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下》:“异形”这个IP是如何发展起来 的?
●金宇轩:1979年第一部《异形》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其实是当时的第五位备选导演,片方找到他时,他对这个作品感兴趣,就接了导演的工作。这部作品起初是一个B级片,这意味着低成本,目标就是恐怖、吓人。斯科特基于剧本设定,加入了一些发散性思考,为后面的宏大世界观做了铺垫。到了《异形2》,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消解了斯科特精心为作品营造的太空惊悚气质,使其变成了商业片。《异形3》的导演大卫·芬奇不想重复之前的创作,就把它变成了监狱风云题材。前3部总体调性是比较一致的,都是美国好莱坞电影的风格。第四部《异形:复活》的导演让-皮埃尔·热内是一个法国人,电影风格经由他变得荒诞,多了些黑色幽默。以上几位导演当时都是在科幻恐怖片领域有想象力、相对年轻的导演,他们的才华和认真让“异形”从一个小IP慢慢演化为大IP。
《异形》上映33年后,70多岁的雷老爷子斯科特重新拾起这个让他一举成名的IP,导演了第五部《普罗米修斯》和第六部《异形:契约》,这时他已经有足够的话语权和耐心,并且不太惧怕商业回报的问题,因此他在这两部作品里探讨了一些他更感兴趣的、形而上的、造物的问题。
最初的“异形”并不是一个哲学思辨浓度很高的故事,我很高兴看到第七部《异形:夺命舰》能回归恐怖片的初心。
●《看天下》:为什么说第一部《异形》是划时代的作品?
●金宇轩:因为它开创了太空惊悚风格。20世纪70年代,人类发射了旅行者1号探测器,那时候人类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外星人是友好的。这时第一部《异形》横空出世,创造了一个邪恶的外星生物,构造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怪兽屋”。“怪兽屋”是恐怖片的一种经典模式——把你和怪兽关到一间屋子里,你需要活下来。当这个怪兽时刻在屋子里追杀你时,就会创造一个压迫感极强的情景。在第一部《异形》中,太空飞船空间有限,人类离开飞船必死,“异形”大开杀 戒。
《异形》的女性视角也值得一提。最初剧本里的主角是男性,但制片人提议改成女性。这种改动使得一个强悍的女武神形象雷普利诞生了。这个形象背后是20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好莱坞女性角色的变迁,最初杀人狂题材电影里的女性角色是被追杀的、只能尖叫着躲避的形象,而且原则是“荡妇必死,能活下来的一定是好女人”,后期好莱坞女性角色不再是单纯的受害者形象,她们开始还手,甚至能把杀人狂按在地上抽打。
●《看天下》:“异形”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第一部《异形》里的仿生人说“我崇拜它的纯净”?
●金宇轩:仿生人是“010101”的电脑思维,它们没有情感,核心目标是利益最大化。对仿生人来说,人类是脆弱的、犹豫不决的、被情感左右的。假设你是一个打工人,你的老板每一分钟都有新主意,而且优柔寡断,你会不会想换老板?“异形”则完全是为生存诞生的物种,就像超级蟑螂,没有情感,不会犹豫,还像蜂群一样有集体智慧,潜力很大。
●《看天下》:相对于其他怪物的设定,“异形”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金宇轩:“异形”之后,再无寄生型怪兽。只要有电影设定怪兽是破人体而出,别人就会说,这是不是“异形”。而且“异形”不像日本著名电影《哥斯拉》里的巨型怪兽哥斯拉那么庞大,“异形”的身量和人比较接近,会匍匐在孔洞里,随时可能在你脖子后面轻轻吹一口气,它的唾液会滴在你的脖颈上,挺“邻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