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大结局,周围突然多了很多心疼祁同伟同志的人。
嘘,先让我装会儿逼
当然,这个人犯的那些罪丧尽天良,没什么可洗地的,而大家唏嘘的地方在于,他明明有过贯彻内心正义的机会,有过用正当手段出人头地的可能,最后却由于各种原因,走上了一条邪路。
不得不说,这个电视剧里面,祁同伟这个角色塑造得很饱满。
这个人物的悲剧之处在于,在他一腔热血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被人坑害,连番受挫,后来抛弃一切尊严找到了自认为正确的道路,却没有了那番少年意气,只剩下满心的蝇营狗苟。
和他同期的陈海、侯亮平,毕业就进了省级机关,仕途平稳,而他被梁璐报复,在山区基层,一待好几年,就算进了缉毒队,立了大功,身中三枪,还是换不回一纸去北京的调令。
如果当初没有梁璐这档子破事儿,这个底层出身、资质过人的少年会达到怎样的高度?谁也说不清。
是他咎由自取吗?面对不喜欢的人表白,当然要拒绝,这没错。
可惜就可惜在,他拒绝的人,心狠手辣,背后还有权力撑腰。
如果说他有什么问题,只能说,他命不好。
无独有偶,司马迁的《史记》里,有一篇《李将军列传》,也是说的“命不好”的事情。
李将军就是李广,唐朝王勃《滕王阁序》,专门写“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算是为他鸣不平。
到底是怎么个难封法?
《史记》里写,李广家是军事世家,年轻时随皇上出行,“有所冲陷折关及格猛兽”,意思是,很能打。
能打,那夸两句,赏个蟒袍玉带的,也属正常,结果汉文帝来了一句:
“你没赶上好时候啊,要是赶上汉高祖天下大乱那会儿,早就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了!”
文帝也是实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丝毫不考虑别人的自尊心。你说让你一个刚准备立一番大事业的年轻人听到这种话,你怎么想。
基本上从这句话起,李广就开始了一生的不顺遂和各种诡异的背运。
先是七国叛乱,李广任骁骑都尉,从军击败叛军,还夺了敌人的军旗,怎么也是该受打赏的功劳,结果因为梁王私自授他将军印,惹到了朝廷,回去之后,就什么好处都没给他。
接着守边关,天天跟匈奴打仗,按理说别人来打我那我肯定要还击,可还是被人告了一状,说:
“ 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
这话听上去好像是“为了他好”,你看你觉得自己挺厉害,这么爱打打杀杀,万一死了怎么办?
可他一个将军,建功立业的时候,你不让他打仗,难道让他回家敲键盘吗?
后来李广就在边境地界各种换地方守城,仗打了不少,就是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奖励,甚至有率一百骑兵从数千匈奴人追击下全身而退的壮举,但因为脱离了大部队,“大军不知广所之”,所以也只是听着很厉害,没什么实际意义。
之后的故事就越来越往下坡路上走。先是随大军定计给匈奴单于设伏,“单于觉之,去,汉军皆无功”;接着出雁门,被匈奴仗着人多打败,被俘,施计逃脱,还射死了几个敌人,最后汉朝执法的官员说,你的部队死了那么多人,你还被抓了,按法律,得砍头(吏当广所失亡多,为虏所生得,当斩)。
李广花钱赎了死罪,削职为民。
挺好的,打了好几年仗,也杀了不少敌人,啥好处没有,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早知道费这劲干嘛啊。
可能上天觉得李广还不够惨,过几年又通过皇帝召他出山,又一次赶上打匈奴,原定跟博望侯兵分两路,结果博望侯走慢了,“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李广只有四千人,愣是打了一天都没让匈奴占到便宜,等到博望侯来了,成功解围。
四千打四万,没赢但也没输,好歹不吃亏,该给点儿甜头了吧?
不,按照汉朝法律,博望侯耽误事儿,得砍头(后来也花钱赎了),“广军功自如,无赏”。
什么意思?你是没打败仗,但没用啊,死人了大哥,不罚你算不错了。
写到这儿,司马迁很贴心地给做了一个总结,说李广当了这么多年将军,从汉文帝一直跟到汉景帝,又跟到汉武帝,他堂弟跟他起步高度一样,光辉事迹还没他多,能力也不咋样,可堂弟封了侯,还当了丞相,连李广的好几个属下都有爵位,只有李广自己,屁都没捞到。
你以为到这儿就完了吗?没有。
汉武帝爱打仗,派卫青和霍去病大举出征匈奴,李广也想跟着去,皇上一开始嫌他老(六十多岁了),后来拗不过他,让他去了,但私底下跟卫青说,这人“命不好”(数奇),别给他分配重要任务。
于是卫青让李广走东边绕远路,自己去抓单于,没抓住,回来路上碰见姗姗来迟的李广。这才知道,命不好的李将军,因为没有向导,迷路了……
上头说了博望侯的例子,该你来的时候不来,这个罪很重。官员要审李广,李广不愿意再受审,拔刀自刎。
这个情节是不是有点儿熟悉?祁同伟,孤鹰岭,上演了一样的剧情。
当然祁同伟自尽,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作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李广自尽,就透着一种听天由命的绝望。
他很能打仗,吓得匈奴好几年不敢靠近边关,但偏偏他生在汉文帝的年代,朝廷的对外政策是能守就守,不主动惹麻烦。
等到穷兵黩武的汉武帝出场了,他却老了。
这两个人,绝顶的自尊是相似的,屡次被命运捉弄,也是相似的。
李广自刎前,说了一段话:
“ 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
这就等于自己认了,就是命不好,运气太差。
这一点上,祁同伟跟李广又有本质区别,不管被折腾到什么地步,后来又惊天一跪,他都不认命,他要“胜天半子”。
这么来看,放到同样的位置,祁同伟活得应该比李广好一些。李广一辈子谁也瞧不上,谁也不服,性格软硬不吃,祁同伟却知道,想往上爬,得低头。
何况他还有一手忍辱负重的本事,该俯首坐低的时候,绝不含糊,向暗算过自己的女人求婚,向身居高位的人事以谄媚。表情包天王李达康书记评价他,“这位同志是靠吹吹捧捧上来的”。
但谄媚的人,一定活得好吗?
《史记》里还有一个列传,叫《佞幸列传》,记的就是那些谄媚的人的故事。这些人本事可能没多大,但擅长察言观色、谄媚事主,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人格?自尊?不存在的。
比如汉高祖和汉惠帝时候,就有俩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
就是说他们啥也不会,就是会看上头人的脸色,溜须拍马,最后还能跟皇上睡一张床。
个中翘楚是汉文帝时的邓通。这个人受宠的原因也很怪力乱神,起因是皇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想上天,上不去,后来有个黄头郎(就是看船的小官)推了他一把,终于上去了。皇上上天前回头看了一眼,还看到这位黄头郎,衣带在后腰打了个结(其衣裻带后穿)。
皇上第二天就按照梦里的场景去找这个人,还真找到了邓通,也是衣带在后腰打了结。
后来邓通就成了知名男宠,虽然啥也不会,但嘴甜,会来事儿,皇上喜欢啊,赏他的钱“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有个算命的给邓通看相,说这人“当贫饿死”,皇上急了,说有老子在,怎么能让他“贫饿死”?于是又赐了一个铜矿,允许他自己铸钱。
想想也算是挺伟大的感情了。
邓通也没闲着,汉文帝得了痈病,大概属于毛囊炎的一种,在脖子、背上长脓肿,邓通就用嘴给他吸脓。汉文帝还不高兴,问邓通,“天下谁最爱我者乎?”
邓通回答:太子。
这俩人一来一往,意思是,“好孩子,这事儿不该你干啊,就没有别人心疼我了吗?”“有啊,您儿子啊。”
于是太子就被召进来吸脓(光想想我都要吐了),结果太子“唶痈而色难之”。
吸是吸了,可怎么说也是恶心,没有注意表情管理,露出了一张羞耻的脸。
这就不得不佩服邓通,真是把“谄媚”发挥到了极致,正常人干这事儿都恶心,我不光不恶心,我还挺乐呵,最后太子也服了,“心惭”。
如果这故事就到这儿的话,邓通跟祁同伟多少也有些相似。
有后台,有背景,有心机,只要能往上走,基本的人性都可以扔掉。
不同的是祁同伟确实有才干。邓通只要讨好皇上就够了,祁同伟还要打点上下,何况能做出一个惊天大案,盘桓各方关系,聪明才智必须是实打实的。
所以沙瑞金空降,祁同伟还可以左右应对,如果不是过于相信自己的本事,一意孤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但邓通就不行了,汉文帝一死,汉景帝即位,就是刚刚那位悲催的太子。
虽然司马迁在记载里只说太子当时“心惭”,但你说当着老爹的面被个男宠比下去,心里怎么可能不记恨,所以汉景帝一上位,邓通就被赶回了家,最后真的在穷困中死去。
照这么看,如果把祁同伟扔到古代,他也许会活得不错。
既有李广的实力和才干,又有邓通之流的谄媚工夫,放得下自尊,耍得了手段,多撑几集,大概是没问题的。
但司马迁在《佞幸列传》最后也说了,像邓通这类,为了往上走无所不用其极的,他们的结局:
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明天拉清单。错就是错,奸佞就是奸佞,贪腐就是贪腐,出卖灵魂就是出卖灵魂,命再不好、再说几百遍“我失去的自尊要自己拿回来”,也不能让他犯的罪,变得高尚。
“天道有常,虽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
希腊神话里,宙斯每次安排一个英雄的死亡,就先给他一场胜利,让他蒙蔽双眼。
胜天半子?得了吧。
祁同伟的结局,从他给梁璐跪下那一刻,就注定了,也许可以往后拖,但一定躲不过。
话又说回来,2000多年前的那些个故事,放到现在,依然有参考意义,这可能就是历史的乐趣。
就像有人说,历史是转着往前走的,每个年代,细节可能不一样,但基本的规律不会变。
这就是为什么,站在眼下的角度再翻《史记》,依然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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