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鲜衣怒马扬鞭而去,就请裹好爬满虱子的华美袍子,灿然前行。
年少轻狂的时候,很喜欢一个词,叫相爱相杀。
豆蔻年华,红衣少女,嬉笑怒骂都是爱情江湖里最活色生香的场景。青春少女的爱情,必定要带着飞扬跋扈的嚣张与横眉怒目的肆意,才能快意恩仇,笑傲年华。
一句话,最美的年华就该任性妄为,最美的爱情就该相爱相杀。
说到金庸小说里最恩爱的情侣,我想,排在第一位的,一定不是郭靖与黄蓉,杨过与小龙女;更不会是萧峰与阿朱,令狐冲与任盈盈。我心目中的这个位置是留给王难姑与胡青牛的。
郭靖除了黄蓉,还有华筝;杨过除了小龙女,还有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郭襄;而萧峰对阿朱,令狐冲对任盈盈究竟有多少爱情,恐怕连金老爷子都掂量不出个百分比来。而胡青牛却只有王难姑,而王难姑也只有胡青牛。
王难姑是胡青牛的妻子,两人分属同门。他研究医术有成,人称“医仙”,她研究毒经,下毒高明,人称“毒仙”。她恼怒被她下毒之人可由他治好,而选择一生与他斗气斗狠。这一生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都花在了与彼此的比试和较量中,可以说,这一世,她是为他而生的,他也是为她而活的。
两人将“相爱相杀”四个字刻成了爱情的墓志铭,却让我觉得这才是那个热血江湖里最纯粹的爱恋。没有红颜,没有妹妹,更没有江湖侠义,民族重任,爱情的能量全部交付给了一个人,没有在路人身上分散一分一毫,这样的浓度,他俩坐上“最恩爱情侣”第一把交椅难道不够资格吗?
所以,每次看到书中纪晓芙的那一句心里话:“这胡先生畏妻如虎,也当真令人好笑。”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经年后,难免还是会唏嘘:这么好的爱情,却终究没能好好在一起。
两个人斗了一辈子,连最高段位的“以身试毒”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也终于在生死一线间悟出了那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离不开,就好好过。
可是,仇敌金花婆婆却没有给他们余生好好过的机会。这对心里最恩爱的夫妻,一辈子都没能好好在一起。临了了,却好好地死在了一起。
谁也说不清,这是金老爷子的恩赐,还是相爱相杀的宿命。
直到最好的年纪悄然逝去,稚气的脸庞被岁月鞭打成霜。
我亦如中年王难姑一般,在尝试过很多场高段位的“相爱相杀”招式之后,终于想明白了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老话:离不开,就好好过。
只是,只有自己清楚,从知道到懂得,中间隔了好几个以爱为名被自己“手刃”的如风少年。
活到30岁,我依然说不清,爱,究竟是什么?
时光过去,遇见的人,经历过的事,仿佛愈发让人搞不懂那些像雾像风又像雨的往事。
关于爱情,我们一再沦陷,又一再顿悟,却依然找不到控制它的法宝。
我们这样柔肠百转,这样心甘情愿,却也这样无能为力。
如果这就是与爱情有关的“谜之答案”,那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放过自己。
既然爱情本就是月老手中越理越乱的红线团,我们大可放宽心,不去理会那杂乱无章的丝丝线线里藏着怎样的秘密。而是先问问自己:能不能放下线团另一端的手?如果舍不得,那就好好握着,然后,在春日的暖阳里,抱着一团乱麻的红线团愉快地打个盹儿。
在一起一天,就过好一天,这样才不辜负这过一日便少一日的岁月啊!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而我想说:“做不到鲜衣怒马扬鞭而去,就请裹好爬满虱子的华美袍子,灿然前行。其他的,除了消耗生命,别无益处。”
故事的最后,我才明白:原来,相爱相杀是个很傻很天真的词。■
摘自微信公众号“狐尾山上百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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