱终究是病态的。自少年时在初恋中受伤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全然接纳自己,心中有个无比贪婪的角落,一直将自己的价值建立于是否能够成为他人爱的对象,以期自己的魅力从中得到肯定,于是就一次次毫无保留地陷入以情欲纠葛玷污纯真友谊的疯狂挥霍之中。当我发现我得到的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便无端残忍地践踏了许多人对我宝贵的付出;当我自以为得到的会是我最想要的,却在短暂而亲密的邂逅之后被对方的无声离去所践踏。我始终无法接受亦无法理解每段感情结束之后彼此形同陌路的冷漠、隔阂、唾弃、毒恨,因此我不能面对我的过去。我也知道使他人接纳自己混乱过去的可能性已变得愈来愈小,因此我不能面对我的未来。与此同时,世界也大肆嘲讽我是软弱可笑的,它关于爱情的教导常常是暧昧、欺瞒、利己、掌控的策略和曾经拥有、及时行乐的哲学,但这让我心生厌恶,因此我不能面对我的错误。这一切最终将我拖向精神崩溃的边缘。


2.知识/真理


彼拉多曾经在真理明明地站在他眼前时,问那将要上十字架的耶稣基督:"真理是什么呢?"(约18:38)这也是任何一个罪人虽在充满天地的主的怜悯当中生活,却因不认识他而发出的茫然呼声。


我出生在一个热爱读书、重视教育的知识分子家庭,家中没有出过基督徒,在进化论的世界观中长大。父母在爱心与包容中对我的悉心教导和善于鼓励,使我在许多年中因习得知识、饱读书籍而真实地乐在其中,以至于从儿时直到如今,我稳定优秀的学业表现并非只是努力取悦家人的成果,而是来自于我的兴趣和自觉。这让我如很多独生子女一样成为他们的骄傲。幼时的我曾以一大堆"XX(选填各种专长)家"为志向,我一度以为,这世上的智慧学识可以在这一生满足我的心灵,既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求知是一条永无止境的征途,那它似乎值得人去投入生命。但我至今不会忘记,当我童年时候仰望家乡夏夜漫天的星斗,也曾不禁慨叹于人在天地中的孤寂和渺小。如果人类文明的存在真的只是这浩瀚宇宙亿万年间偶然的一瞬,那人生岂不是太荒诞了吗?知道得再多又有何益呢?每当这样思想,便觉得死亡和虚无离我很近。但与大多数人一样,到了这一步便不会让自己再想下去。


上了大学以后,性格日渐孤傲又自诩独立思考的我,因着对自我、国家、世界的许多困境无法释然,开始接触西方思想。毫无疑问,"求智慧"的"希腊人"对一个在应试教育中久久浸泡并追求反叛的人来说是甚有冲击力的。我不无自义地以为柏拉图《理想国》中的洞穴比喻仿佛就是这个极少有人寻找光明的世代的真实写照,我也热爱苏格拉底的名言"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不过哲学史也使我陷入了更大的困境。若存在真理,那它必然是不随时间变幻的永恒价值。可是,数千年来无数贤哲反思、怀疑、破除、重建,虽然他们都各家自成一体,但可曾有人寻见个结果呢?尽管如此,我当时仍以这种困境为悲剧美,一面整日忧患着崇高宏大的话题,一面暗自鄙夷着身边具体的人类。我一遍遍读着《麦克白》里的经典台词:"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臭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得出了个最无奈的答案:若生命真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大概是要人类思考它有什么意义吧。


我沿着自己的本科专业顺理成章的成功道路,保研进入了国内更好的学府就读硕士,并且心里预备着下一步去国际上更好的学府继续深造。这一切本是一部毫无悬念的人生剧本。可是我却在选择未来方向的路口再也走不下去了。我所要探究的人文学科是关乎人类自身情感、道德和理智的学科。然而我越来越尖锐地认识到人类灵魂的奥秘是最难以把握的事实,人类根本无法全然凭借自身的理性方法去观察、分析和批判。我,一个一生只有几十年可以活的人,到底要在学术研究中寻求什么?是为了一个教学工作,就一个无法考证而又细枝末节的问题,花费数年青春炮制一篇冗长晦涩且无人阅读,并纯属自由发挥而无关价值判断的论文,还要一辈子以此谋生吗?若全无客观标准,我又能负责任地对人类的知识贡献何物?若学术不是为了追求真理,若"真理"在学院的话语体系里甚至都并不一定存在,仿佛因为过时已经从他们的字典里抠掉了,那谁又能决定我所作的有什么意义?我们生活在一个知识生产已经严重过剩的时代,正如圣经中对末时的预言——必有多人来往奔跑(或作"切心研究"),知识就必增长(但以理书12:4)具体而微的事实、数据、意见、图像以琐碎的形式时刻冲击着我们的感官,满足着我们的虚荣,充塞着我们的光阴;学院派们凭借自己的理性,在理论家们凭借自己的理性(甚至想象)所铸成的空中楼阁上层层盖楼,批评家们忙于评论或研究那些评论或研究其他作品的作品,真理却早已沦为了极少有人关心的事了。


我的父母并不强行要求我有什么功利的奋斗目标,但无疑是盼望学业的成就起码能成为我日后幸福生活的基础。可是知识似乎反倒使我比众人更不幸福。我曾打算为之付出终身的理想事业,我曾以为使我别无所求的生活状态,似乎成了对我人生荒谬的讽刺。既然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学术生涯,由于毕业的日子近了,为了不让家人对自己多年的培养失望,也为了弥补自己在情感中的软弱愚蠢,同时,也为了尝试比学术研究更切合实际于人有益的工作,我迫切地渴望自己能摇身一变,振作起来,在职场上也能够以求学阶段惯常的那种以勤奋和聪明脱颖而出的轻松方式,向众人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因为我一直被人以为是书呆子。可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怯懦的。我无法承受未知的前途即将面对的挑战,惧怕庸庸碌碌、身不由己的生活会奴役和异化自我,也憎恶社会对诡诈争竞习以为常的处世原则,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个没有神的领域,都鲜血淋漓地大大书写着"权力意志"这个词,他们迫使人通过停止思考和自欺欺人变得刚强,对弱者毫无怜恤。我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工作。于是我看上去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连人到底该怎样活都想不明白。更可笑的是一个有手有脚的人只因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居然能真的没法活。


我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神秘而又可畏的命运。感情破碎、前途叵测,是否还会有更多的不幸来吞噬我?是否有超越自然的规律或者意志呢?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因着撒但是这个世界的王,又无比了解人性的弱点,他可以利用一切以假乱真的骗局,任意地摆布在他权下罪人的生活,我这内心的恐惧战兢使我在无知和好奇中更加随从鬼魔。那时我是个不可知论者,虽然并不能确定宇宙间是否有神,但根据从小有关灵界的道听途说,我的确相信在我们身处的世界中客观存在着超越人类的力量,是当前的自然科学也无力解答的,我想,其中那些隐秘的秩序或许有一天会向我揭开。然而,不认识真神也必然导致拜受造物为偶像的悲惨结果。在那些年里,我曾经热衷沉迷于占星学多时,只希望从中解读出命运的秘密来抚平自己对未来的不安。其中关于感情生活的各样推论,不仅直截了当地成为我犯罪的暗示和诱导,成为我推卸道德责任的最佳出口,也无疑带来了更深的焦虑和捆绑,因我的未来仿佛时刻处于那些计算的咒诅之下,却全然无力与之对抗。


3.苦难/罪恶


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诗篇51:5)我的成长经历只能证明这句话实在没有过分严厉。即便是神放置在我心中的道德律被败坏的残余物,也早就显明自己天生便以罪为友。世俗教育和校园文学,都使我们相信孩童的世界比成人的世界更加纯真无辜。其实,在那个自我随着身体迅速生长而无限膨胀,却又尚未因社会规范学会考虑代价的年月里,无师自通的趋恶倾向反而会以更张狂的形式释放出来。我自幼被邻舍们作为乖孩子好学生的典范,儿时却曾因为无法克制的占有欲以及恶行带来的刺激感,而暗中偷盗多年并且乐在其中,不仅把手多次伸向亲戚朋友家里自己喜爱却无法得到的物品,甚至大胆光顾过音像店和新华书店……直到有一天我惊恐而失落地发现我不知为何如此——从一开始,得到以前使我魂牵梦萦的东西得到以后就令我索然无味,直到后来,冒险到手的东西根本就是可以像垃圾一样丢掉那般可有可无,犯罪本身竟已成了乐趣!这正是我的真实面目!


在我长大成人并且学会假冒为善的过程中,我也常常自欺地以为自己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是愈发心里良善、满有饶恕的,实际上,我在相当长的岁月里都从未从无法彻底饶恕的捆绑中解脱出来。由于我青春期在校期间面临过一些人际关系中的复杂黑暗,是之后再也未曾经历过的,我曾经为那时经历的嫉妒、误解、毁谤、奚落而委屈自怜多年。在我多年来的梦境里,往日的同学一次次纷至沓来地出现,并与我从回忆中和解,其实我却是期望他们先来爱我。如今,神的光照却使我看见,早在那些年里我就把罗马书第一章里长长的罪恶清单一一"兑现"了,充斥着无数令我悔恨不已的愚蠢行为,只能庆幸大家还不够了解真实的我。(越认识自己的本相,便越觉得自己毫无资格要求别人的原谅。)到了大学阶段,我因知识和思想带来的自高自大以及由此衍生的不被理解的恼恨,用无缘无故的冷漠、厌倦、论断、嘲讽将身边本乐意与我成为好友的同学都拒之门外。


而在家中,我因彻底违背父母对我学业有成以后再考虑婚恋的本来愿望,才十四岁就开始陷入了少有间断的一次次恋爱关系当中,也引发了自己与父母之间长达十年来隐秘的伤害。我原本自小与母亲无话不讲,却不得不编织一层又一层的谎言将自己在家人面前封闭起来,直到每段恋爱关系终止为止,以躲避他们的阻挠和愤怒。这种隔阂让父母因为我与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而感伤,也给我带来了很深的痛苦和歉疚,可我却更加惧怕真相会令他们无法承受。于是,我便如此般在情欲无法抚慰的孤独中,在知识无法填补的虚空中,在罪恶无法对抗的罪恶中,在这世上漂泊了二十四年的时光。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所发出的心声让我十分认同:"我是谁?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什么坏事我没有做过?即使不做,至少说过;即使不说,至少想过。"这些是我个人在罪恶中的体会。


神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原显明在人心里,因为神已经给他们显明。(罗1:19)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读到了一些教科书上从未告诉过我的故事,关乎那些被国家或世界历史官方版本或美化或掩盖的黑暗时代之中,诸多个体生命被碾压的挣扎和被噤声的疾呼。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传1:9-11)除了为着自己与众人自幼被欺骗愚弄的万分悲凉,许多较之冠冕堂皇的文字概述更为整全生动的史实记录,更是彻底颠覆了我对普遍人性的看法。让我觉得不寒而栗又不可思议的有两点。


其一,是人性中善的有限与恶的庸常。就如经上所记:"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没有明白的,没有寻求神的;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无用。没有行善的,连一个也没有。(罗3:10-12)这曾是我以为最不可测的人性秘密。那些现在看来渗透着血泪污渍、凸显着人心丑恶的时代,却是我们的父辈被抛掷的青春年华的写照;那些现在看来似乎愚蠢的意识形态与个人崇拜,却是他们曾经为之热血澎湃的梦想。参与过这一切的也许就是我们身边至亲的人。再设想我自己,若成长在相似的教育背景和时代精神之下,作恶已被默许不需要付出任何法律代价,难道没有可能就是参与集体凶杀的人群之中欢呼的一员吗!为何一个旁人眼里的好邻居好父亲会在战争年代成为以虐杀数百囚犯为乐的暴徒?为何一个彬彬有礼的凡夫俗子会成为手刃几百万犹太人的头号战犯?就我们自己来看,善人与恶人之间真的存在清晰的界限吗,还是只是在乎当时的机会呢?那些被你我的心咒诅审判的"历史罪人",也往往并不长着一张杀人恶魔的典型面孔,而是与你我一样,有血有肉,为神所造,会在幼年时哭泣也会在苍老中颤抖的人。我们虽然携带着残破不堪的神的形象,但有机会便作恶的潜质就存在于每个人的天性里。


其二,是无人不渴求至善和公义之中的幸福平安,但这并不能使我们行出更多的善或抑制更多的恶。这内在的张力是人类社会最大的悖谬。因为我所作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愿意的,我并不作;我所恨恶的,我倒去作。(罗8:15)为什么那么多宏伟美好的人间理想最终却导致惨绝人寰的历史悲剧?为什么从启蒙运动的几个世纪以来,"自由、平等、博爱"这宛如地上天国的盼望吸引着各国各民几代人不惜牺牲生命为之奋斗,把自己把同胞投放到激动人心的社会工程之中,却一次又一次使得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刀剑四射、尸横遍野?为什么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如此急切地探索光明,却不可避免地坠入自我狂乱、彼此伤害的混沌黑暗之中?法国大革命时期被杀害的政治家罗兰夫人曾在断头台下发出悲叹:"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纵观刚刚过去的整个喧闹的二十世纪,难道不正是如此?哲学家们所说的自由如何实现呢?什么又才是真的自由?如果人类是向善却又趋恶的,世界会更好吗?国家有出路吗?真的有可以付诸实践而不致生灵涂炭的革命构想吗?有可以解决平等却不至于伤害公正的分配方案吗?我开始意识到,人类问题的答案,远不是思想家们一遍遍地彼此涂抹修正,或是行动派们只顾破坏体制不顾重建秩序的振臂一呼可以解决的。


太多的疑问,让我在面对生而为人的残酷之时,是极为脆弱敏感、胆怯无能的。我曾经在或阴郁暴戾、或深沉优美的各类音乐中浸淫多年,我曾经搜遍全世界各个角落的歌声并且挖掘背后的语言、诗歌、历史、地理、政治、文化,作为我逃避生活最为重要的精神慰藉。人类的艺术创造也使我追问人性的丰富与矛盾。我听见不同民族、地域的人群都从生存的绝境中,从无根的焦虑中试图以灵感的跳跃触及那永恒而未知的美与爱;我听见人类尘土一般卑微而真实的生命始终处在悲伤和狂喜的夹缝里,却不甘心只做一个流亡者;我还听见世人或对酒当歌,或长歌当哭,也无法驱散凡事的虚空,情欲的撕扯,劳苦的沉重和死亡的哀恸。那么,谁能告诉我人生始于哪里,又终于哪里?曾有许多的日子我恨不能睡一觉就不再醒来,惟有不断想象我离开世界后父母伤心的样子,才能拦阻我对自我毁灭的向往。


以上便是我认识神以前,在对爱情与知识的追寻中,在对罪恶与苦难的思索中四处撞墙、贫瞎可怜的不堪光景。这可能不只是个关于我个人精神危机的特殊个案,也是人类普遍处境的例证。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太4:4)对于每一个试图严肃地追问人生终极意义的人来说,如果缺少了神,缺少了那位原本将生命、气息、万物,赐给万人。(徒17:25)的创造者,那位同是道路、真理、生命(约14:6)的拯救者,那么生的绝望、善的毁灭、真理的虚无、意义的消解,就是唯一可能的答案。自从人因罪与神隔绝的那一刻起,神的国就成了我们永恒的乡愁,只是在懂得寻求神以前,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赛53:6),不知该如何填补这灵魂的空缺。然而,人倚仗自身的穷途末路,却是神带领人心的动工伊始。神在我的支离破碎之中,要预备将我迁入惟有他爱子配得的光明国度。


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然而神从始至终的作为,人不能参透。(传3:11)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神引我认识他的道路有点独特,因为我几乎没有遇到当面主动向我传讲福音的基督徒,与我或能有个切磋交锋。但最清楚不过的是,神要打开我的心灵之前,已经让我看见了所有人生可能的尽头。他无时不在预备,并且忍耐等候,直等到我真实认识耶稣基督的那一天。


早在十几岁时,我的一位并不信主的阿姨就送我一本圣经,并告诉我这是几十位作者在上千年间、世界的不同地方合写的奇书,且其中的预言与真实的史实有许多惊人契合之处。可我多少年间却连创世纪里的家谱却始终无法读过。当时我十分稀奇为何圣经上记载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亚当到挪亚之间人的寿命竟能这么长——却是以如此具体而权威的历史性笔调,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由于并不了解整本圣经的主线究竟是关于什么,每当读不明白就总是满腹狐疑地合上。读大学后的几年中,我又遇到了多位旨趣相投的好友,虽他们大多至今也是尚未信主,但都曾与基督信仰擦肩而过并有所触动。我虽然在与他们的交流中并不缺乏进一步了解的兴趣,但所了解到的也仅限于文化常识或是圣经故事层面的粗浅认识,却从未有人告诉我这信仰的核心为何物。因自己爱好文学,我开始喜欢圣经中的诗歌智慧书部分,但也仍是知识上的浅尝辄止。我虽认同所罗门王所喟叹的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传1:2),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传1:18),却不见他最终的劝诫乃是要敬畏神,谨守他的诫命,这是人所当尽的本分(传12:13)。我虽欣赏雅歌中对于恒久爱情甜美隽永的歌颂,却不知那如死之坚强(歌8:6)、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歌8:7)的爱乃是神对人的爱,是基督对教会的爱。神的话语中对那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封闭的、难解的。


在未曾认识神的许多年间,我还有些好笑的误解。现在回顾起来,恐怕还是尚未接触纯正福音的人群可能普遍存在的错误认识,甚至会影响到不少人信心的根基,因此还是值得分享的。其一,是律法主义的误解。我以为基督教与其他宗教类似,是因行为称义的信仰,因为在这世界的道理中,"人往高处走"总是要讲条件的,高处之高和条件之多也是成正比的。我知道十诫,对圣经中道德标准的高度隐隐有些概念;我也知道自己即使按照世俗道德被审判,也恐怕是会遭人厌弃的。我想,若是按照自己本来的样子,应该多少年前就绝无可能达到作为基督徒的要求了,若是神以行为表现来拣选他的子民,那我肯定选不上。其二,是诺斯替主义的误解。这也许是新纪元文化泛滥,信仰快餐化体验化的今天,人所极为容易陷入的圈套。正如清教徒马太亨利所说:"我们一个常犯的错误,就是更多探求那些隐秘的事,那些唯独属于神的事,过于求问明显的事,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事;更希望让我们的好奇心得满足,过于让我们的良心接受引导;更想知道在天堂做成的事,胜过关心要上天堂我们当做什么。"由于道听途说一些人突然信主的神秘经历,也见过一些人对我故弄玄虚地鼓吹宗教体验,我猜想神的拣选主权之不可测度,以为只有超自然的感官经验或是不为人晓的隐秘知识才能证明神的拣选临到了自身。也就是说,误以为基督信仰所能依靠的确据是神迹奇事。我曾暗中羡慕类似的经历,十分希望有这么一天,但总怀疑这样的好事大概不会临到我。感谢神怜悯我这样浮躁的罪人,我所向往的那种神迹奇事,至今也没有临到我,因为他太了解我的软弱了。神乃是要我把信心建立在磐石上,也就是在看到完整全备的福音信息,得知耶稣基督降生和受难是何为之后的真实认信。


不过,仍然要感谢神,眼所不见的神迹奇事其实是不胜枚举的。其中之一就是,如同神在看似艰险重重的旷野用云柱和火柱寸步不离地引领以色列人,神在北大这样看似福音难以攻破人心骄傲的世俗学院环境,竟然为我提供了许多次亲自思考他、走近他的契机。研究生二年级时,我曾经在校选修一门名为"西方古典文化与中古文化"的阅读研讨课程。开课老师也不是基督徒,但对东西方比较文学和文化研究颇为深入。由于她近年来的研究兴趣,导致这门课几乎一整学期都在探讨基督教神学,我就在课程中接触到了路易斯(C.S.Lewis)的《返璞归真》(MereChristianity)和部分早期教父作品。虽然这门课在当时对于缺乏对圣经系统了解的我来说是有些艰深枯燥的,我随从众人听得漫不经心,但是,授课老师对基督信仰十分开放的思想立场,课程涉及的一些挑战性的问题和课上放映的《揭开生命的奥秘》(一部智慧设计论科普片)等几部纪录片,的确出其不意地将我引入了对基督教的严肃思考和对进化论的全面质疑。从逻辑上来看,万物从有神起始,远比从无神发端更为合理。从科学上来看,宇宙的秩序、生命的构造极为精致巧妙,任何微小的偏差都可以让人类所习以为常或是引以为傲的一切化为乌有,这一切的确都指向着一位大而可畏、全知全能的设计者。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著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罗1:20)我心里时常琢磨着这些讨论中所获得的启发,但灵里的麻木却让我仍然使我觉得这位只是个哲学上的"第一推动力",或者生物学上的超自然设计者,却看不见、摸不着的上帝十分遥远,我也并不急于认识他。


他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要叫他们寻求神,或者可以揣摩而得,其实他离我们不远,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他。(徒17:26-28)在我期望从人间的智慧、世上的学问之中寻见经世致用之道的那些年里,我一度萌生过研读政治哲学的兴趣,并以为从中或许能看见真理的背影。我在为自己未来出国留学"图谋大事"之时,曾经读过一本题为《政治思考——一些永久性的问题》(PoliticalThinking:ThePerennialQuestions)的书籍,其中以"人类在本质上是隔阂的还是统一的"、"是平等的还是不平等的"这两个基本思路出发,探索了三十多个数千年来关乎人性与社会的哲学困惑。书中涉及基督信仰的部分深深触动了我,并且让我没有办法不反省自己一切思维的逻辑预设。(之后我得知作者可能是一名路德宗基督徒。)那时我才发现,自己长久以来认为理所应当的所谓政治立场根本站不住脚。我将自己装扮成西方式的自由至上主义者(Libertarian),却从未认真追问过这种价值观的根基。我开始怀疑,若没有超验性的前提,什么可以保障"自然权利"?什么可以认可"普世价值"?什么可以合理化"公民不服从"?"天赋人权"的"不证自明"、"不可让渡"到底有什么依据?我开始惶恐,若没有神的创造,我所默认的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与尊严究竟从何而来?有局限性的人类又如何可能真正彼此接纳和相爱?我也开始意识到,如果没有神的救赎,人类便绝无良善的可能。可什么是救赎呢?怎样的救法呢?那时候的我,还只是把基督教作为一种宝贵的精神源泉,仍然未直接与耶稣的救恩相遇。


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太7:7)


2010年下半年,在我二十余年来的生命中最为低迷的时刻,在我因为感情的挫败几乎难以再去信任异性的时刻,我与现在的男友刘子嘉因为神的一系列奇特的安排相识并相爱,并与他共度了许多欢乐的时光。他对我的坦诚、温柔、接纳与忍耐,如今看来也是神对我极大的恩慈怜悯。但那时尚未信主的我,因为实在过分渴望抓住幸福,以及因往事造成的悲观心态,又重新陷入极深的不安全感之中,对可能失去这一份爱的惧怕常常侵袭我,使我精神波动很大,令他十分痛苦。可我们都处在情欲的罪中,彼此并无把握作出任何承诺。出于对未来变故的担忧,我又重新被占星所辖制,可是那些关于我婚恋阻碍的莫名预测恶化了我的神经质,情绪反而更糟。以别神代替耶和华的,他们的愁苦必加增(诗篇16:4)。于是,最初只是长久地保守珍惜一份感情的强烈愿望,让我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果真的有一位神,那我实在太需要倚靠他了。


当时男友已经在一所教会慕道数月,并出于礼貌时常参加聚会,但一直未能真正相信。他在教会中经历了许多信仰方面的困惑,辩驳未果,便会与我一同讨论。虽然我们起初经常是好奇之中带着质疑和嘲讽,但这的确再次激发了我深入了解的兴趣。那时,我心中的那个尚存于哲学层面的抽象而理性的神,即希腊化的"未识之神"(逻各斯、柏拉图的至善理型、普罗提诺的太一……),无法与旧约圣经中这一位有位格、可交流、并亲自介入人类历史的神,即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出3:6)联系起来,更无法与本是至高至大、自有永有却完全以人的样式在世上生活过的神联系起来。这是我无法相信神的第一重阻碍。于是我开始在互联网上自行搜集查阅各种与基督教相关的资料。也许是因心中尚有许多困惑,最初是从罗素的《我为什么不是基督徒》、方舟子《错误百出的圣经》、沈中《我为什么成不了基督徒》等敌对或质疑基督教的内容入手,当时甚至还暗自存有些许共鸣。也许真是圣灵的引导,在看到一些基督徒网友对于这类愤怒言论耐心认真的回应,并接触了冯秉诚牧师的《游子吟》、张郁岚博士的《认识真理》、路易斯(C.S.Lewis)、史特博(LeeStrobel)、麦道卫(JoshMcDowell)的一系列福音护教书籍之后,我开始不由得惊叹,原来不仅天地万物的自然秩序中彰显着完美的创造智慧,基督教所依据的这本古老的典籍——圣经也的确是经得起各类现代学科严谨的推敲、调查和考证的。一种被怀疑论者们以为起源于上古洪荒神话的宗教信仰,竟是完全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之上,这不免令我十分震惊。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泡在几个主内网站的福音书库和见证专辑之中足足看了两三个月。我感觉一个全新的国度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的心灵被那些原本残破的生命彻底翻转的见证深深震撼了,一次次泪流满面,我从不知道人还可以活出这样的美善,因为我知道从关系的伤害中复原有多么艰难。我的理性思考也被这信仰其中无比丰盛的智慧渐渐征服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之前读过的那些抵挡神的观点已被彻底抛之脑后。等到我决志信主接受救恩以后,更是不再能对我的信心构成任何影响,根本就记不清了。


他将深奥的事从黑暗中彰显,使死荫显为光明。(伯12:22)感谢许多神的仆人的劳苦,我在整日翻阅属灵书籍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就被领到了神话语的权能之下。2010年年底,我看到了一位基督徒朋友——安娜姊妹因着神的恩典即将结婚的见证。我本与她对自己感情的未来有相似的悲观,以致怀疑论断自己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获得幸福。看着她以喜极之中的咆哮体行文与大家分享神在她身上所行的奇迹,对我实在是个极大的鼓励。然而当时拦阻我相信神的第二重阻碍,便是对罪中之乐的留恋。我几乎不相信今天的同龄基督徒仍能拒绝随从现世的风俗,做到在婚前持守圣洁的生活。的确,靠人自己恐怕真是不能的。由于与男朋友之间已经十分习惯听任肉体私欲的诱惑,我一方面乐意继续寻找神,一方面却试图暗自拖延接受神的时日。就在这段时间,神赐给我了圣经中的许多话让我有偶然的机会读到:


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8:32)


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叫你们察验何为神的善良、纯全、可喜悦的旨意。(罗12:2)


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林后4:18)


使你们无可指摘,诚实无伪,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作神无瑕疵的儿女。你们显在这世代中,好像明光照耀,(腓2:15)


因为凡世界上的事,就像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都不是从父来的,乃是从世界来的。这世界和其上的情欲都要过去,惟独遵行神旨意的,是永远常存。(约壹1:16-17)


出于神的话,没有一句不带能力的。(路1:37)这些话本都是说给已经跟随主的门徒的,可是当时对我却也有莫名的力量。因我们神怜悯的心肠,叫清晨的日光从高天临到我们,要照亮坐在黑暗中死荫里的人,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路1:78-79),神的话语正如那黎明高天的曙光,将一种巨大的希望照进我的心里,那就是:我终于可以不必理会这个让人流血流泪的世界的游戏规则。我若能按照这些去行,我就是自由的,我才可以活得像一个有尊严的人。神也借着这些话,使我相信他能够洁净我、医治我。因为他告诉我,他不但是公义和审判的神,乃是烈火(来12:29),也是慈爱和救赎的神,以永远的爱(耶31:3)爱我。他为如我一般走向灭亡的人预备了"安全出口",就是那为代赎我们的罪被杀的羔羊耶稣基督。


我就这样被神一步步最终领到耶稣基督的十字架面前。圣灵的感动和微弱的信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地来到我的心中。2011年1月初,我认识多年的一位朋友(曾在知识上与我交流过基督教但一直没有信主的朋友之一)在网聊中突然对我说,主耶稣就在你的心门外叩门,你开不开只是一念之差。我大吃一惊,如中电一般。我得知他已于刚过去的圣诞节在美国受洗,并与我分享了许多教会中的经历和见证,还乐意为我信主代祷。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到神的恩典离我越来越近了,他似乎正在鼓励和催促我,并已向我张开双臂,使我竟在冬日里感到阵阵暖流。我已相信,基督信仰拥有我生命的答案,拥有这世界的答案,也拥有我对人性、伦理、价值、婚姻等所有问题的答案。圣经所提供的世界观,于我已是完全可以认同,因为我从未见过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那仿佛正是我所向往的安慰和归宿。但面对一位超越的神,理性是不够的,因为我依然无法做到凭着信心而非眼见,完全相信神的存在、耶稣的复活以及其他一切的神迹。这是我接受神的第三重阻碍。的确,对于一个骄傲的罪人来说,两千年前在遥远的以色列只生活了三十三年的一个看似贫苦、卑微甚至失败的人,竟然是神的儿子——爱子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西1:15),这个道理甚难。但是感谢造我们的主,在他没有难成的事,因为人的信心完全是由他所赐。他如此看顾我在属灵事上的愚拙,一直等待我清晰认识了耶稣复活的历史真实性以后,才使我生出了建立在耶稣本身,即神的真道上的信心。过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我突然有一天恍然大悟,耶稣怎么可能复活呢?就因为他是神啊。耶稣的的确确复活了,所以他才是神啊!这个循环论证听上去似乎很好笑,但感谢神,心中的疑云的确是奇迹般瞬间烟消云散!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凡从圣灵生的,也是如此。(约3:8)正如耶稣所说的,我至今无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信心,何以使我愿意坚信神是真的,复活和永生也是确凿实在的。事实上,我信耶稣第一刻最为关键的理由,就是因为他是真理。


2011年2月初的某一天,我读到福音单张《四个属灵的定律》,觉得福音的基本信息对我已是清晰明了,便按着指导在自己家中做了决志祷告。那几日,我曾反复观看一场北京某教会圣诞赞美诗会的视频,每次都泪流不止。我曾经聆听过这世上近百个国家的数千张音乐,却第一次从歌声中听到那天上的国度和永生的盼望,听到那创造宇宙和其中万物的神的荣耀。神也垂听了我的祈求,才不过几天,我的男友竟因一次同样难以理解的突发事件认识到了自己的罪有多么需要耶稣,也愿意立刻悔改信主。


初信的时候,我想象中的教会是已被西方世俗文化妖魔化和卡通化了的样子。我作为一个习惯了悖逆而不是顺服的人,一个常年对权威角色有所排斥警觉的人,对教会权柄和群体崇拜有复杂的心理障碍。感谢神的安排,2011年3月的第一个主日,我来到了城市复兴教会的葡萄园团契,开始委身于这个大家庭,并在这里真正体会了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地善,何等地的美!(诗篇133:1)我所经历到的彼此相爱、彼此接纳、彼此敞开、彼此担待,使我彻底打消了先前的疑虑。我便甘心乐意地谦卑下来,坚持聚会直到如今。


我若说:"黑暗必定遮蔽我,我周围的亮光必成为黑夜",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见,黑夜却如白昼发亮。黑暗和光明,在你看都是一样。(诗篇139:11-12)这样,我这只失迷多时的小羊,终于被我的牧者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幽谷中寻回。信主后不久的某一夜,当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在祷告中详细地向神承认了自己当时所能想起的往日过犯之后,我深深地体会了得蒙赦免的喜乐和平安。"人子啊,你要对以色列家说,你们常说,‘我们的过犯罪恶在我们身上,我们必因此消灭,怎能存活呢?’你对他们说,主耶和华说: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我断不喜悦恶人死亡,惟喜悦恶人转离所行的道而活。以色列家啊,你们转回、转回吧!离开恶道,何必死亡呢?(结33:10-11)神怎样呼唤以色列失丧的子民,如今也是这样向着永恒的时空呼唤他失散的儿女。那时我就像那漂泊多年的浪子重新回到天父的怀抱里,心中充满了在爱情中都鲜有体会的幸福甜蜜。从今以后,我知道我再也不用迎合这个由"说谎之人的父"管辖的幽暗世界,任由它恬不知耻的污秽剥夺吞噬我的尊严和价值,因为基督照我们父神的旨意为我们的罪舍己,要救我们脱离这罪恶的世代。(加1:4)我知道我再也不必沮丧自己无法脱离这取死的身体,自己所行所思之恶也总和世界一样,因为罪必不能作你们的主,因你们不在律法之下,乃在恩典之下。(罗6:14)我知道我再也无需追问那求索真理的远洋孤筏将要把我漂向何方,才可以终止我灵魂的干渴,因为神要使我真知神的奥秘,就是基督,所积蓄的一切智慧知识,都在他里面藏着。(西2:2-3)。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忧惧以我的软弱何以承受生命和爱中的创痛,因主耶稣他亲自应许: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约14:27)我知道,我如今在恩典和真理中的自由甚至跨越了时间、空间和生死,因为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的。(罗8:38-39)而我之所以知道以上这一切,不是因为教派组织,不是因为教义理论,也不是因为宗教仪式,只是因为我所信的那一位,他已经亲自告诉我他是谁: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又是那存活的。我曾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并且拿着死亡和阴间的钥匙。(启1:8-18)


因为黑暗渐渐过去,真光已经照耀。(约壹2:8)


当神创造天地的时候,地的原初状态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创1:2),而这也同样是我的灵魂在蒙恩以前的境况。然而,当基督的新生命住进我的里面以后,我却在不费吹灰之力之间由内而外地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如果我个人与神相遇的过程看上去是偏于理性的,那么我信主这一年来所经历到的,即使大部分并非是戏剧性的事件而是心意里的更新,却只能说是神的奥秘。


其一,是那创造诸天,铺张穹苍,将地和地所出的一并铺开(赛42:5)的神,引领我由混沌进入秩序。因着真理的统摄了我的生命,万事万物的秩序在我心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图景,世间的一切在我眼里都仿佛被更新了。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诗篇19:1)我从此知道自然界万象的奥秘出于神。我从花草树木捕捉到他的美善,我也从日月星辰窥探到他的权能。我也从此相信人类的历史在神的掌权之下。我从自己的祖先、异邦的文明或世界的思潮远离或亲近神的日子,领悟出神话语的信实:我今日呼天唤地向你作见证,我将生死、祸福陈明在你面前,所以你要拣选生命,使你和你的后裔都得存活;(申30:19)我也从此逐渐学会重整日常生活中的秩序,不再以世界的标准(事>人>神),即因外貌、才能、资本、权力、绩效、成就等为自身的价值所在患得患失,而是以神的标准(神>人>事)自我接纳,知道我的宝贵不是依我的条件,而是在于神按着他的形象和样式的创造,和他用自己独生子耶稣的宝血将我重价买来的救赎。主耶和华以色列的圣者曾如此说:"你们得救在乎归回安息,你们得力在乎平静安稳。"你们竟自不肯。(赛30:15)因着神的爱,那许许多多为证明自己外在价值而捆绑自己的重担一一脱落下来。每一天每一刻,神使我可以澄澈透明地活在他的面前,真实地面对自己,也真实地活在世上。如奥古斯丁所言:"因为你造我们是为了你,我们的心如不安息在你的怀中,便不会安宁。"


其二,是那在人的酒用尽之时变水为酒(约2:1-11)的神,引领我由空虚进入丰盛。万事令人厌烦(或作"万物满有困乏"),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传1:8)从前,我是一个在猎奇心、求知欲、收藏癖方面都近乎有强迫症的人,我的大脑和心灵被蒙在这世代看似绚烂的外衣下,终日在信息碎屑的海洋里四处盲打误撞,在社交网络的刷屏中驱散孤寂乏味。耶稣说:我就是生命的粮,到我这里来的,必定不饿;信我的,永远不渴。(约6:35)如今,当我内心那长久的虚空感被基督他自身的生命所充盈,仿佛一个已经美餐一顿的人再去面对饥不择食时才可能有兴趣的食物,我曾经为之津津乐道的事——时事新闻的喧嚣、意见领袖的论辩、瞬息万变的趣味……正离自己渐行渐远,对我已丧失了吸引力。因为万有都在基督里面,他乃是无穷尽的,在他以外的事不可能使人满足。你的言语一解开,就发出亮光,使愚人通达。(诗篇119:130)同样的,神的道既是丰富有力的,又是切实可行的,"是活泼的",又是"有功效的",(来4:12)这也让一切我曾用来充实自己头脑的"人间的遗传"、"世上的小学"(西2:8)黯然失色,显出它们的亏损。每周的聚会和查经,成为了节日筵席一般的期盼;与弟兄姊妹交通信仰,与友人传讲福音、见证基督,都成为了我的喜乐。从前,若音乐里毫无感伤,便难以打动我,因为我以欢乐为浅薄。如今,颂赞永生神的歌声已胜过了世上属血气的歌声给我的抚慰,因为我深知圣诗里面的安详和希望都是真实存在的。


其三,是那使"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并且叫人从死里复活的神,引领我由黑暗进入光明。律法本是外添的,叫过犯显多;只是罪在哪里显多,恩典就更显多了。(罗5:20)从我信主的那一刻起,神就使我看见他的爱鲜活地临在于我劣迹斑斑的感情生活之中。当我因为相信神的美意而迈出了顺服和悔改的第一步时,我真切地经历了主耶稣的应许: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太11:30)而之所以容易,之所以轻省,却是因为耶稣已经为我的罪偿付了代价——我自己都已不堪面对的灵魂废墟,他怎样帮我片片拾起,层层复原,并重新赋予我被创造时的那份完整;我那充满邪情私欲的心思意念,他怎样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悄悄洗净,使我许久以后才突然意识到,以往时常光顾的那些扭曲倒错的幻想早已荡然无存;原本我担心难以胜过的淫乱的罪以及由它而来的控告和咒诅,他怎样温和地牵引我迅速、轻松而又彻底地离弃,而这根本不是我个人克苦己身的努力所为;从前我将爱情作为偶像的时候,将我引向折磨和毁灭的私欲,他怎样在他的爱中拯救我脱离,并且格外保守我的身心,使我竟向往早日进入婚姻的预备——神使我脱下污秽的衣服,卸下缠累我十余年的枷锁,并给我披上了基督的华美,他告诉我,如今他看我如看他儿子一样,是神家里的孩子,是圣洁无有瑕疵的。在今天这个"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也全不被藐视的年代,当同龄人为不能保住或不可实现的爱或惶惶度日,或纵情声色,当大众媒体网络给予人们各种多有谎言的情感忠告,我却可以在千万人的嘈杂中清心分辨属天祝福的道路。如今我对爱情婚姻的信心,是建立在昨日今日直到永远从不变更的神之上,是建立在使基督死而复生的大能之上,并且我已有永不止息的爱的源头可以从中支取,因为神就是爱。


最后,是那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约1:14)的神,正在引领我由自我的生命进入十字架的生命。2011年3月,我的文学硕士论文进入最后的写作阶段。然而,因信主前所定的论文选题中大量涉及纵欲、情色、自杀、抑郁症、性异常等内容,参考文献资料也充斥着女权主义、精神分析、酷儿理论等近年来西方文学理论热门思潮,这让我愈发感到无法适从。我很难在当前道德相对主义的学术语境下隐藏自己的价值立场,因为我无法美化罪恶。我也很难假装认同自己明明以为错谬的学问,因为我已经认识真理。由于心里很不平安,便大胆作出了更换选题并且延期毕业的决定,重新选择了一位16世纪西班牙圣徒的灵修经典作为我的研究对象。神也因着他的怜悯奇迹般地为我开道路,使校方史无前例地批准我的两次延期申请,为我预备了正常硕士论文的写作时间,以免我过度劳累。于是,我便从一个临近毕业、引人瞩目的名校研究生沦为一个身份不明、令人失望的边缘人,成批的亲朋好友满怀期望地问候我的就业情况,却不能理解竟然会有人为了大家都会敷衍了事的硕士论文就耽误人生。神却让我在这一年里暂停为成就自我而奔忙的脚步,安静在他的面前,常常求问他要我这一生如何为他而活。随着生命的成长,我的信心逐步由头脑深入灵魂,圣灵也逐渐显明我生命中许多需要被神对付的罪恶。马丁·路德曾说:"比起教皇和他所有的红衣主教,我更害怕自己的心。"虽在这一年中与人群和事务接触不多,但在我尚且幼小的生命跟随神的过程中,我的确发现我的内心是不比世界更小的战场,而神也使我习得了一些宝贵的功课。


第一是纯正福音的功课。就如经上所记:我要灭绝智慧人的智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林前1:19)神借着我向多位朋友传福音的经历,极大地破碎着我的骄傲,操练着我的爱心,让我学会依靠圣灵的能力而不是自己的聪明行事,定睛于耶稣基督而不是人,同时也使我对于纯全的福音有了愈来愈清楚的认识。一年来,我从许多富有智慧的朋友那里遇到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世界观,感谢神,他们让我试图倚仗的一切论辩和才学都归于无有。初信的时候,我颇为喜好研究护教学,并习惯借用许多人类的知识去佐证上帝的存在,习惯以真理持有者的姿态批判其他宗教与哲学,却容易绕过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的"愚拙",绕过不讨人喜悦的罪和悔改,仿佛神的话语并不充足。随着在主里的时日增多,我才渐渐自惭形秽地意识到,说服他人的私欲和讨人喜悦的妥协,总是不经意间就替代了福音本身;而预备人心向福音敞开的工作,根本不是出于我自己的能力。因为神的国不在乎言语,乃在乎权能。(林前4:20)使人相信福音的乃是神他自己。而我真正当尽的本分,是要把各人在基督里完完全全地引到神面前。(西1:28)每一次传福音,不仅让我回到救恩起点的确据,更会显明我对神与对人的亏欠,对我来说都是反省与悔改的经历。


第二是爱人如己的功课。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林前13:1)由于现世周遭有太多不尽人意,当今中国知识分子面临的一大试探或许是看到宏大的字眼就血脉喷张:民主自由、公民责任、社会参与、文化使命、世界和平……我的旧有生命也有类似的旨趣,而事实上其中多有不属神的诉求。信主以后这一年里,神用他的话语在这方面更新改变我很多,使我清楚所应注目的是属天的国度而非属世的国度,是神国里的位分而非世界上的权利,是拯救更多灵魂免于在罪中灭亡,甚于改变周遭世界使之"基督化"。更重要的是,他借着经历真让我看见自己的一贫如洗。我内心那"分别善恶"的罪,我的悖逆倾向和审判欲望,远比我的爱更多。我若无法在神托付的小事上尽忠心,用大事去标榜自己的义是多么愚蠢;我若无法好好地爱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他们舍己,也就更无法发自内心去爱陌生的邻舍和远方的同类。神在这一年来都以各种境遇问我:你真的以为凭着自己的血气可以去爱罪人吗?是啊,若不靠着他,如何可能。神也曾一次次向我显明,我尚未从一些过去伤害的心理情境中得到释放。我不得不在他的面前承认,凭着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完全饶恕别人,我的爱有太多的条件。而当我深深认识到完全败坏的自己根本不配得到爱,无论是来自神的,还是来自人的,并且愿意向他祈求饶恕的心,他便使我不知不觉地与过去的记忆和解,与不爱我的人们和解,并告别那反复入侵的自怜情绪。


第三是不爱世界的功课。2011年11月27日,我受洗归入耶稣基督的名下。在这之前的一个多月,我经历了明显的属灵争战,撒但在这个时期揪住我未死的虚荣心和自我的不接纳这个破口,用世界的荣华来加倍地抢夺我的心。因为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小小的角落,我生怕认识我的人以为我信主后变得愚笨了,并试图挽回我的论文延期给他人造成的失败印象,以证明我作为基督徒也可以活得像一个"正常人"。于是,我的学术野心突然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来,仿佛心里有个小人在嘶吼,哭求来自人的荣耀,竭力推开十字架,近乎忘记了自己在这世上只是客旅。并且因为恼恨自己到目前为止看上去多么像个废物,时常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抑郁中以泪洗面。我又一次开始为自己图谋大事,着手调查去美国读博士的选校事宜,心中却幻想着出国以后,不仅可以获得和许多曾经的同学一样高的学位,走家人、老师、朋友都认为我当走的合理道路,使他们不必为我信了耶稣而惋惜,还可能会享受的诸多好处:在风景优美、人烟稀少的地方安度属于自己的安逸生活,以躲避"在世上"却"不属这世界"的张力;躲避缺少信仰自由的政治环境之中可能有的逼迫;躲避父母因恐惧我"非法聚会"毁掉我的前途和他们的事业而对我的责备……归根到底,是我不愿付作门徒的代价,不想信得那么苦。我陷入到极大的软弱当中,所有生命中的缺陷尽都暴露,此刻想来实在是无比汗颜。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罗8:37)就在忍耐坚持到受洗之后,来自天上的平安又重新回到我的心中,我迅速地得以在灵里面冷静下来。神也让我在进一步的了解中清醒地看到,在西方世俗大学主流文学研究的氛围里,各类敌基督的思想已经处于何等的统治地位,而我在研究中将面临的"故作不认识主"的试探有多么大。自此以后,我更看清了自己的老我与神为敌的本相,也开始学会将我人生的方向向神交托,并时常寻求他的心意,以摸清他愿如何使用我这个无用的器皿。神借着他的话语,再次明确地告诉我,我的好处不在他以外,他对我的未来,必定会有最美善的安排。


然而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林前15:10)我文笔的笨拙,无法述说神在我身上全部的工作。如今我确实相信,即便我生命中只有基督,我也有了一切;但若没有基督,我便一无所是,一无所有,一无所能。我愿将我的一生献给他,也愿撇下所有跟从他,直到见主面的那一天。愿颂赞、尊贵、荣耀归于我们永恒的神。阿们!


你的日头不再下落,你的月亮也不退缩;因为耶和华必作你永远的光,你悲哀的日子也完毕了。(赛60:20)


来源:网络

李晓明律师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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