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精灵》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了,多少人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这部家喻户晓的动画片。自2011年起,索尼动画已将两部《蓝精灵》系列电影搬上了大银幕,最近又上映了第三部《蓝精灵:寻找神秘村》,带来又一个重温童年回忆的好时光。
《蓝精灵:寻找神秘村》
之前两部是真人动画,除了蓝精灵以外的其他人物都是由真人饰演。而这一次,索尼推出了全CG动画版,也就是说,我们又能看到熟悉的动画版格格巫和他的阿兹猫了。
真人动画《蓝精灵》(2011)
近年来,好莱坞动画基本是迪士尼、环球和20世纪福斯三分天下的局面,目前,迪士尼有皮克斯,环球有照明和梦工厂,福斯则有蓝天工作室。另外一边,华纳、派拉蒙也试图在这个领域中分上一羹。
作为后起之秀,索尼动画自2002年成立以来,一直试图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之下拓展出一条自己的路。可以看出,近些年索尼动画主打怀旧IP和创意路线。
在电子领域一向以创新闻名的索尼,在动画上也是脑洞齐开,今年他们还要上映一部以emoji为主角的电影,不知那些小黄脸能不能在大荧幕上有良好的表现了。
《Emoji大电影》(2017)
而在怀旧方面,除了《蓝精灵》系列,索尼还买下了大家的另一个童年回忆——《大力水手》。不止如此,有爆料说他们正筹划拍摄《超级马里奥兄弟》,简直是把大家的童年一包带走的阵仗啊。
《大力水手》
我们知道,一个老IP在不同的时代会呈现出不同的风貌和特色,我们总能从一个角色身上看到现实生活中的时代变迁。比如我们熟悉的那个已经活了七十多年的暗黑蝙蝠侠,在60年代的时候也曾以华丽逗比的形象面世;在1933年还是个爱情故事的《金刚》,在今年也变成了纯粹的反战、环保和女权故事。
这一次的《蓝精灵:寻找神秘村》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年来,好莱坞女主动画层出不穷,不难想象,这次的《蓝精灵》选用了精灵村唯一一位女性作为主角——蓝妹妹。
蓝妹妹
蓝妹妹这个人物设定非常具有典型性。
邪恶的格格巫一直想要诱捕蓝精灵以增强他的魔力,当他发现精灵村只有男性时,他专门创造了蓝妹妹,企图利用她引诱蓝精灵,让他们互相嫉妒,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蓝妹妹抵达精灵村后,她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蓝精灵,蓝爸爸便用魔法让她焕然一新,最终便有了现在金发大眼妩媚可爱的形象。
在蓝妹妹这个角色身上,我们能够看到男性对女性的一切对立想象:处女与妓女,纯洁善良的灰姑娘与邪恶挑逗的巫女。而且,她的两个创造者都是男性,一个是象征欲望的格格巫,另一个是象征家庭与秩序的蓝爸爸。
格格巫
1991年,作家卡塔·波利特(Katha Pollitt)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指出影视作品中有个现象叫做「蓝妹妹原则」,即一群男性角色当中只有一名女性,而且这名女性的唯一作用就是用她刻板的性别气质形象突出形形色色的男性角色。
在这个现象背后,是一套相当男性中心主义的逻辑:男性是独特的个人,而女性只是统一的类别。这种现象在很多早期经典动画中都存在,比如《小熊维尼》、《忍者神龟》等等。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种现象在影视作品中仍然不少见。波利特将2011年斯皮尔伯格和J.J.艾布拉姆斯的《超级八》视为「蓝妹妹原则」的典型影视作品。
《超级八》(2011)
我们熟知的《复仇者联盟》同样如此,黑寡妇就是其中唯一一个女性角色,不同于其他角色,她也没有专门属于自己的电影。
之前还有漫威批评者对此表示抗议,作为对女性崛起时代的回应,漫威也将在之后的2020年以黑寡妇为主角上映他们的第一部女性超级英雄电影。DC倒是更早一步,今年就有《神奇女侠》上映。
黑寡妇《复仇者联盟》(2012)
好莱坞一向很会迎合主流政治声音,这部《蓝精灵:寻找神秘村》同样如此,它最大的特色在于,非常强有力地颠覆了「蓝妹妹原则」,把这个印在《蓝精灵》身上的性别污迹给彻底洗刷掉了。至于是如何颠覆的,这里就不剧透了。
不过,《蓝精灵》其实来自欧洲,创作者是比利时漫画家佩尤,最初于1958年出现在比利时漫画杂志《小淘气》上,直到1981年才由美国引进,成为风靡全球的动画片。
《蓝精灵》漫画
出生于欧洲的动画片往往比好莱坞土生土长的动画片更容易遭到政治责难。好莱坞总是知道如何避开当代政治和社会雷池,比如米老鼠很早就有了米妮,怎么着都不会被怀疑是同性恋。而欧洲动画片相对来说就不那么「谨慎」了,反而更具有作者气息。
比如法国漫画家埃尔热笔下的《丁丁历险记》,这位英国记者丁丁当年就被「好事者」怀疑是同性恋。他没有家庭,形象像个男童,最好的伙伴又是个大胡子硬汉阿道克船长。当年创作于殖民时期的《丁丁在刚果》更是多年来都一直受到种族主义的责难。
《丁丁历险记》(2011)
《蓝精灵》也不例外。它面临的最大风波是在2011年,巴黎政治科学学院讲师安托万·比埃诺出版了一部专著,名为《小蓝书:对蓝精灵社会所做的政治性与批判性分析》,他将《蓝精灵》跟共产主义、极权主义、纳粹主义、种族主义和男权主义联系在了一起,自此掀起了一股「蓝精灵政治学」热。
关于《蓝精灵》是共产主义的讨论早在90年代就有了。他们长得几乎一样,靠社会分工角色来划分每个人。比埃诺在书中说,他们的分配方式也是共产主义式的,集体劳动,按需分配,自力更生,没有货币。
他们头上那顶白色软帽也被比埃诺解读为西方文学中的「自由之帽」,即古罗马奴隶获释后戴的帽子。蓝爸爸的红帽子也极富共产主义领导者的特征。
蓝爸爸
不过,也有另一个「好事者」 Lisa Chwastiak在1997年把这顶帽子解读为3K党的隐喻。3K党的领袖就常戴着红帽子,蓝精灵们围绕着火堆跳舞也跟3K党的邪门仪式非常相似。蓝爸爸这个角色无所不能,将一切权力集于一身,而其他蓝精灵都千篇一律。于是,蓝精灵们又跟纳粹和极权主义扯上了关系。
另外,《蓝精灵》漫画里原本有个故事是有的蓝精灵病了,变成了笨拙又口齿不清的黑精灵,蓝精灵面临着瘟疫一般的种族危机。当年美国引进这个故事时,认为「黑精灵」太敏感,有影射「黑人」的嫌疑,于是佩尤不得不改成了「紫精灵」。
「紫精灵」
当然,这一切都是事后的开创性解读,并不代表佩尤的本意,只是在某个时代创作出的文本总是从边边角角反映了时代的面貌。而且不止如此,每个时代对同一文本的不同解读同样也反映出时代的不同面貌。也许对于文艺作品来说最好的环境是,既可以大胆创作,也可以大胆解读。
这一次的《蓝精灵:寻找神秘村》讲述的是一个边缘者的故事,一个不是正统蓝精灵的蓝精灵,一个外来者,一群男性中间的唯一女性,所有蓝精灵都有自己属性,而她的属性是什么?
整部动画便是围绕着「身份认同」这一核心主题进行,这同样也是迎合了当下文化多元主义政治,讲述了一个将边缘中心化的故事。
除此之外,动画中的场景颇有想象力,禁忌森林中的神秘村让人想到《指环王》中的幽暗密林,食人花的设计也常在各类闯关游戏中看到,还有各式各样有趣的生物。作为一部冒险动画,它在地图探索上的设计还是非常不错的。
而不足的是,整个故事的善恶观还是太过简单,甚至迂腐,有些情节并没有说服力,比如蓝精灵是否应该救落难的格格巫,影片给出的答案太过一厢情愿,我希望看到更复杂的善恶观的较量。正因为这是一部面向小朋友的动画片,我们不能糊弄他们,传达对世界错误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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