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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的脚踩在地板上,小腿上的肌肉大约是因为用力的缘故,紧紧地绷着。
上面卷曲的黑色毛发一根根在空气中曝露着,写满了紧张。
是啊,有些人是这样的,说出来的话听着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只是内心深处的紧张依然会透过每一个毛孔悄悄地,和水似的泄出来。
呵,没看出来,他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紧张。
也是,他有什么底气去说那些话?还打人咧,我看他给人打还差不多。
难不成真以为我们同性恋都是一个一个的软脚虾米吗?
挖西瓜的勺子颤颤巍巍地插在果肉的上面,溅在茶几上面的汁液已然成了粉色。
大壶从茶几上的纸抽里取了一张纸,打算将那些溅出去的汁液擦干净。
手刚刚伸了出去,男生一把拽住了大壶的手腕,很用力。
“我他妈刚刚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恋爱中有一件事情很是让人难过,在你的面前坐着的是一个你喜欢的人。
不过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原因,你却没有办法奋不顾身地朝着他的怀中拱。
你只能只可以波澜不惊地将他往外推。
喜欢也好,深情也罢,与一个有好感的人碰头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从来都是无用的。
大壶才不想去做男小三呢。
他记得年初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谁先爱上他的》。
邱泽扮演的高裕杰他非常喜欢,他喜欢上那个死了的宋正远有错么?
没什么错。
喜欢这件事它和月亮总是会圆,云厚总会下雨是一样的道理,你怎么都拦不住。
只是高裕杰那种结局,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吗?
大壶不这么认为。
且不说刘三莲那个同妻的角色多么可怜,只说高裕杰因为喜欢上了一个有老婆的人。
终日心存愧疚替他养儿的状态,大壶怎么都不想要。
“我他妈听见了!天色也不早了,一会你吃了西瓜早点回去吧。”
大壶将茶几的西瓜汁擦得干干净净,雪白的抽纸上现在染了汁液,有些发红,扔在了垃圾桶。
这一回男生听了他的话倒没有发火,只是起身从门口出了门。
那把牙刷,他还是没有带走。
大壶想提醒他的,又觉得提醒的话似乎有总赶尽杀绝的味道。
得了吧。
屋又空了,沙发上男生刚刚坐的位置凹进去了一大块,现在正在慢慢恢复。
要是人的心里空出的一块也能和沙发凹进去那一块可以自动恢复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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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让人事找去说辞退的风声是隔天坐在大壶旁边的同事中午吃饭时放出来的。
大壶正和同事在茶水间里吃着叫来的外卖呢,搁在面前桌子上的是麻辣烫。
薄薄的一层油浮在汤上,大壶拿筷子夹了一块藕片出来,送到嘴里。
“是么,怎么这么快就给辞退了,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吗?”
“好像说是上一个季度的KPI没有完成,落后得太多了吧。”
“哦。”
面前塑料的大碗里剩下的菜还很多,大壶拿筷子在碗里翻了两下。
好像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我不吃了啊,你慢慢吃,我先回去弄点东西,免得我也给开除了。”
在北京这座快节奏、高压力的城市,一个人给公司辞退是一件不那么少见的事情。
不少见是不少见,但是想来还是会有一点难过吧。
不说每个月的房租了,即使每日的饭钱一个月累计在一块也不是一笔很小的数目。
从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现在的90后手头的积蓄不但说不上丰厚,甚至很多都是负数。
其实暂时没有收入也无所谓了,毕竟北京的工作机会也很多。
大壶他们现在所在的公司也不是一间很小的公司,靠着这份经历想要迅速地找一份工作不难。
给辞退最讨厌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失去工作这件事,而是对一个人信心的摧残。
大壶坐在工位上转过头朝着男生所在的工作看了一眼,他好像正在收拾东西。
公司的速度还真是风驰电掣,刚有了要给辞退的风声,这么快就要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吗?
男生低着头将位置上的杯子收进了背包,没有抬头。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拿到公司的n+1赔偿,要是有了这笔赔偿应该也可以稍微缓解一些压力吧。
给人盯着的时候,人都是会隐约有感觉的。
男生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盯着他,略微抬起头朝大壶的方向望了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粘稠地碰在了一起,不过很快,大壶低下了头。
唉,有一点点心疼,但又做不了什么。
都是成年人了,总不能上去说“我养你吧”。
再说,他也没有立场去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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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是兔死狐悲,大壶见男生给开除了,晚上下班稍微多待了一会才打卡走人。
进了电梯下了楼,不知道是方才电梯降落的速度太快了吗?
大壶出了公司的楼依然有一股失重的感受。
夏日傍晚的气温闷热潮湿,天上的云厚厚的堆在楼上,仿佛晾在楼上的厚重棉絮。
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沉重感。
是要下雨了吗?
进了地铁的入口,还没搭上扶梯下楼呢,大壶见扶梯一旁的梯子上,男生正站在那里。
男生的书包大约是装了很多东西吧,鼓鼓的。
此刻他正低着头,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