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穿过二十年岁月的重重迷雾,回到那个白洋淀的早晨。在芦苇随风起伏的岸边,也许我该说点别的,比如,"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
有时深夜难眠,兀自茫然:父母风烛残年,儿女随我漂泊,社稷变迁,美人色衰,而我却一意孤行。这不仅仅是地理上,而是历史与意志、文化与反叛意义上的出走。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事情还可能是这样:在一个没有因特网、电视机、国标舞、游戏卡、MP3、夜总会、麻将桌以及世界杯足球赛的时代,在全国人民着装一片灰蓝的单调与沉闷之中,读书如果不是改变现实的唯一曙光,至少也是很多人最好的逃避,最好的取暖处,最好的精神梦乡。生活之痛只有在读书与思维的醉态下才能缓解。何以解忧,唯有文章,是之谓也。因此,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或者说一个危机四伏的社会,反而最可能产生精神渴求;而一个机会密集、利益汹涌以及享乐场所环伺的时代扑来之时,真理的镇痛效应和致幻效应是否会如期减退?醉汉们是否应该及时地清醒还俗?
一生中,我多次撒谎,却始终诚实地遵守着,一个儿时的诺言。因此,那与孩子的心,不能相容的世界,再也没有饶恕过我。
从卖气球的人那里,每个孩子牵走一个心愿。
对于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不懂它的语言,他不懂我的沉默。我们交换的,只是一点轻蔑,如同相逢在镜子中。对于自己,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畏惧黑暗,却用身体挡住了,那唯一的灯。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不过盖房子是给人住的,而诗歌搭的是纸房子,让人无家可归。 政治是公开的性,而性是私人的政治。 由于这些物的阐释,“家”的概念变得完整了。 其实,旅行是种生活方式。一个旅行者,他的生活总是处于出发与抵达之间。从哪儿来的到哪儿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持未知态度,在漂泊中把握自己,对,一无所有地漂泊。
中国人在西方,最要命的是孤独,那深刻的孤独。人家自打生下来就懂,咱中国人得学,这一课还没法教,得靠自己体会。
醒来是自由,那是星辰间的矛盾。门在抵抗岁月,丝绸卷走了呐喊,我是被你否认的身份,从心里关上的灯。
其实人跟狗差不多,也主要是靠鼻子生活的。记忆深处,气味甚至比视觉更持久。布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道:“……然而,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只有气味和滋味还会长存,它们如同灵魂,虽然比较脆弱,却更有活力,更为虚幻,却更能持久,更为忠实,它们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废墟上回忆、等待和期望,在它们几乎不可触知的小滴上坚韧不拔地负载着回忆的宏伟大厦。”
写作是一门手艺,与其他手艺不同的是,这是一门心灵的手艺,要真心诚意;这是孤独的手艺,必须“一意孤行”。每个以写作为毕生事业的手艺人,都要经历这一法则的考验,唯有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每个人都有作诗的年龄,大约在15岁到25岁之间吧那些来自心灵的吟唱,记录着我们的诗样年华。然而,惟有过了30岁、50岁还在写好诗的人,才是诗人。郭小川、郭路生、泰戈尔、波特莱尔、惠特曼、洛尔加、马雅可夫斯基,都是这样的诗人。连马雅可夫斯基自杀前的林中遗嘱都浸透着诗意,没治了。
灰色的头像剥离所有的温暖,其实都在,只是悲哀的习惯了隐藏,这还是最初的我们么。
毕竟,只有一个世界 ,为我们准备了成熟的夏天 。我们却按成年人的规则 ,继续着孩子的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