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明亮的教室，路过昏暗的路灯，穿过丛林，萤火虫引路。一个人的夜路总是感觉如此漫长，享受着安安静静，消化着孤孤单单，其实余爽的心里还有些害怕，时不时偷瞄身后，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白天看日落，夜里看霓虹。难得清闲，余爽总是喜欢一个人盯着山下发呆，半山腰上的确能领略到不一样的美，他并不太了解繁华中的故事，应该会很忙吧。或许卸下了一整天的防备，他们正在碰杯庆祝，又或是忙于生计依旧奔波在川流的十字路口。回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刘正准备接哨，迷迷糊糊地挪着步子，渐渐拉长的背影向山下延伸着，余爽摇了摇头，暗想着，不同的人生却有着同样的期盼，“多希望时间能再长一些”，山下的人还没尽兴，山上的人睡不够。
没人知道此刻余爽的心里在想什么，辗转难眠的他依然选择对着山下发呆。明天又是个离别的日子，他不太想睡，想熬到天亮，就该去送老谭了，他答应他会去送他。
思绪从生活到人生，从未来又来到现实，杂乱无章却格外清晰，这会儿，他又在思考着，十七年，究竟度过的是一个怎样的青春……
“排长，过几天就要走了，今晚有空咱聊聊？”余爽回想起几天前与老谭在楼道里碰面的场景。
“好嘞，等我把这个东西弄完去找你哈。”余爽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抱着电脑急急忙忙奔下楼去。
然而这次聊天最终还是没能实现，直到昨天接到老谭的电话，他告诉余爽明天一早就走了，余爽才猛然记起了自己的爽约，懊悔地回应着，“我一定去送你”。
晨晖中的老谭显得格外挺拔，一身运动装明显没有军装好看，但依旧朴素自然，黑黝黝的肌肉和标志的平头，似乎一般人见到都会知道他的职业，然而这种感觉也许不会再变，但再也没人会猜对了，一切已是曾经。
“你这穿的可是一身名牌啊。”连长握着老谭的手打趣道。大家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老谭，李宁的外套，安踏的鞋，还有一块跟着他多年的电子表，十几年的洗礼，抹去了光芒和激情，那一道道眼角的纹路印刻下了他留下的所有故事。
余爽五点多就爬起来就从弹药库往大门口赶，却还是没能赶上老谭的向军旗告别仪式，但赶上了充满仪式感的拥抱，老谭反反复复“走了”好几回了，然而余爽心里清楚，这一抱，是真的要分开了。“好好干，排长你这么有才。”老谭用力的拍了拍余爽的肩膀。“谢谢你老谭，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班长。”“秦司令也这么说过。”老谭猛的一剂玩笑话，瞬间缓解了悲伤的气氛，但是看着老谭渐渐远去的背影，余爽还是忍不住留下了泪。
“我想再最后做一遍还能做的事。”两天前老谭的这句话让余爽一头雾水，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老谭的身影出现在了紧急集合的队伍里，他替下了哨兵，为兄弟们做了最后一顿饭，换上了体能服，拖着没有好利索的脚又跑了一个五公里。
老谭的确是余爽心里最好的班长，从刚下连队时的彻夜畅谈，到体能训练时候的帮带鼓励，每一个细节余爽都牢记于心。他会记得“破障专家”、“ 技术能手” 、“爱兵标兵”一个个优秀的老谭，也会记得依然会把退伍费算到小数点，计划着带老婆孩子出去旅游的普通的老谭。有时候过硬的让人心疼，却又偶尔单纯的有些可爱。余爽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却越回忆越心酸。
那年的演习场上，他身先士卒，活活晒掉了好几层皮，你摸爬滚打，血汗洗礼，不愧“兵王”称号。
我记得那时候嫂子带着熙熙来队探望，你从早到晚的呆在车库，趴在车底直到错过了晚饭，夕阳的余晖刚过，你就叼着手电筒继续奋战，他们说你傻，你却说，车库也是家，装备也是你的亲人。
十六年如一日，你带兵如兄长，教装备、教做人，用兵心暖了人心。
忘记了你得知要离开时眼神里饱含泪水的笃定，在连史馆转了又转，抚摸着一面面锦旗，向连旗敬礼的模样。你说你不想走，其实你想留。
一路走，一路回忆着，余爽感觉这条路好长好长，长到看不到尽头，长到容易迷茫了方向。终于又来到了半山腰，看着山下高楼耸立，想着老谭现在或许已经上车了，山上平静安详，山下依然车水马龙，下午的夕阳依旧会挂在天边，日落后，最美的时光就会悄然溜走，徒留夜晚的霓虹璀璨，望不到边际地闪耀着自由的光亮。
老谭，回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希望你一切安好。
作者：康集
更多精彩内容
欢迎关注“冲锋号”微信公众号（微信号：njjqzg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