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阑夕
张志东在微信内部的演讲，和张小龙的年度分享一样，刷到了每一个互联网从业者的眼前。
媒体对于腾讯这家公司的总结，通常会以「3Q大战」为分界岭，前半段的腾讯，扛着抄袭和垄断的产业恶名，孤立无援，而后半段的腾讯，敢于剥离非核心业务转向开放，桃李不言。
我倒不认为这是某种关乎善恶品性的改变，而是商业环境的倒逼，导致互联网公司必须「以变应变」。
腾讯的商业模式，以二段变现为主，社交网络如同渔网，朝着鱼群密集的水域投下游戏这枚饵食，很难出现空手而归的情况。
同时代的百度和阿里，都缺少这种结构简单而遗世演化的生态，百度要照顾规模庞大的代理商团队，阿里也为小二和商家的协作忙得焦头烂额，就平台形态而论，这两家公司都比腾讯要更早的进入角色。
彼时，社交概念方兴未艾，游戏公司的估值又普遍不高，和搜索、电商等商业模式不同，游戏的研发相对独立而无延续性，前面产品的大获成功，并不能助益后面产品的市场待遇。对于腾讯来说，那条「鲶鱼」迟早会来。
就像结束日本幕府时代的，是西洋侵入的黑船——暴力敲开日本门户的美国海军准将马休·佩里的雕像，至今仍伫立于东京湾东京湾的入海口——腾讯应当庆幸遭遇那场袭击的时间还不算迟。
事实证明，「二选一」的任性无法获得任何同情分，产品的吸引力也不在于企业裹挟用户的能力。
「开放」其词，用今天的视角来看似乎天经地义，但在腾讯提出这个战略时是有风险的，它意味着要将原本封闭且可预测的利润拱手让出部分，又无法制定清晰的回报时间表。
更重要的是，开放行为愈是彻底和坚定，就愈是逼迫平台退出某些具体业务，从而规避「身兼运动员和裁判员双职」之嫌，这更是影响着企业扩张的效率。
资本市场的态度充满现实主义，2011年，腾讯的股价是持续下跌的，也是在这一年，百度的市值首超腾讯，取而代之跻身中国互联网行业第一股，这在当时亦不乏江湖换代的声音。
倒是不少社交游戏和网页游戏的开发商，在那几年借着腾讯拿出来的流量资源，迅速做出了以前难以想象的流水，一边赚得盆满钵满，一边悠然买壳上市。
美国的价值投资者常将一个短句挂在嘴边：「长期贪婪（Long Term Greedy）」，它并不否认获利的必要性，但是相比短期套利，那些能够忍受长期布局的企业，往往能够带来更为充盈的收获。
逼着工程师离开编程语言的舒适场景转而学着接触各种他们不曾有过经验的合作对象，这是竞争带给腾讯的转型剧痛，而在先后剥离搜索、电商业务时，也有大量的质疑，认为腾讯既不差钱、也不缺人，不战斗到最后一刻，未免有些过于软弱。
不过，随着时间的渐进，好的一面开始迅速显现。很多草根站长都对那段历史的印象深刻，只要接入QQ账号的登陆授权，用户转化率的提升都是立竿见影的，豆瓣甚至一度因为接入了QQ空间的社交账号而发生宕机事故。
时至今日，盛大都能把作为顶级IP的《传奇》手游交给腾讯代理运营，不计其数的内容创业团队依托在微信公号的体系里轮番融资，京东、搜狗、知乎等优质互补企业接连成为腾讯的同盟。这种共生链条的缔结，腾讯用了足足六年时间，它的市值也翻了七倍。
如果说独占市场的腾讯让产业又敬又畏，那么共享市场的腾讯就是让产业难以离开，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始于2013年的「WE大会」，同样是腾讯新立的标志性传统之一。
在几乎所有互联网巨头都将办会视作成本昂贵的传声渠道时，腾讯将「WE大会」定义成了「去腾讯化」的科技峰会，最近几届连马化腾都再不出席演讲了，所有的嘉宾尽数来自前沿技术领域的顶级业者。
这并非是在赞誉腾讯情操高尚、是在搞公益化的搭台唱戏，而是它也是「长期贪婪」的应证。
在历届的「WE大会」上，观众可以听到全球一流的商业组织及NGO谈论他们如何解决贫困问题和杜绝食物浪费，有着太空企业和未来学家分享从月球采集稀有元素丰富人类资源的疯狂计划，以及人工虹膜、量子悬浮、飞行背包和纳米卫星等概念产品的预演，今年这届更是包含了引力波、深海探测和数字艺术、生物工程等广泛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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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科技文明正在成为一种无国界、无阶层和无意识形态的全球性力量，它继承于1851年的「万国工业博览会」，只是不再仅仅局限于宣扬维多利亚时代的荣光。
《泰晤士报》的评论也似乎永不过时：「创世以来，全世界各族群第一次为同一目的而动员起来」。
作为市场体制的亲生骨肉，科技从来都无法被小范围的独占，或者说，第一代产品的使用风险反而是最大的，随着先行试错的进行和商业经济的介入，它必然会向利益最大化的方向——也就是全民享用——位移。
巴菲特在今年的「致伯克希尔股东信」中说，他的中产阶级邻居的生活品质要超过洛克菲勒，尽管后者拥有无与伦比的财富，但他买不到现在人们所享有的交通、娱乐、通信和医疗服务。
新兴科技之所以成为最大的经济变量，是因为它首次脱离了资源的限制，不同于石油和油田、地产和地皮之间的线性关系，科技行业的驱动引擎取决于有着多少人才愿意投入进来发挥他们的创造能力，这也是开放文化大行其道的核心原因。
四年以来，腾讯不计成本的举办「WE大会」，一方面是其新的基因所致，另一方面，也是笃信未来趋势的表现。
沃尔玛、中石油和富士康是世界员工数量最多的三家公司，它们总计雇佣了超过五百万名员工，这固然是了不起的成就，但在「创新」层面，这五百万人加起来的产能，可能还不及硅谷的十分之一。
Facebook的雇员只有一万五千人，但它的市值等于沃尔玛、中石油和富士康三家公司之和。这么计算当然不够公允，因为除了雇员之外，还有百倍乃至千倍以上的人，以Facebook为平台创造属于它们的价值，正是这种与开放为伍的效率，让投资增量创新的回报，远远高于投资存量资源的回报。
和最优秀的团队和项目站在一起，必然获得最优秀的发展通道。
所以「WE大会」的中立色彩相当浓郁，腾讯及其投资公司都极少占用演讲名额，极尽所能的避免商业秉性，它并不冀望通过活动本身获利，而是借由崇尚开放精神，索取长期的观念利益。
而平台的使命，就是成为沃土般的基础设施，生长在上面的物种愈是丰富，其文明的强度也就愈是强大。
腾讯公司的首席探索官网大为（David Wallerstein）——这也是一个相当神秘的美国人，2001年加入腾讯成为第46号员工，也是马化腾的智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腾讯已经做出了几百笔面向前沿技术领域的投资，这是「推动腾讯边界」的手段之一。
对于今天的创业者而言，来自巨头的「一言不合就砸钱」的做法，虽然也能引起微弱的吐槽，但是相比过去的混乱历史，毫无疑问这已到达最为文明的阶段。
这首先是「自知之明」，也就是承认自己的极限，再才有了方法的演进。
网大为说，腾讯这家公司在未来十年的使命，将是「用技术改善整个人类的生活状态」，这个说法，比腾讯现在的「通过互联网服务提升人类生活品质」，大概有着青出于蓝的意思。
总结陈词，不妨听听2014年的「WE大会」嘉宾、哈佛大学进化动力学中心主任马丁·诺瓦克在其著作中引用过一句来自非洲的谚语：「如果你想走的快，一个人走。如果你想走的远，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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