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
http://cics.fudan.edu.cn/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鼠绘情报站  ·  背后受伤是剑士的耻辱!网友票选JUMP漫画中 ... ·  2 天前  
一条漫画  ·  这是cos裘千尺吗??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

谢静 | 时空之流: 移动新媒体的城市尺度

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  · 公众号  ·  · 2019-03-27 09:00

正文

CICS

欢迎点击上方“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订阅本公众号。

时空之流: 移动新媒体的城市尺度

谢静


摘要: 传播新闻信息的移动客户端、移动社交应用等新媒体可视为时空机器,媒体形态变化构造的城市时空体验可从三个层面探讨: 在宏观层面,信息流生产出整体的流动时空体; 在微观层面,叙事流展示了多样化的时间与空间形态,构造出拼图式的场景汇聚; 在不可见的中观层面( 中间时空) ,则是由个体的体验合成共在时空的体验。移动新媒体构建的上述三个层面的城市时空彼此相关却不完全统一,为流动城市设定了新的时空尺度。

关键词: 时空机器、信息流、叙事流、共在时空、流动城市


传播新闻信息的移动客户端、移动社交应用等移动新媒体日益成为人们主要的信息来源和交往媒介,由其中介的城市场景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通常认为,媒体演化的基本趋势是速度越来越快、跨越的空间越来越广,甚至可以“消灭时间”、“消灭空间”。那么,移动新媒体与作为具体时空场景的城市的关系是否也将被消灭?


从当前主要的资讯类移动客户端来看,即使是 地方媒体的内容也已远远超出一个城市的范围,比 如上海《解放日报》的移动客户端“上观新闻”, 相比其报纸母体,国内、国际新闻的比例大大增加, 约40%的内容为综合其他媒体的非本地新闻。而 且,原本具有地方色彩的名称“上海观察”也已去 地方化,只保留了地方属性不明显的简称“上观”, 其高层也明确表示: “不可能在互联网上做地方平 台”,“生产的内容可能是上海的,但是传播肯定是 反城市的” 。这样的移动新媒体还能称作是城市媒 体吗? 由于内容总体结构的变化,再加上媒体生产 与传播的背离,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无疑将变得十分 艰难乃至充满悖论。这一现象表明,对于移动新媒 体而言,已经不能仅仅从内容层面( 包括内容含 量、总体结构以及内容的生产和传播等) 来考察媒 体与城市的关系,即不能仅仅把媒体看作是城市的 再现,更要研究媒体的技术构造和影响人们时空知 觉的形式维度,即媒介形态。


作为一种新的媒介形态,随着智能化程度的日 益提高,移动新媒体不再仅仅是“人体的延伸”, 而是更具有独立性和非主体性,成为典型的“体外 化器官” 。与麦克卢汉分析的报纸时代由时间的 统一性和空间的异质性( 他称之为“马赛克” ) 建构的城市体验截然不同,移动新媒体以特有的时 空可供性 和时空生产机制,形成了新的时空架构, 为人们构造出不同尺度的生活世界。它犹如一种时 空机器,不仅再现着城市,而且在构建自身时空特 征的同时,通过宏观层面的信息流与微观层面的叙 事流以及经由个体连接和场景互嵌而形成的时空体 验,共同构造了一个层层叠叠、穿插交错、异质拼 贴的时空体,从而架构城市的时空特征和体验尺度, 促成一种流变而非固定的城市知觉方式,城市由此 成为多种时空构型穿插、碰撞、并置的流动汇聚, 成为随时间不停转换、在不同空间漂移的城市流。


时空机器与城市尺度


时间与空间的架构方式作为最基础的知觉尺度, 是新媒体通过提供特定内容“之前”建立城市关系 的方式。所谓“之前”,一方面意味着这种时空架 构是具体内容的生产和传播的基础,是媒体再现城 市与世界的基础性框架; 另一方面,时空架构也是 人们借以形成城市总体映象的基础框架,由此人们 形成有关城市“怎么样”而非“是什么”的基本观 念。为此,我们将新媒体称为“时空机器”,以体 现其非再现性方面的知觉建构特征。移动新媒体的 研究,不仅要关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而且要考察 其相互关联、相互转化的方式。正是这一整体性时 空架构,形成了体验与建构城市图景的基础框架。


从媒体发展的历史来看,不同媒体在时间与空 间的传播上各有偏向 以往的新闻生产研究则侧 重于新闻的时间性,把新闻机构看作是“时间机 器” 。但是,移动新媒体融合了多种符码的表现 和传播方式,新闻生产与消费的界限逐渐被打破, 媒体的传播过程日益开放和混杂,重新聚合了媒体 的时间和空间属性,是名副其实的时空机器。


为此,研究作为时空机器的移动新媒体,首先 需要具体考察的是移动新媒体营造时间和空间知觉 的方式。时空机器的概念,一方面延续了对于新闻 形式和新闻生产有关时间维度的关注,另一方面增 加了新闻形式和新闻生产的空间维度,以期形成更 为完整的知觉系统。此处的空间维度不只是指日常 观念中的地理空间,比如城市的地理位置、范围疆 界等,而是将空间看作是一系列特定的关系形式, 包括广延性、邻近性、开放性、累积性、交互性等。 这些特征在虚拟空间和地理空间以多种形式体现出 来,比如从地理学来看, “通过接触而起作用”是 地理空间联系的基本特征 ,而虚拟空间的“接 触”则可能是在特定界面上的相互邻近。这些关系 不同的表现方式,具体化为各种不同的尺度,用以 度量、比较。在时空机器概念里,时间也是一种关 系形式,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速度,其次是节奏。 时间关系的具体表现在此也被称为尺度,因为“空 间使时间具有形象”


将移动新媒体视为“时空机器”,在区分空间 关系和时间关系的同时,也意味着时间维度与空间 维度具有高度的相关性。如果用这样的视角来考察 以色列传播学者Tenenboim-Weinblatt 关于媒体的六 种时间可供性 ,就会发现它们不只是对时间关系 的概括,而是与空间观念紧密相关: 即时性,不仅 是特定的时点,也包括延展的时距; 现场性,不仅 是时间的同步,也包括空间的远程介入; 准备时间, 体现为空间使用和叙事长度; 瞬时性,不仅指数字 新闻的及时更新,也体现为文本上的增量累积; 固 定性,指印刷媒体相对封闭的生产时间和完整的故 事时间弧度,而封闭和开放本身也是空间关系; 扩 展的可检索性,既是由数据档案提供的时间范围拓 展,也是数据的空间特性。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时空机器概念不是先验地 将时间与空间对立起来,不能将空间理解为固化的 形态,将时间理解为线性的过程。德勒兹曾认为电 影这一当时的新媒体让人重新思考时间意义,即从 线性、组织化的时间观转变为差异化生成的时间观, 但是他却又理所当然地将空间看作是秩序化的手 段。 相反,马西提倡从固化的、静止的空间观转 变为流动的、变易的空间观,从对立的时空观转变 为“多元轨迹的维度” 的时空观。这 里的 “多元 轨迹”就意味着不同的时间在空间中的并置与交互 作用,正是德勒兹所说的“根茎” 式的差异化生 成而非“根-树”式的一致性生产。因此,有关时 空机器的研究,需要具体分析其表现出来的时空秩 序化或者差异性现象或条件,从而更实际地探讨媒 体的意义与价值。


从上述分析可见,时空机器概念为我们提供了 一种考察媒体与城市关联的全新视角。这种视角将 媒体首先看作是构造时空知觉的中介机制,不同媒 体在物质形态层面构建自身时空特征的同时,也参 与架构了城市的时空特征,城市作为人们生存的具 体场景,同时包含了直接与间接( 媒介化) 的时空 体验,而移动新媒体的社交化、地理定位等特征, 则进一步加深了与城市生活时空的嵌入与勾连,即 使那些看似无关城市的内容,实际上也共同制造了 一种新的城市知觉尺度,重新塑造了城市与人、城 市与城市以及城市与国家、城市与世界的距离、交 互程度,建构了生活空间的多维度、多层次交错与 冲撞,勾连起时间的同步性或差异性、在场与不在 场的关系纽结等。这正是所谓“信息化时代的城市 文化” 在当前移动新媒体中介下的现实体现。


信息流: 时空机器的宏观层生产


移动新媒体的内容呈现方式通常被业界称为 “信息流”,而且因为大多数移动新媒体都是以时间 线来组织信息流,所以新媒体之信息流又被看作是 一种体现时间性的“时间流”,不同于传统印刷媒 介内容呈现的空间性特征。这种时间之流的认知, 主要源自于移动客户端或社交应用这类移动新媒体 第一层界面的信息呈现方式,即在相对狭窄的手机 屏幕上按照时间顺序显示标题的图文信息( 包括题 图、机构或者栏目名称、时间等) ,通常越靠近上 方的信息离观看时间越接近,相反则越远。有些客 户端( 如“上观新闻”“今日头条”) 明确显示了每 条信息的上线时间。“网易新闻”的第一层界面上 没有标示信息时间线索的时点,但是在下拉屏幕时, 会显示“成功为您推荐N 条新内容”( 数量不固定) 的提示,以此提供了即时性的保证。有时特定事件 的短时间重复还能制造特殊的效果,比如当台风来 袭时,“网易新闻”的“上海”频道高密度地推送 了不同生产者、不同时间发出的预警信息,这些高 密度的信息在内容上仅有少许差异,而且间杂在一 系列与台风无关的其他信息之间,营造出一种波涛 汹涌即将扑面而来的时空感觉。为了突出媒体的价 值观,有些客户端会将部分重要内容置顶,或者在 少数频道的部分截面上暂时打乱时间顺序,如“上 观新闻”的“首页”和“推荐”频道。此外,一些 移动客户端的信息流除了时间线性特征外,还附着 了特定的“算法”原则,不过通常没有明确标示。


但是,仔细考察可以发现,移动新媒体的这种 信息流带来的“即时”感,完全不同于电视直播的 “实时性”,它反映的并非如电视直播中事件发生时 的同步时间感,而是新闻的生产时间,更确切地说 是从生产的内容上线到消费者接受的时间距离。移 动新媒体信息流所呈现的“即时性”,与斯蒂格勒 “时间物体”的特征截然不同,时间物体( 如音乐、 电影) 稍纵即逝、“迭化”相继,而移动新媒体 以图文形式呈现的信息流,并不像时间之流那样真 正的“一去不复返”,而是在手机屏幕上把时间 “空间化”了: 它将流失的时间相对固定在一个平 面空间( 手机屏幕) 。虽然紧邻的两条信息之间并 没有实质性的接续关系,或者如阿斯曼所说的“接 合性”( 指由于“交流构成一个连续过程”,“生成 了一个关联的空间”) ,但因为信息上线的时间接 近从而构成了空间的相互毗邻。


当然,这种空间化的时间流也不同于报纸版面 上异质事物同时在场的马赛克式并置。报纸通过不 同的位置、不同的并列、对比、参照、视线导航等 多种空间化方式,以隐蔽的版面语言来表达生产者 的价值导向。移动新媒体依然部分保留了这样的空 间化呈现方式,但是主要不是呈现于打开的界面, 而是隐藏于界面后的呈现层次———也是时间的先后 次序。在打开的界面上,只有很小的空间来彰显媒 体自身的价值主张,比如不因时间流逝而消失的 “置顶”,或者加入算法或编辑主张的非时间顺序的 前后排列,形成一个暂时的“头版”———在手机屏 幕的界面上,这种空间位置的差异度没有、也不可 能如报纸平面那么突出,空间语言因此相对简单得 多,而且移动新媒体这种“头版”的固定( 存在) 时间比报纸版面的“新闻日”要短得多,如“上观 新闻”一天大概要对其首页更新五六次。另外,有 些新闻移动客户端虽然会在屏幕上方“并排”呈现 多条重要信息,类似于报纸头条,但这种并置并非 空间上的展开,而是按照设定时间自动转换( 或者 手动划过),从而形成一个横向的微型信息流。


移动客户端的这些形态特征表明,它并非简单 线性的信息流,更不是单纯的时间流,而是时间与 空间的流变共存结合体。一方面,时间可以空间化 ( 比如信息流在屏幕上的上下位置) ,另一方面空间 也可以时间化( 屏幕上方的头条“叠加”,以及折 叠起来的各个频道、文章等) 。时间空间共生共存, 合二为一,时空之间的转换更加灵活,流变更加多 样,因此更具有流动性。移动新媒体信息流的这种 时空流变共存的特征,产生了悖论式的结果。一方 面,信息流努力以一种更为简单化的方式来统一海 量庞杂的信息内容,主要以时间为线索进行推送, 而时间在此除了显示即时性( 生产性) 以外并无关 联价值; 另一方面,由于时间化与空间化的相互转 换,时间与空间的维度与层级变得繁多复杂,又抵 消了生产者制造的统一性。信息的流动,不断地将 相对“陈旧”、重要的内容淹没,叠加“头条”不 断消解着“头条”的唯一性,变成数字时代的“多 头怪物”。由此,层层叠叠、前前后后的信息之流, 犹如德勒兹眼中的电影和马西所说的空间体,构造 出差异化的时间和空间,一方面体现了时间的进程 与流逝,另一方面又可以像空间化组织方式那样前 后往复、自由选择。斯蒂格勒曾对比电视和书本后 指出,相对于流逝的图像, “书本就是一个罐子, 可以被考察、被质疑、被批判”。由是观之,移 动客户端则像是一个流动的罐子,可以被考察,但 又总是在时间之浪的拍打中不歇前行。


移动新媒体这种时空机器的特征,一定程度上 反映了数字空间的性质。我们知道,传统大众媒体 的编辑技术其实是传统媒体技术的一种可供性的结 果,版面空间和视音频时间( 也是一种空间) 容量 的有限性,即“新闻洞”的容量限制,导致了新闻 选择的必然性。而数字空间几近无限,不仅改变了

选择的方式,也改变了选择本身。移动客户端就像 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够尽可能多地吸纳( 而非排 除) 信息内容,以维持即时性的外观,保证用户在 一天的不同时间打开界面都能看到时距较短的新闻。 上海本地的“上观新闻” “澎湃新闻”等专业新闻 生产机构,在转型数字化之后,不仅自身的新闻生 产力大增,而且还选编了大量非本机构从业者所生 产的内容, “澎湃新闻”的上海频道更引入了“问 政”政务自媒体公号,将其与自己采编的内容并 置。至于“今日头条”、“网易新闻”等平台类的客 户端,信息内容更为庞杂,普遍采用机器算法进行 选择。机器算法虽然因为需要服从市场逻辑或打上 政治烙印,但是作为一种“无意识自动化客观 性”的选择,已然远远不同于从业者的主观专业 目光。这种非主体性的机器视角,正是德勒兹看到 的电影所带来的新的时间性思考。


如果说报纸所建构的城市意象是一个展开的马 赛克平面,有着固定的时间秩序和节奏,那么移动 新媒体所建构的城市图景就是一个变幻不定的时空 体,多样的时空构型在其中穿插、交错、并置,与 作为另一种体外化器官的城市本身形成同构。在多 种媒体参与构造的城市之中,各类主体、事件,不 同的速度、节奏和层次,不同空间的关联庞杂混乱, 掌握着城市权力的生产者努力以统一逻辑将其秩序 化,在空间上整齐划一,在时间上严格规训。复杂 性程度越高,统一化方式就越是单一、明晰( 就像 信息流的时间性) ; 统一化方式越是单一明晰,越 容易陷入形式化、表面化,越是难以遮盖蠢蠢欲动 的差异化生存时空,反而使得统一化形式本身变得 流变不居。在这一过程中,城市本身被液化了,生 产者与生活者都被裹挟在奔腾不息的洪流之中。



叙事流: 时空机器的微观尺度


迄今为止的讨论主要集中于移动新媒体的宏观 层面,即呈现信息流的第一界面。打开这一界面之 后,人们很快将注意力投放、并点击进入一篇篇具 体的文章与报道。这些具体的文章或报道,从空间 维度来看,在由信息流界面呈现的宏观层面之下, 从时间维度而言,又在由信息流界面呈现的宏观层 面之后,构成了移动新媒体的微观层面或叙事层面。


不同于印刷媒介叙事相对固定、封闭的时间线 性特征,数字新闻的叙事不仅表现出随时更新、增 量累积的特征,而且像拼图式的异质连接。由于空 间可供性、可检索性等技术优势,数字新闻所涵盖 的时空范围往往更为宽阔,而且时空的延展并不总 是遵循单一的线性逻辑,而是沿着相对另类的逻辑 线索,或者是异质时空的拼接与碰撞。传统媒体中 的新闻主要是常规事件的报道,其中一部分事件是 新近发生的,面向的是“过去”的时间; 有些新闻 所报道的甚至只是官方召开的一次会议、发布的某 项政策,其实质内容类似于“预言”或者“规划”, 面向的则是“未来”的时间。与传统媒体不同,在 移动新媒体上,多种“过去”与“未来”的组合, 却将数字空间营造成为一种创新空间。比如“上观 新闻”的“韩正一周”“李强一周”,将散见于报纸 上“一事一报”式的公开报道进行综合拼接,甚至 加入一些因受制于报纸较为严格规范而未曾见报的 材料,以较为深入地展示、分析上海“一把手”的 政策主张和执政观念,其内容虽然也类似于党报的 宣传报道,但是在其报纸母体《解放日报》上并没 有类似的空间。这一诞生在微博时代的新型体裁, 笔者将其戏称为“以时间换空间”。


在一些常规报道中,报纸版面上的内容与移动 客户端的内容也常有差异,其差别不仅仅是客户端 上的文字内容更丰富,而且时空范围也更为广阔、 异质。例如,在有关撤销提篮桥街道并入北外滩街 道的消息中,《解放日报》的报道简单明了: “北外 滩街道成立”。标题完全没有涉及提篮桥,正文只 是说明提篮桥街道被撤销。而“上观新闻”的报道 中,则加上了提篮桥的地方历史———二战期间接纳 了大量逃难犹太人的著名“小地方”。有趣的是, “上观新闻”在“对接进口博览会溢出效应,虹口 成立‘涉外免费办公室’,为海外展商提供一站式 投资服务”这样一条典型的机构性消息中,突兀地 增加近一半篇幅的文字介绍一个在标题和导语中均 未提及的关于“提篮桥”的微游项目,讲述了70 年前犹太人避难上海的故事,并通过引用两位外国 人的感受描写了来自异域的人与事。这部分内容虽 有借机“营销”上海之嫌,但却生动可感,与前半 段文风截然不同。


上述关于“提篮桥”的三则报道,传统媒体和 移动新媒体通过内容呈现营造了截然不同的城市时 空图景。传统媒体遵循的仅仅只是时间线索,而移 动新媒体不仅延伸了时间长度,将报纸的“最近过 去”向前延伸了数十年,而且开启了差异化的时间 和空间。北外滩街道和涉外免费办公室的成立,这 都是有关机构工作的事件,面向的是“未来”的预 言: 《解放日报》有关北外滩街道“打造发展新增 长极” ,“上观新闻”有关涉外免费办公室“将 为海外企业和机构提供‘一站式’投资服务” 都是对“未来”的预告,但“上观新闻”同时补充 了降格为居委会的提篮桥作为“城市文脉”、历史 记忆“承载区” 的历史。于是,在移动客户端, 机构的未来时间与城市的历史发生了连接,呈现的 是两个异质时间的碰撞,而非简单线性的过程。同 样,在成立涉外免费办公室的报道里,面向未来的 “将为海外企业和机构提供‘一站式’投资服务” 预言,与面向过去的犹太人避难历史,借助提篮桥 这一地点和讲述亲历感受的外国人作为纽带,构成 了异质时空的联结。这则新闻在报纸上未见刊载, 按照传统的叙事惯例,这样截然不同的机构角色、 时间线索和变易文风,很少会塞进一个报道之中。 但类似的松散叙事的案例在移动客户端则较为常见, 仿佛是一种“非理性剪辑”,导致叙事文本中大量 异质性的时间、空间的连结和碰撞,形成更为多元 化、差异性的时空体验。如果说传统媒体的叙事更 偏重于“书写历史”,那么移动新媒体的叙事则更 像是菲斯克所说的“书写系谱”,前者致力于构建 宏大叙事,后者则将“事件的矛盾性和不连续 性” 保留下来。陈平原在分析五四时期叙事模式 的转变时发现,当时的小说逐渐从传统的主要遵循 时间线索的“连贯叙事”,转变为“小说时空的自 由化”和“小说结构的心理化”,其原因主要是因 为国门开放而受到西方小说的影响 ,形成了新的 自我意识和时空观念。移动新媒体新闻叙事的时空 结构变化,实质上也是媒介形态、社会形态和自我 观念等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


移动新媒体叙事层面的时空结构变化,还得益 于数字技术的多媒体可供性。一方面,数字技术为 叙事提供了文字以外的多种表现手段,包括图片、 动图、影像等。这些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技术,开启 了不同的时空旅程。另一方面,移动终端的小屏缩 小了水平展开的空间,使得各种时空结构不得不按 照线性流的方式接续呈现,其结果既限制选择性, 又促成自我拆解,从而形成德勒兹、加塔利所说的 “逃逸线” 。对此,我们仅以相对最为简单、运用 最为普遍的图片为例来进行阐释。在传统媒体时代, 除了专门刊载图片的报刊,在大多数的纸媒上图片 都只是零星的配置。这种“配图”一方面意味着陪 衬和附属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平行并置、相得益 彰的空间关系的表征。这种“配图”并不破坏文字 叙事的完整性,只是开辟一个另外的叙述空间,却 又因为与文字叙事的接触、并置而相互关联。但是, 在新媒体移动终端,图片不是在“平行空间”若即 若离地独立叙事,而是插入叙事文本之中,截断文 字流,犹如蒙太奇一样形成异质的接续。这种图片 与文字的蒙太奇联结,对观看带有一定的强制性, 但又与纯粹的影像流不同,仍然保留了文本阅读的 选择性。而且,即使插入的图片与文字高度契合, 图像符号与文字符号的表意功能与效果仍然存在差 异,图像符号的多义性和开放性总是可以带来文字 之外的特殊意义。更何况有些客户端为了满足每条 信息都有图片的要求,随意插入一些不直接相关或 者抽象的图片,这些图片如同一条条分叉的小径, 将读者带入别样的时空体验。


巴特把照片看作是一个个瞬间的凝聚和“停 滞”——— “时间被堵塞住了” 。当纸媒配置一两 张图片时,展现的时间是点状的、不连贯的。移动 客户端上的图片有时则远远超过报纸上的图片数量, 这些“瞬间”连接起来,形成独特的时间流,讲述 着完整的故事。《解放日报》摄影记者把纸媒对照 片的要求称为“一刀留”,因为要用一张照片把事 情讲清楚,因此就要拼命找寻“决定性瞬间”,遵 循的构图原则是“把主体的完整轮廓放在干净的背 景下” ,以形成统一、明确的价值和秩序。而在移 动新媒体,摄影记者利用组图加动图的方式,可以 连续地、完整地讲述故事过程。


移动新媒体还有一种比较独特的图片插入形式 ———截屏。“上观新闻”在第一篇预告北外滩街道 即将成立的新闻时,除了全文引用政府文件以外, 还插入了信息来源的政府官方网站相关页面的截图。 而在社交媒体的公众号里面, “上观新闻”更是大 量插入关于公众反馈的截屏,直接将评论、跟帖展 示在正文之中。这种方式,一方面体现了新媒体的 互动性,另一方面又实现了数字化的自我繁殖: 不 断将反射投影纳入新的图景,形成循环之流。


总之,叙事层面的时空结构越来越呈现出差异 化剪辑、多维松散拼贴的流动状态。这些叙事的地 点有的在城市,有的则是多处空间的连缀,但正是 从一个个具体事件和特定言说中伸展绵延出来的多 种时空连接形式,构成了城市生活具体而微的一幕 幕场景。不可否认,移动新媒体上虽仍有许多结构 严谨、线索单一的叙事,但是一方面新媒体的新模 式可供性( 比如多媒体穿插的生产模板) 使得拼贴 式叙事变得简便、流行; 另一方面新旧叙事模式并 置在宏观结构之中,本身即构成鲜明的比较和差异。


由此可见,移动客户端微观层面的时空构造与 其宏观层面之间存在既相互补充、又相互拉扯的紧 张关系。宏观层面由时间统一性形成的脆弱秩序, 进入微观叙事之后,有时被再度统一,有时则进一 步碎片化。如果说宏观层面在努力生产统一性,那 么微观层面的叙事之流则展示了具体、细致、多样 化的时空关系,将形形色色的人物、事件拼接起来, 构造了一个个偶遇、惊奇抑或无聊、令人厌烦的场 景。应该说,这些场景的拼贴、汇聚所构成的城市 意象,与日常生活中城市体验的连接更加紧密。


中间时空: 个人体验合成的共存世界


无论是信息流的宏观层面,还是叙事流的微观 层面,上述分析的时空结构仍然只是移动新媒体的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