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小姐从外边回来,看见窗边蹲着个青年裸男,吓得差点儿报警。
“所以说,你是我家的窗帘?”惠小姐托着下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裸男。
“嗯……”此男正忙着吃零食,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向窗边望去,发现自家的窗帘的确少了一块,再回头,这男的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到冰箱里拿了瓶可乐。
“哎哎哎!就算你是我家的一分子,也不带这样的,我的东西你
乱拿什么?”
“嘿,我的大小姐!你自从买了我就没洗过我,有时候手上有水还蹭我肚子上,平日里帮你挡风遮阳的,感恩回馈一下有什么的?”窗帘戏谑地说。
“那你快变回去,我给你洗洗。”
“昨天家具联合会的红木凳委员来过了,说评我为劳动模范,给我放两天假,你急什么,我就休息两天!”
“那你好歹穿件衣服啊!”
“傻!你有见过窗帘穿衣服的吗?这么多年都看过来了,两天有什么可羞的?”
“那那……你自个儿出去嗨去……”
“嘿,我这暴脾气!这也是我家好吧?我是劳模,得优待!你也不用管我,咱各管各的就行了。”窗帘生气了,缩到沙发上自己看电视去了。
“你这帘脾气怎么这么暴啊!”
“我东北帘,那叫豪爽……”
半夜,惠小姐醒来,觉得自己不太厚道。那帘虽然脾气臭又脏兮兮的,可也的确为她“工作”了这么多年,自己来到这座城市打拼,无论有多么窘迫,一直陪着她的反倒是这些家具。越想越内疚,于是她翻出一条毯子,给客厅里一丝不挂的那家伙送去。打开房门,客厅里却没“帘”。
“这家伙去哪儿了?”惠小姐心里有些害怕,这家伙可别被法海什么的给收了。找遍房间,惠小姐在阳台发现了他。
这家伙,光着屁股把自己挂在晾衣架上,正悬在十六楼随风摇晃,湿湿的,看起来他偷偷洗了个澡。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挂上去的?不怕摔死啊!”惠小姐声音温和起来。
窗帘的背影有些落寞,他抬起头望着星空,说:“窗帘守则第一条:必须随风飘动。”
“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们窗帘如果不想被风吹起,就算是龙卷风刮过来哥也稳如泰山,可规矩定在这里不遵守不行,何况现在就业压力大,你看我不正常把我扔了这不作死吗?”说着,他用手抵了抵后脊,
“瞧!这腰椎间盘突出就是去年春天给闹的,那风太大,老子随风飘了仨小时!”
“噗……”惠小姐笑了起来。
窗帘见她笑起来反倒皱起了眉头:“笑什么笑什么?说正事呢。所以说,我想让自己变轻,自己就能夹在这儿不掉下去。其实你别信什么物理定律,你们说什么万有引力吧,说实话,苹果想上天它还真能上去,只不过会扣工资。”
“你们还有工资?”惠小姐上上下下打量他,这可不像个白领。
“嘿,你瞧不起广大劳动工作者是不?工资自然是有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惠小姐第一次觉得生活如此陌生,所有物理定律竟是刻意而为的,这无声的世界立马鲜活起来。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并不孤单呢……”她向下望去,城市的夜灯骤然缤纷起来。
窗帘把头转过来,目光里闪着温柔:“做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自由的,却是最开心的,其实你一直不孤单。”他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说这么温柔的话干吗?明明只是条臭窗帘……惠小姐这么想着,心却似暖风拂过。
第二天一早惠小姐急急忙忙梳洗化妆搭衣,房子一如往常乱糟糟的。
窗帘是站着张开双臂睡的,傻乎乎倒也可爱。惠小姐正穿鞋,窗帘倒是醒了,他看着自己的双臂,有些尴尬地说:“职业病,张开睡惯了。”
惠小姐用同病相怜的口气说:“理解。”
“约会?”
“嗯。”
“还是那个黑框眼镜?”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窗边看见过。”
“那……我走了?”
“嗯。早点儿回来。”
“家里有条窗帘,心里踏实多了!”惠小姐戏谑地看着窗帘,开门出去。
晚饭,惠小姐破天荒亲自下厨,让窗帘吃顿好的,她的厨艺不错,人也美,窗帘连连调侃她为“女神”。
“我总觉得变了。”惠小姐正盛着饭,莫名其妙冒出半句话。
窗帘愣了愣,若无其事地说: “那就真的变了。”他低头往嘴
里扒拉口饭,“人的直觉往往很准,你觉得他对你感情变了味,十有八九是真变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嗬,也不想想你是谁拉扯大的。”
窗帘头上多了一记栗暴。
“不许贫啊!”
“看!”窗帘用筷子指了指地,“普朗迪和月月,也就是那两块地板,这么多年有变化吗?”
“他们不是一直在那儿?还有那什么月月名字好俗……”
窗帘连忙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嘀咕:“一会儿人家生气了
啊!快道歉!”
“哦哦!对不起啊,月月!”惠小姐看他这么严肃,装模作样地喊道,脑子里却想“天下奇闻,给自家地板道歉……”
“继续说,其实他们已经离婚了。你没发现他俩间的缝隙一年比一年大吗?要不是有孩子,早分居了。”
“生活不易啊……”
“那可不。”
“那你呢,你单身?”
“忙于工作,而且没对眼的。”
“呵呵。”惠小姐坏笑着指了指另一边的窗帘。
“大叔!他叫我俩在一起!”窗帘立马苦着脸喊道。
“他也是男的啊!这么多年憋坏你俩了。”惠小姐怜悯地看着他。
“那倒也不,大叔阅历比我丰富,人家奖状都一大堆,跟他一起工作不仅有趣,评职称也快。”
“两位同志热情高涨是好的嘛,可你俩的婚姻问题……”
窗帘单手扶额:“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啊……”
“你当初在窗帘店里就没有青梅竹马的窗帘?跟你同个样式的窗帘多了去了……”
“我就先不吐槽你两边窗帘不买同款的事了。你会爱上自己的亲兄妹吗?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丝儿!是亲人!”
“嚯!原来如此,长见识了!”惠小姐在调侃中慢慢放松下来,晚饭后,他俩像多年的老友一般开始闲谈。
窗帘的记性很好,回忆这些年他在客厅的所见所闻,有些惠小姐一直没在意的细节都被这“告密者”说了出来:电视机先生会在每天下午向左移五厘米晒晒太阳;沙发也会打呼噜,只是声音很轻很轻;更好玩的是马桶嗓子不好,总在没人时冲水润润喉咙。惠小姐听了连忙跑进厕所里拍了拍马桶:“难怪家里的水表老跳,以后乖点儿啊!”再跑回来,她发现窗帘正在角落里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惠小姐拿出一瓶可乐扔给窗帘。
窗帘走过来,手中攥着一枚耳环,极小极细,是金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儿了,与其说它是耳环,倒不如说这是一条小边角料压成的环。
惠小姐连忙接过,把耳环放在手上,眼眶瞬间湿了。她自然认得这枚耳环,这是她外婆的。
“那年她来看你,不小心落在那儿。这么多年没法说话,提醒不了你……”
“能找到她的耳环,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谢谢。”
惠小姐不再说话,缩在沙发上埋着头哭。窗帘坐在她边上,有些不知所措。
“窗帘守则第二条:用最轻柔的自己安抚人类。”他的手臂化作一角窗帘,轻轻盖在惠小姐身上。
“她是最疼我的外婆。”惠小姐抽泣着。
“我知道。”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知道。”
余晖从窗外打进来,为小而温馨的家披上一层安静,他安静地陪着她,她干脆放声痛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惠小姐从沙发上醒来,发现自己昨天竟在这儿睡着了。她起身准备上班,却感到肩上有些重,一种凉滑的触感从背后溜走,她向后看去,脑子“嗡”地一下:那条熟悉的傻瓜窗帘散在沙发上,仿佛从未动过,格子花纹好看得过头,让人不禁触摸。惠小姐轻轻地走近他,仿佛怕吵醒他似的,她有些害怕,却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她的手向他靠近,却又怕触着他时毫无回答。
“喂!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
惠小姐不知所措,将他使劲摇了起来:“喂,你不守信!还有一天!快回答呀!”接着,她颤抖起来,眼眶红了。她觉得心里少了什么,全身无力,手足无措。
“哥正睡觉呢,吵什么吵什么!”
她蓦然抬头,看见一个裸男。她一愣,然后扑上去揪窗帘的头发,往死里揪:“叫你吓我!”
惠小姐下班,走到了公寓楼下,迎面走来一名男子。是窗帘说的黑框眼镜,她的男朋友。
惠小姐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凭男人脸上的绝情就让她眼前一黑,她低头看着鞋子,任眼泪充满眼眶,看模糊的地面,就是看不见他。
天色昏暗下来,她开始祈求黑夜降临,她想躲进黑暗,不让别人找到。黑框眼镜的嘴还在严厉地动着,像要将她逼入绝境。
正在这时,楼道里冲出了一名男子,全身赤裸,迎着黑框眼镜就是一拳!
房间盛满了阳光,惠小姐却无力地蜷缩在一边,她的泪痕依然在,不说一句话。
“窗帘守则第三条:人类想藏起来,便裹住她。”
惠小姐听罢这句话,便觉得身上多了一层温暖,可靠柔和,她向后看去,是熟悉的格子纹饰。
“失恋了?”
“嗯。”
“又是那个黑框眼镜?”
“嗯,明知故问。”
“我在窗边看到的。”
“我知道……”
惠小姐觉得有点儿累,闭上了眼。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起身准备上班,却觉得身上有什么。
是格子纹饰。
她向后看去,脑子“嗡”地一下:他散落在沙发上,仿佛从未动过。
她心头空空的,很害怕,只是这次她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她知道,所以她勇敢,她微笑起来,却有点儿牵强。她慢慢靠近,轻柔地拍拍他,像对待一个婴儿:“喂,在吗?”
没有回答。
这一次,一直没有回答。
两年后。
惠小姐下班回家,在窗边见到一个裸男。
“你又放假了?”
“不,提早退休了。故意伤害人类……”
“薪水领到了吗?”
“当然,所以过来接老婆吃饭去!”
“我们貌似没开始吧……”
“嘿,我这暴脾气,都老夫老妻好多年了还闹别扭!快给我件衣服!现在的我必须穿衣服。”
惠小姐笑起来,挽上了他的胳膊:“走吧!我的窗帘先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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