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都要出去工作了,房东奶奶又年纪太大了,这栋房子的炉火就由我来负责维护。我很快就学会用火钳把柴禾夹起来,埋进到一个装沙子的盒子里熄灭。
在滨海街有家澡堂还开着,那会妈妈还能走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决定去洗个干净。
走进澡堂时我吓坏了,在我看来那一幕救和画上的地狱一样,大家瘦骨嶙峋就像群披着灰白皮的骷髅。我自己也一样,骨头全部凸出在皮肤外面,胳膊细得可怜。
我们洗了 20 分钟后,突然澡堂门打开了,一个曲线优美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竟然有正常的皮下脂肪!她愣在那里站着,她看到了我们吓坏了,我们也吓坏了,竟然还有人能在如此困难的日子里保持丰腴!
我们看着她,她看着我们,突然我们都围过去,每个人都看着她,没有人说一句话。大家就默默地盯着她。在骷髅般的众人灼人目光下她害怕了,扭头就跑出了门。
我们听到走廊里澡堂服务员斥责她:“我告诉过你不要去刺激穷人!”
她怎么能保持不脱形的?她吃的是什么?从哪里得到的?
街上有公告说,患胃病的人经过医生认证可以得到珍贵的白面包。爸爸得了胃溃疡,他去了诊所,在那里盖了个胃病认证章。回来路过第 25 号派出所,旁边有一所职业学校的食堂。那里有些工人卖面包口粮。
爸爸想从他们哪买几份口粮,但他已经很虚弱了,付钱的时候钱包掉地上了。这个坏家伙抢了爸爸的钱包就跑,里面装着一个月的口粮卡和爸爸的薪水!结果我们整整一个月没有钱,两个哥哥已经被征兵走了,我们三口靠两张补给卡过日子。
爸爸在1 月 10 日饿死,想象一下再有250 克面包他就不会死。他工厂出面帮忙埋葬了他,作为优秀员工,工厂奖给了爸爸一口棺材。
10 天后棺材送到我们家,我们才把爸爸装殓起来。他的尸体在家里和我们待了 10 天,躺在餐厅里关着门。天气很冷也没有暖气,所以我们并不担心尸体会腐烂。我和妈妈徒步在大冬天用雪橇拉着爸爸去塞拉芬公墓,路上遇到很多送亲人尸体去公墓的同路人。工作人员把他送进一个巨大的谷仓,里面堆满了尸体。
无论如何,我们很幸运知道亲人葬在哪里。
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爸爸死后妈妈病倒了。我们根本没有余钱买食物。只靠补给卡维持生命,我拿家里的柴火去了市场,换了一点面包票。
围城期间,有各种坏人,我也遇到过骗子。我想去找个工作,这样就会享受成人待遇面包票就会多一些。但找工作需要办本证件,要三张免冠照片。在阿乐斯电影院对面的大大街有家照相馆,附近还有一家面包店。
摄影师不要钱,拍三张照片却要我一份面包。我那会真傻,那是国营单位,用的公家相机,摄影师却拒绝收钱而要自己可以吃的面包!他就是个骗子。
我在面包店换了我一天的口粮125 克面包,摄影师在药剂师的天平上称重,非说差八克不够。我说:“面包店称得不会有错,你能给我拍照吗?”
“不行,我不能给你拍照,你得再拿点面包来换。”
我不得不第二天又去领面包去换照片,摄影师又讹了我一块面包才给了我照片。我去办事处办证件时,工作人员竟然说现在不办证件了,要到战争结束后才办!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白白浪费了一天半的口粮!
妈妈身体已经不行了,她根本无法下床。我们都知道,这样下去她活不了多久。但是4 月 16 日,邻居克拉瓦阿姨来找我们,说街道上通知能疏散的人可以沿着指示去城北疏散。
妈妈说:“如果我起不来怎么办?”
克拉瓦阿姨说:“ 我们会带你出去,但你们不要携带重的行李”。
我们下定决心离开列宁格勒,妈妈说就算她在路上死了,但至少我还能活着。我用雪橇拖着妈妈,背着背包跟着邻居们上路了。背包里是我心爱的东西,:照片、学校的奖品还心爱的书。
当我们在拉多加湖等车时,我们分了一份奢侈的口粮:一大块两人份的面包和一小节烟熏香肠!我们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再吃到真正的食物!
许多人狼吞虎咽马上吃了口粮,尽管工作人员一再他们警告不要一下子吃完,会撑死。但还是有不少人撑死了,就倒在湖边。
母亲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她自己只吃了一小块,也不让我多吃。
湖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晚上卡车送我们走,前面那辆车陷进了湖里,我们这辆车紧急转弯翻了车。我们落在齐腰深的冰水里,不过好心人救了我们带我们去牛棚烤火烘干了衣服。
我以为妈妈会在路上死掉。但她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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