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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精 | 菜鸡修炼手册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2-17 12:00

正文


图/凪白みと





我是一只妖怪,一千年修炼成精,两千年修成人形。你看到这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天赋异禀的妖怪,但是事实简直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因为我这个修炼速度跟我身边的同龄妖比起来,大概是绿皮火车跟磁悬浮的区别。

 

哦对了,我是一个鸡精,鉴于与某种食物佐料撞名,叫我鸡妖就好。

 

在我还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鸡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发现我与其他孩子的不同,那就是我成长得特别慢。别的小鸡都会满地乱跑放声大叫咕咕day的时候,我还是处于走一步晃两下,第二步就栽倒在地上的状态。

 

而且我的体型也比兄弟姐妹们要小上一半,看起来蔫不拉几,连隔壁那只大花猫都对我没一点想法。他说偷鸡风险太大,偷一只不够塞牙缝的实在亏。

 

为此,我的母亲还很担心我是一只瘟鸡,不过一直到她已经老得生不了蛋的那一天,我都还好好地活着。她被抓去宰杀的时候,我们几个姐妹哭作一团,暗叹鸡生凄凉。

 

那时我们的兄弟已经团灭。

 

我是姐妹中的异类,我生不出蛋,作为母鸡自然也无法打鸣,且我身材瘦小,也没有办法当做肉鸡拿去集市上售卖。养鸡人除了会看着我干瞪眼以外,他对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养着浪费饲料,杀了又卖不了钱,我大概是养鸡人带过最差的一只鸡。

 




我是在某一个阴雨天迎来了我命运的转折。

 

一个大概十一二的男孩子,站在细雨中,拳头握得紧紧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跟我的体型倒有些相似。他哑着嗓子,说要买一只鸡,但自己没有很多钱。他向养鸡人摊开手,手里有几个铜板,养鸡人为难地看了看男孩,忽的一拍脑门,小跑进鸡舍,一只手把我抱了起来。我正在午睡,猛地惊醒,自以为吾命休矣,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塞进了那个男孩的怀里。养鸡人另一只手粗暴地抓过男孩手里的铜板,光速关上了门。

 

那一刻我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只小鸡,世界说,你去死吧,没有任何人会反对。

 

我昂起头看了看这个小男孩,他的发丝上沾着一层水汽,欣慰地想了想,至少他长得还挺好看。

 

这个男孩抱着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回家。当我们到达时已然是半夜,趁着月色我打量了一下他住的地方,相当破,破到我不想描述。我眼一闭,心想自己不是拿去煲汤就是用来生蛋,可这两样我都不擅长,这是药丸。

 

果然,他买我回来是为了给她重病的母亲熬汤。

 

哭。

 




后来我发现,这个男孩具有一切戏文本里男主角的特质。

 

勇敢——一个小孩跑那么远去买鸡。

 

善良——结果舍不得杀鸡。

 

诚实——跟母亲坦白了舍不得杀鸡。

 

志向高远——还是让母鸡下蛋拿去卖钱吧。

 

我为难地看着他,摊开了我的鸡翅:我也很绝望啊!

 

为了报答他的不杀之恩,我努力地回想起姐妹们生蛋时候的情况。我刚刚发现自己生不出蛋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兄弟姐妹的讥讽让我抬不起头,母亲震惊与失望的眼神令我无地自容,我怀疑鸡生,甚至想要了结自己。

 

我跑到隔壁大花猫的面前,张开翅膀,说,你吃了我吧!

 

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回答道,不吃,滚。

 

母亲还是护着我,她说,你们不要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姐妹们跟我说,生蛋还是很简单的,你往那一蹲,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觉得肚子有点胀胀的,就像拉屎那样一用力,咣当就出来了。像母亲那种资深蛋鸡基本已经对这个过程没有任何感觉了。她们说得好像这是母鸡生来就有的能力,而我没有这种能力,所以我是个异类,什么也不会,是条咸鱼。

 

我自己也深以为然,我很咸,是只盐水鸡。

 

自从我尝试下蛋多次无果之后,小男孩便不再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吃的少,他每天都把自己本来就没有几粒米的米粥分给我一点,而他重病的母亲,也只是比男孩多几根咸菜而已。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至少还可以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即使生活如此艰难,能让我给你们带来一丝温暖,我虽不想死,可也觉得值得。

 

男孩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如同一条宽阔而平静的河流,他说:“对不起啊,你长那么瘦小,我也没有办法把你喂饱,还不如让你待在鸡舍里,比在这个家好多了。”

 

不是这样的。我想告诉他。

 




男孩的母亲终于去世了。

 

她本来百病缠身,吃不饱穿不暖,能活这么几年已是不易。男孩长成了少年,即使长期营养不良,个头还是窜出一大截。而我依旧活着,依旧是只瘦瘦小小的盐水鸡。

 

那天晚上极冷,我窝在屋子里的火炉旁边,差点把自己的尾羽烧焦。女人说冷,少年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母亲的薄被上。他的指尖都冻青了,将火炉又往床边移了移,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为了维持女人的生命,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

 

我看着火苗微弱的火炉,思考着我跳上去把自己烤了的可行性,最终还是觉得小火烤鸡简直是一种酷刑,就此作罢。

 

女人气若游丝,把少年唤到身边,轻声嘱咐着他什么。少年的脸色由温情变得愤怒,他的拳头砸到床板上,我惊讶于为什么他竟然还如此有力气,就听他吼道:“我不去!他抛弃了我们,还害你患上隐疾,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爹!”

 

女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到让我觉得她把身体里的气都吐完了。她抬手抚上少年的发,细语道:“去把窗户关上吧,有风吹进来了。”

 

少年诧异于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有风的存在,不过还是起身去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当他检查完窗户重新坐回母亲身边时,发现她已经断了气。

 

他从震惊变为悲痛,扑在母亲尸体上嚎啕大哭。他不过是个少年。

 

我站了起来,彳亍着守在他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一只白狐莫名出现在屋子里。作为一只鸡,我吓得缩成了一团,一动不敢动。抬头看了看少年,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个狐狸的存在。

 

那只白狐默默幻化成人型,那是一位十分俊美的青年。他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修长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好像非常难过。

 

“守你十年,你终究还是去了。”他开口,声音清冷且忧伤。

 

我又一看少年,他好似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自顾自地哭着。我忽然明白到,这白狐大概是传说中的妖怪。妖怪这种神秘的生物从来只活在睡前故事中,相传他们高贵冷艳,不屑于与普通家禽为伍,有的为了修炼还会吸人类的阳气。

 

我不是人类,但我还是很怕,狐狸可喜欢吃鸡了。

 

希望他能注意一下自己高贵的妖怪身份,不要跟我这种小鸡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然而我的样子让他注意到了我。

 

一只鸡,不仅能看见自己,还一点儿也不怕,坚定地守在少年身边。呆若木鸡。

 

他朝我走过来,我却一动也动不了。

 

“你这只小鸡,有点意思。”他说。

 

“哥,我不搞跨种族恋情,您放过我。”我求。

 

“你再说一遍?”他青筋暴起。

 

我立感不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想今天是逃不过这劫了。他看我这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想修炼吗?”

 

你想修炼吗?

 

对于大多数动物,听到一个资深老妖怪问你这个问题,相当于问一个快要喝死了的人:“你想喝水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而我不是大多数动物。

 

“我行吗?我连蛋都不会下。”

 

“雏鸡之身,嗯,不错不错。”

 

“我长得还瘦小。”

 

“肉身为身外之物,无妨无妨。”

 

“我就算修成了妖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无欲无求,五蕴皆空,很好很好。”

 

他拖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蹲在我面前,认真说道:“我教你修妖,你帮我照顾她的儿子,可好?”

 




我现在是一只正在修炼的鸡。

 

那天的那只白狐把所有修炼法门一股脑丢进了我那容量非常之小的脑子里,顺便帮我改造了一下体质,好让我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病怏怏。随即化作了漫天星光。

 

我才知道,少年的母亲,年少时救过一只身受重伤的白狐,那是被仇家埋伏,受了重伤现出原形的他。女人的精心照料使他感激,然而仇敌在外,为了不连累她,他只能在伤好后悄然离去。

 

后来女人嫁入官家,又被有心人污蔑与他人私通,怀上孽子,于是被扫地出门。多年后他孑然一身,翩然归来,却发现昔日的她已为人母,且生活清贫。当年那一场闹剧让有孕在身的她吃尽苦头,落下一身暗疾。她本是富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些,在那几年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白狐寻到了她,听闻了她这些年的经历。欲狂,又觉无用。于是决定用自己的千年修为帮她续命,作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原来她的寿命早几年就到了尽头,竟难为白狐让她残喘至今。

 

“我这一生,除了她,只遗憾没再见过当年教我修炼的师父。”

 

白狐化为光雨的那一刻,他笑看着她,仿佛世界上再没有谁值得他留恋。

 

“白哥,一路走好啊!”我咕咕叫着。

 

他脸一沉,“你喊我什么?”

 

“师父!”

 

他心满意足地消散了。

 




少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

 

原来多年以后,当年参与了污蔑女人与别人私通的人,生命之烛即将燃尽,忽然良心发现,将事实抖落出来,这位王爷才明白到,他逐出门的,是他最爱的妻子,和他亲生的儿子。

 

而幕后主使竟是当今皇后。只因她年少时爱慕这位王爷,无奈后来进宫为妃,却依旧不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另娶新妇,于是设计陷害了少年的母亲,那时的王妃。

 

然而知道此事的人都已被秘密处决了,唯这一条漏网之鱼,残存至今。

 

但是事情败露后,王爷并没有声张,她是当今皇后,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敢与之抗衡。

 

只是后来,皇后却被查出患了奇疾,薨然离世。

 

没有人会怀疑到这位深藏不露的王爷,在用沉默的方式,为自己的挚爱平反。

 

少年的回归使他欣喜若狂。又为红颜命陨感到神伤。

 

少年立刻得到了整个京城的注目,就连当今圣上也听闻了王叔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嫡长子。他前呼后拥,一个院子的奴仆在他身前身后打转。他却从不让任何人亲近他。

 

他唯一亲近的,是我。

 

他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他哭了一晚,几近昏厥。第二天一早,他把房子贱卖,买了一副棺材,埋葬了与他相依为命十余年的母亲。从那一天起,他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隐约中,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他有一个目标,他会不惜一切去达成。

 

到京城之前,他把我抱在怀里,默默起誓:一定要为被诬陷的母亲报仇,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

 

我咕了一声,意思是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的。而我也一定会陪着你的。

 

少年勤学好问,为人谦逊,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可造之材,可就是整天抱着个鸡成何体统。可是他并不在意,依旧与我形影不离。

 

后来老王爷将他提拔进朝中为官,他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为当今太子扫清一切障碍。我立在他身侧,却经常见到他处理公文到深夜,浓茶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叹气。

 

他经常在午夜被噩梦惊醒,满身冷汗,他看着床边同样被他惊醒的我,悠悠地叹一句:“若你是我,面对如此境地,该如何做?若我是你,便没有这么多问题要思考。”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睡傻了,怎么在说胡话。

 

不过我明白,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他的复仇大计里怎么会不把太子算进去。

 

当今太子性格懦弱,并不贤明。我想他也明白,隐隐约约我对他所想要达成的事情有着一丝丝的恐惧。

 

而这期间,我修炼速度缓慢,几乎停滞不前。

 

再后来,老皇帝驾崩,新帝继位。他作为从龙之臣自然是少不了加官进爵,官拜宰相,位极人臣。可是他却并不开心。

 

他渐渐不理朝中之事,新皇把他叫到宫中,问他:“兄何以不快?”

 

他眯着眼睛,抚摸着我的背脊,慢条斯理回答道:“位高权重又如何,一样堵不住悠悠众口。”

 

皇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堂兄的怪癖,不管去哪都会把这只鸡带在身边,所以也并未觉得不妥,只是我还是察觉到从新帝眼中流露出的淡淡鄙夷。

 

“哦?是有人说闲话?兄尽管告诉朕,朕一定为你做主。”

 

“我进京那一年,曾发过誓,不再让任何人瞧不起我,可是如今,我并没有做到。”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朕一定治他的罪!”

 

“既然如此,”他笑着,内心却没有任何欣喜,“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下午在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百姓们只知,新帝操劳国事,忽然突发急症,一命呜呼。事发时,只有当今宰相,新帝的堂兄陪在身旁。

 

天下易主,他终究让全天下都看得起他。

 

没有谏臣敢言,也许言了的都被拉去杀头了;也没有史官敢写,只不过总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消失;百姓也不敢谈论,谁也不想睡到半夜惨死梦中。

 

皇宫外暗潮涌动,宫内安静地像一潭死水。

 

他呆坐在龙椅上,我蹲在他的腿上,金丝绣的龙袍滑溜溜的。大殿下空无一人。

 

“你说,我做错了吗?”他开口,不知道在问谁。我想大概是目标突然达成了,反而觉得生命空虚。他不再需要每天胆战心惊地生活,也不需要与人赔笑。现在的他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但是他心中那种空无一物的空虚,并不是任何物质能填补的。

 

“咕咕。”没有,我说。

 

他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越来越有灵性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感慨了起来,“一十五年了,能一直陪着我的只有你,有时候我也奇怪,觉得好像是上天派你来照应我的,毕竟,一只普通的鸡能活一十五年吗?”

 

那是因为我不是一般的鸡啊。不管是修炼前还是修炼后。

 

“罢了,杀了那么多人,我也累了。这江山本来就被赵家人折腾得岌岌可危,漏洞百出,我能护他一十五年已是极限,随他去吧。”

 

随即他大赦天下,休养生息,不理政事,整日带我游山玩水。

 

他一直未立后,他的强硬手段也让臣子们不敢言语。我只觉得,全天下那么多女人他不去宠幸,却独宠我一鸡,我也是满足的。毕竟我只是只鸡啊。

 

百姓只道新皇帝玩物丧志,国将不国。哪里知道这片大陆将迎来一场灾难。

 




铁骑踏破城门的时候,他在龙椅上正襟危坐,我雄赳赳气昂昂地立于他身侧。他说他一生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可若是他的母亲没有死,或许他做了一个勤勤恳恳的农民,心里想的是村前的李寡妇和家里的猪下了几只崽。也许他有钱去买一只足够肥的鸡去煲汤,可能我们一辈子也不会见面。

 

他在岁月里平静地老去,我在鸡笼子里度过余生。想到这我都有点忧伤。

 

但谁说这样更好,谁又能说这样不好呢?

 

他看着我,眼神一如多年前的那个男孩,他说:“对不起啊,你明明能活那么久,我临死前还拉着你一起,实在自私。”

 

“可我了那么多坏事,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而你会去投胎,如果你碰到我母亲了,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有时候都觉得是你误了我,都说英雄配美人,可在我身边一直陪伴我的竟是一只鸡,这实在是……”

 

“可我也没有遗憾就是了,谁说人会比你更好呢?”

 

作为一只鸡,听了这番话我真的很想哭,可我是一只鸡,没法哭。

 

我把脸埋进手里,却感觉到手心一阵湿润。

 

手?我什么时候有的手?

 

我惊愕地看着面前这双白皙的手,接着往下看,看到了纤细的腰腹,修长的腿。

 

我抬头看向他,他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修成人型了?

 




我是一只妖怪,一千年修炼成精,两千年修成人形。

 

原来到今年,我正好三千岁。

 

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

 

当年我是东海之滨的一只小菜鸡,被东华帝君收留,帝君传授我修仙法门,告诉我,要修仙,先成妖。我兢兢业业地修炼,但是由于进展实在太男默女泪,东华帝君将修仙与修妖的法门都传授与我,然后把我一脚踢出了东海。

 

后来我在尘世间徘徊,遇见了一些同样在修炼的鸡。他们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不屑于与别的妖交流,而且互相看见了,还会在心里骂一句:哪里来的野鸡在那里咕咕day?

 

然后我了解到,为什么东华帝君说我修炼的速度慢,原来别的鸡最多五百年就能修成人型,而我修炼了一千年,仅仅是成精而已。真是气死鸡了。

 

再后来我碰到了一只想吃我的白狐,但我已经是个妖怪了,哪里能让这种小狐狸啃到我的鸡毛。在我一翅膀把他扇飞之后又觉得于心不忍,跑过去给他疗伤,并且教他修炼的法门,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师父师父”,烦死鸡了。

 

东华帝君说过,妖怪要修成人型需要渡劫。

 

有些妖呢,打个喷嚏摔一跤就算渡劫,有些妖呢,却要承受住五雷轰顶才算渡劫。

 

我依稀记得在鸡妖界流传着这么一件事。说的是一只母鸡妖在山林里闲逛时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当场晕了过去。有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远远看见白花花的一团,走进了一看竟是一名一丝不挂的女子。这女子貌若天仙,樵夫暗叹,卧槽,这真是上天厚待我。我如今看了这女子的身子,她岂不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想了想便把女子扛回了家。

 

那鸡妖醒来后发现那樵夫一脸猥琐,看了看自己的人型,立刻明白这樵夫想对她做些及其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不禁大怒,管他三七二十一,就吸了樵夫的阳气。吸完之后,又悔不当初。

 

做一只明媚的妖怪是很不容易的,吸人阳气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这是天道轮回的规则,没说的。

 

结果有一只已经修成人型的公鸡妖,一直爱慕着这只母鸡妖。他默默跟着她,就去上个厕所的工夫她就渡劫了,还遇到了这种事,暗叹上天不公。他冲进屋子里,一把抓起母鸡妖就往外冲,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结果一冲出屋子就被在云上瞄了半天的雷公劈个正着,可怜了这一对野鸳鸯,全变烤鸡大餐。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简直吓死鸡了!

 

所以我一直都在深山老林里生活,这样就算渡劫也不会受到外人干扰。

 

然而我还是图样。

 

我渡劫那天,雷公电母脚踩着七色云彩,可他们不是来娶我的,是来取我狗命的。

 

一条水桶那么粗的雷劈在我头上,我闻到了一股焦味,还没来及感慨一句“我可真香啊”就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正和别的小鸡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我以为我是一只新生鸡。再后面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如果还想再看一遍的话这篇文章完结至少要一万字开外了。

 

我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呆呆的看着他。

 

毕竟自己养了十几年的鸡忽然变成了一个人,冲击力还是蛮大的。

 

我试图打破这僵局,说道:“呃,你好呀。”

 

我看到他的表情,也终于明白了当年我面对那只小白狐呆若木鸡时他的感受。

 

然而大殿外金戈铁马,铁骑铮铮,我们俩在这里含情脉脉,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我看着他沧桑的脸庞,忽然明白到,我的劫数从来都不是那一道闪电,因为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用我的毕生妖力,送他去异世。

 

唉,他果然是戏文里男主角的命。只不过从帝王小说变成了穿越小说。这一辈子能经历这么多事情,也算蛮精彩的。只是,你余下的人生我就不能参与咯。

 

我运用毕生妖力,打开了时空之门,将他投入后世。他在叫喊些什么,可是声音淹没在时间中。我的身体刚刚凝聚出来,便又要消散了。

 

临死之前,我找了面镜子看了看我自己长得啥样,觉得长得还挺好看的,便心满意足地失去了意识。

 




然而我只猜中了前头,没猜中这结局。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东华帝君府邸。我依旧是人型,且穿得人模人样。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东华帝君正坐在石凳上喝茶。我大步走上前,一把掀了他的桌子。

 

“东华老头!你言而无信!”

 

只见他轻盈地往旁边一躲,手中持的茶一滴不洒,慢悠悠地答道:“老朽可没有,老朽不是遵照你的意愿,放你去红尘中历练了吗?”

 

“可我差点被劈死哎!”

 

“但你现在不仅好好活着,修复了伤体,还收获了一段美好的姻缘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

 

我为什么说我猜不中这个结局呢?原来我不是一只鸡妖,而是一只凤凰。

 

当年与仇敌血战,我艰难将他击杀,可自身也是奄奄一息。我就近降落在东华帝君府邸,拜托他帮助我,我会褪去伤体,斩去修为,我会忘却一切,重新修炼。最终我会回归。我求帝君领我上修炼的路,并不要告诉我我原来的身份。他应了。

 

然后一脚把我踢出了东海。不说了不说了,把本凤凰气着了。

 

我消散的那一天,其实正是我劫数。我化为一颗凤凰蛋,历经百年又破壳而出,是谓凤凰涅槃。

 

东华老头笑眯眯地用法力把桌子恢复了原状,问道:“留下来吃饭吗?厨房今天做盐水鸡。”

 

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不了,我去找人。”

 

我一直以为,我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是因为那只白狐的托付。其实不是的。从他用几个铜板把我买回家的那一天,他决定不杀我的那一刻,他强忍着眼泪葬下亲生母亲时,在一旁注视着他的我,就已经无法离开这个矛盾的少年了。

 

后世有句话,叫做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也不知道他听说过没有。若是听说了,也许能明白我的心意。那时我虽然是一只鸡,可他却护我一世周全。

 

现在换我护他了。这叫什么来着,鸡的报恩。

 

于是我踩着七色彩云,去找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我的意中人。






文章作者:水莽

图片作者:凪白みと

图片来源:http://www.pixiv.net/member.php?id=8189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