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资治通鉴》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在中国官修史书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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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宋帝刘子业,在历史上是出了大名的,古往今来,文人口诛笔伐,对其毫不留情。《宋书》《南史》批判这位“凶悖”的皇帝时可谓咬牙切齿;《资治通鉴》审断这位“自恣”的皇帝时亦是劈头盖脸;当代文人更是将荒淫、乱.伦、暴虐、嗜杀、下流、变态等词汇一股脑地扣在这位臭名昭著的小皇帝头上,将其定位为桀纣之流的昏君暴君。总之,在历朝历代人们的眼里,刘子业这类古今鲜有的怪胎皇帝,因倒行逆施而最终被杀被废,那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按史料中的说法,刘子业在位期间,残害宗亲,手段毒辣;逼娶亲姑,践踏人伦;母病不临,为子不孝,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令人发指,上至将相公卿,下至宫仆奴婢,无不深受其害,饱受其辱。而对待父亲,也就是孝武帝刘骏,在其活着的时候,刘子业还算规规矩矩;等到刘骏死了,刘子业隐忍多年的仇父情结,得到了歇斯底里的发泄,——否定父亲的政治,揭露父亲的短处,往父亲陵墓里泼粪,甚至还要掘父亲的陵墓。刘子业任性如此,历代皇帝中无出其右者。
刘子业(449年—465年),小字法师,刘骏长子,生母为王宪嫄。刘子业的父亲刘骏,是宋文帝刘义隆的第三子,初封武陵王,因生母失宠,故很不得宋文帝待见,“素无宠,故屡出外藩,不得留建康”(《资治通鉴·宋纪》)。刘子业出生时,刘骏任徐州刺史。元嘉二十八年(451年),刘骏转任江州刺史,坐镇寻阳(今江西九江),母路氏、妻王氏随行,“子业留京邑”(《宋书·前废帝纪》)。刘骏既无宠,而刘子业却留于京城,其境遇可想而知。
风云突变,元嘉三十年(453年)二月,刘子业的大伯,也就是太子刘劭发动政变,杀父弑君而自立为皇帝,并派人前去赐死颇有才干的三弟刘骏,刘骏在宗室刘义恭等人的支持下,顺势起兵称帝,率军直逼京师,与刘劭展开争夺天下的军事对抗。年幼的刘子业独在建康,本就孤苦伶仃,这场极大的政治风波险些要了他的命。刘劭因屡屡失利,索性对留在京城的刘子业和刘义恭的十二个儿子下手,“囚侍中下省,将见害者数矣,卒得无恙”(《宋书·前废帝纪》)。
(图)《宋书》是一部记述南朝刘宋一代历史的纪传体史书。
当时,刘子业年仅五岁。被囚禁期间,刘子业目睹了刘劭“杀义恭十二子”(《资治通鉴·宋纪》)。十二个叔叔,十二条人命,像牲畜被一个个砍头,这种残忍血腥之事,一次次刺激着刘子业幼小的心灵,一次次给刘子业带来噩梦般的惊吓。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刘劭没把事情做绝,刘子业才侥幸躲过这一劫。直至刘骏杀入京师,刘子业才恢复自由。刘骏为了争位,全然不顾刘子业的安危死活。刘子业遭此不幸,无不是拜刘骏所赐,幼小心灵由此埋下了仇父的种子。
苦尽甘来,孝建元年(454年)正月,刘子业被刘骏立为皇太子,前途看起来一片光明。然而,刘子业却活得很压抑。刘子业自小命运多舛,又一度成为刘劭的板上鱼肉,故“幼而狷急”,从小就思想叛逆,性格偏执,遇事急躁,做起事来毛手毛脚,多有过失,“在东宫每为孝武所责”。有一次,刘骏西巡,刘子业“咨参承起居,书迹不谨”,对刘骏不够尊敬,加之其各方面不够优秀,被刘骏狠狠地骂了一顿,并用上了“狷戾”“顽固”(《南史·宋纪》)等词汇。
除了经受刘骏的责骂,刘子业还遇到过被废黜的危机。这种危机,源于其八弟刘子鸾。刘子鸾为殷淑仪所生,“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国”(《宋书·后妃传》)。自从有了刘子鸾,刘骏对“蜂目鸟喙,长颈锐下”(《南史·宋纪》)的刘子业越看越不顺眼,“欲废之而立新安王子鸾”,多亏侍中袁觊从中周旋,替刘子业极力美言,说“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资治通鉴·宋纪》),刘骏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而刘子业为此却把父亲恨到了极点。
大明八年(464年)闰五月,刘骏驾崩,刘子业即位,成为刘宋王朝第六任皇帝。当时,正值国丧,刘子业在接受象征皇权的玺绶奉时“傲惰无戚容”,既无温雅之容,又无悲痛之意,仇父情结已显端倪。有权就是任性,当了皇帝后,刘子业随即着手计划对父亲实施报复。不久,刘子业下令,“孝建(按:刘骏的第一个年号)以来所改制度,还依元嘉。……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资治通鉴·宋纪》),将父亲执政以来所有的改革项目一概废黜,全盘否定。
因为仇父,刘子业对其生母王太后也心生厌恶。当年八月,“太后疾笃,遣呼帝”,临死前想见儿子一面,而刘子业却不想见母亲,以“病人间多鬼,可畏,那可往”为由,拒绝探视。见儿子如此不孝,“太后怒,语侍者:将刀来,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宁馨儿”(《宋书·前废帝纪》)。宁馨,在古代并非褒义词,《辞源》称晋宋时俗语,为“如此”“这样”的意思。一个对母亲生死置若罔闻、坐视不理,逼得母亲叫喊着要拿刀破腹的不孝之子,在历史上鲜有其类。
景和元年(465年)八月,也就是父亲死后一年零三个月,母亲死后一年时,刘子业便“释素服,御锦衣”(《南史·宋纪》),把为父母守孝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同时,刘子业“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表表孝心,作作秀 ,画像成后,“帝入庙,……指世祖(按:刘骏庙号)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资治通鉴·宋纪》)。刘骏因为常年醉酒,喝出了酒糟鼻,鼻子上长满了小红疱,所以刘子业刻意命画师补上,意在让刘骏出丑万年。
这还不算,刘子业“自以为昔在东宫,不为孝武所爱”,太子之位险些不保,等即位后,每每想起这段往事,便气得不打一处来,“又欲掘景宁陵(按:刘骏死后葬景宁陵),太史以为不利于帝,乃止”(《资治通鉴·宋纪》)。不得已,刘子业“乃纵粪于陵”,也就是往父皇陵园里泼粪,同时“肆骂孝武帝为齇奴”(《南史·宋纪》)。粪为污秽之物,齇奴为侮辱之词,纵然父亲有诸多不是,但刘子业过后对亡父采取如此过激的报复手段,可见其扭曲、任性程度。
对自己的亡父如此,其他臣属的命运可想而知。刘子业在执政期间,大开杀戒,戴法兴、刘义恭、柳景元、沈庆之等一批重臣一个个死于非命;当年与其争储的刘子鸾也被赐死;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祐这三个年长的叔叔被“拘于殿内,殴捶陵曳”,遭到百般凌辱,“前后欲杀三王以十数”(《资治通鉴·宋纪》)。刘子业诛害宰辅,杀戮大臣,欺辱众叔,倒行逆施,引起朝野震动,“于时废帝左右常虑祸及,人人有异志”(《宋书·明帝纪》)。
为了活命,为了争位,被刘子业喊作“猪王”,饱受摧残和侮辱的湘东王刘彧伺机串通内外,“与左右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结帝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十一人,谋共废帝”。景和元年(465年)十一月戊午之夜,刘子业在华林园竹堂忘情“射鬼”时,寿寂之伙同姜产之等人“怀刀直入”,“帝欲走,寂之追而殒之”(《宋书·前废帝纪》)。从即位到丧命,刘子业在位一年半,死时年仅十七岁,无庙号,无谥号。刘子业死后被草草掩埋,时人遂称其为“废帝”。
在官方史料中被冠名为“废帝”的,刘子业是第一人。后来,刘宋王朝又出现了一个废帝,故刘子业被称作“前废帝”。平心而论,刘子业虽然任性,但并非无可圈可点之处。如即位之初,刘子业下诏访问民情,宽瑶缓刑,次年又下诏搜访贤才,提拔庶官,执政方面比较务实、为民。《宋书》作者沈约虽然刻意叙其荒唐,但仍无法完全掩蔽刘子业的政治才干。作为一代帝王,刘子业落得如此结局,在于其滥用权力,恣意妄为。有权当自敛,切记不能任性,不可逆天。
*作者:刘秉光,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历史学者,今日头条签约作家。已出版《历史上那些帝王们》《你所不知道的帝王》《笑谈囧闻趣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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