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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最好的一代日本人长啥样

JapanFoundationBeijing  · 公众号  ·  · 2020-02-26 15:51

正文

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访日学者,作家闫红女士访问日本归来后继续发表文章。今天我们在本公众号中转载闫红女士发表的题为《最好的一代日本人长啥样》的文章,和大家分享。





我抵达日本那天傍晚,篠崎老师到宿舍来找我,拎着一只硕大的旅行箱,我想,她大概是出差刚回来吧,真是辛苦了。


篠崎老师笑眯眯地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生活用品,洗发水沐浴露浴巾牙刷拖鞋……甚至还有咖啡和面包。我想起出门前,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安富女士告诉我,篠崎老师为你准备了很多生活用品,她希望你过来时不用拎太多行李。我心中感激,却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周全,随即升起的,是一阵惶恐。


我之前听说过日本人友善但不热情,朋友间聚会也要AA制。我赞成AA制,我娃和他的好友之间实行AA制,我觉得这是一个进步,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我该如何处理呢?


和篠崎老师坐在烤肉店里时,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更强烈了,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2018年秋,我应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之邀,参加赴日研学项目。行前,我要做的,除了提供自己的研究方向之外,还需要找到一位在日本的老师跟我对接。可是日本对我来说是完全的异域,无奈之下,我向当时不算太熟的翻译家施小炜老师求援,这其实是很冒失的事,但待人诚恳的施老师,慨然应下,不多久,他告诉我,他的一位师妹,名叫篠崎美生子的,愿意做我的对接老师。


然后我在上海跟篠崎老师见了一面,她像大多数日本女子一样,肤色极其白皙,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我后来发现,日本大多数女子都有这种“笑眼”,在商店,机场,各种办事的地方,你一开口,对方立即把眼睛笑得弯弯的,是不是笑多了就会有这种明媚可爱的“笑眼”?要不怎么说,爱笑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差的。


篠崎老师的神情和仪态,就更加日本风,非常谦和,时常鞠躬,不鞠躬时,也会频频点头呼应别人的话题,即便,她并不完全听得懂。


唯一的违和之处,是外表很温柔的篠崎老师,早年居然做过拳击运动员。后来处得熟了,她笑说是那个时候她刚结婚,感觉需要给自己增加一些保障。说着,她举起拳头,做出一个强有力的姿势,眼睛依然笑得很温柔。


篠崎老师回日本没多久,安富女士告诉我,篠崎老师将安排我住在明治学院大学国际会馆,位于港区白金台。如果你经常看日剧,就会知道这是日本的顶级富人区,林真理子写的小说《平民之宴》里,拜金女可奈做梦都想成为一位穿着开司米开衫的“白金女郎”。





能在这寸土寸金之地,申请到一个带厨房和卫生间的套房,一定颇费周折,我暗自怀疑给篠崎老师添了很多麻烦。饭毕,我想要结账,篠崎老师坚拒,说,将来我到中国再说。为了不让中国式买单惊动周围安静的日本人,我也只好作罢。


篠崎老师是明治学院大学的教授,教日本现代文学,博士论文做的是芥川龙之介,但是她对鲁迅和周作人兄弟非常熟悉和喜爱。在我看来,她本人的气质,跟鲁迅亦有相似处,比如说,有一次我们谈到“想听日本的真话很难”这件事,我说据我观察,日本人也不爱说假话,只是不喜欢表态而已,篠崎老师立即“表态”:“我就不是这样。”


她还真的不怕表态,她特别不喜欢安倍晋三,竟至于在办公桌上放了个牌子,上书“我讨厌安倍晋三”。我听了不免错愕,问,你的同事不觉得奇怪吗?她哈哈笑着,说,他们也这么干了。


又有一次她告诉我她要去冲绳的边野古,那里是日本冲突最为激烈的地方,美军基地搬迁,被新址所在地附近的百姓抵制,她和一些教授学者要去给抗议的百姓应援。我听了十分好奇,也十分神往,申请一道前往,她说,没问题,不危险。



我们便从东京来到冲绳,坐着大巴车,抵达一个美丽的海滩,海水蓝得像梦境,满地的珊瑚与贝壳。篠崎老师说,美军要在这里建基地,一定会影响环境。


同我想象中人山人海喊口号的场面不同,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老妪,老妪快速地讲他们和官方对峙的过程,他们守护家园,已达1588天,四年多时间,冲突频频,老妪控诉日本政府不给他们补偿,篠崎老师时时发出同情的叹息:“太可怜了。”


不过,中间也有很喜感的细节,老妪说,四年下来,双方都混成了熟人,老妪一度因为什么事缺席抗议现场,对方还特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非常之关心。



聆听完老妪的叙述,也没见谁喊口号,大家参观了一大排抗议标语,其中频频出现两个字“不屈”,然后去吃有苦瓜片的便当,和苦瓜味的冰淇淋,就算结束了。我觉得这样的应援很好,对于旷日持久的抗议,了解、倾听、呼吁,也可以是一种声援。


篠崎老师是女权主义者,因此不太喜欢川端康成,我个人倒不觉得小说要写得很“正确”,不是有句话吗,伟大作品通常是展示人性的局限性的。不过对她的想法,我能理解,告诉她,中国有个词,是用来形容川端康成笔下的某些男人的,叫做“渣男”,她听到这个词,大笑起来,重复了好几遍。


金刚怒目之外,她也有菩萨低眉的一面。 日本人多礼,总是鞠躬,在我见过的日本人里,她可能是最爱鞠躬的一个。 有次她带我去某个大学,有点呆萌的她,几经周折,依然不得其门,不得不在电梯里跟一个学生请教,学生告诉她,她立即鞠躬感谢,人家都出了电梯了,她仍然在人家背后兢兢业业地鞠着躬。


她和学生的关系很好。我跟她去早稻田大学看京剧,在那里遇见了她原来所在的惠泉女子学院的学生,她们先是欢天喜地地拥抱在一起,然后像电视里会看到的那样,几个人手搭肩膀转起了圈。从背后看,她和这些小姑娘也没什么区别,怎么也不像个五十多岁的教授,五十多岁的樱桃小丸子是不是也就这样?


的确,篠崎老师时常会让我想起小丸子,还有窗边的小豆豆。她对一切卡哇伊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开一辆小小的,圆头圆脑的车,车里有很可爱的毛绒玩具。出门在外,她喜欢买纪念品,不知道什么事,会突然触发她的笑点,让她失控地大笑起来。


应该说,因为语言交流还不是特别便利的缘故——这一部分原因是我语速太快,有次篠崎老师笑道,如果你说得慢一点,我就能听懂更多——我对篠崎老师的了解很肤浅,但篠崎老师展现出来的这许多面,刷新了我对日本人的认识。我有次和更加熟悉篠崎老师的一位教授谈起她,那位教授说,篠崎老师是最好的一代的日本人的样子。


再朝上一代的日本人,还没有完全从战争和匮乏的阴影中走出来,再朝下一代,又有一种诸事不关心的“丧”,篠崎老师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成长于七八十年代,那是日本的黄金时代。而且,篠崎老师他们深受“日本教职员组合”影响,该组织属于左翼,主张正确认识历史和尊重历史,其成员涵盖了日本公立私立大中小学校教职员工,到现在还占日本教师百分之三十之多。


总之,篠崎老师这代人身上,既有日本传统的谦虚知礼,又因为受到更多现代文明熏陶,而更加热忱有思想,是最好的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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