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不是所有失败都没有意义
作者 / 小日耳耳
小时候,下象棋时,我总是很心疼“卒”这个棋子。
所有的棋子无论直走横走斜走,还是走田字、日字,都是可进可退。
唯独是“卒”,除了左右移动,就只有一往无前,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冲上去就是送死,也不能后退。
“卒的人生是可悲的。”我总在想。
不是因为它是“无名小卒”而可悲,而是因为它的人生别无选择。
它只是棋盘战争中的一枚枚小小棋子,进退不由自己,生死更不由自己。
就如同近期上映的电影《敦刻尔克》中的那些小兵一样,一次次仓皇地从一个死亡谷口逃向另一个谷口,生命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脆弱。
这部电影我看了两遍,依然被诺兰通过电影想要表达的诚意——对生命的尊重,对人性的尊重,以及,对战争无声讨伐所震动。
看过了太多腥风血雨关于战争的电影场景,也还是会为英雄主义而热血沸腾。
但没有哪一部以战争为题材的电影可以像《敦刻尔克》那样,一次又一次让我将自己代入其中。
假如我是他/他们我应该怎么办?会怎么办?
我想我不会是英雄,而会是一个个在战场上形同蝼蚁的小人物,拼命地呼吸着可能是最后一口的空气,努力地向着有光有氧气的地方伸出手去。
要活着,要回家。
不想死去,不想死去,不想成为冰冷的尸体,不想成为漂泊异乡的孤魂。
谨小慎微却一心向生的法国士兵,所有的人都躲进了船舱,他却驻留在甲板上,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次无法预知的生死逃亡。
燃尽最后一滴油也要追击敌机的飞行员,被迫降海面,座舱封闭无法开启,他拼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去赢得生的希望。
驾着“月光石号”奔赴前线迎接士兵的父亲,竭尽全力去援救每一个在战争中弧立无助的人,因为他懂得他们对“生”的渴望,一定同已丧身沙场的儿子一样。
这部看似“有些高冷”的电影,一边让你在人类求生中暴露的——盲目、自私、残暴的本性前压抑得喘不过气,一边又时不时给你来几次舒展与豪迈的机会,在祖国与信仰面前,依然有人愿意挺起胸膛去堵枪眼、迎炮弹。
“我不想电影中的人告诉观众为什么要去关心他们,而是希望观众是因为他们所陷入的遭遇而在乎他们。”诺兰说。
如果说海、陆、空“三个空间”,一周、一天、一小时“三个时段”这种交织又自由的叙事方式是诺兰独有的电影语言,那么接近默片式的表达以及看似单调的怀表配乐反而更突出了——人,这一主体。
不得不说,诺兰真的说到做到了。
在观影的107分钟里,我一直被他的镜头牵引,在各个角色间转换代入,时而压抑、时而悲愤、时而在绝望之后又再次打起精神,与片中的小人物一起“同生死、共逃亡”。
即便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逃亡之战,即便在结尾我也像那些顺利回国的逃兵一样觉得“丢脸”。
心中依然有一个声音在响起:
死亡不是对战争最好的回应,活着,才是。
不管是得了炮弹后遗症变得“贪生怕死”还错手“杀死”少年的飞行员,还是在陆地与大海之间疲于奔命又灰头土脸的士兵,即便他们觉得“我们做了的只是逃跑啊”,不敢正视欢迎回家的队伍,也不好意思品尝胜利的美酒。
但人们迎接他们回归的喜悦却如此真切。
“战争不是靠撤退获胜的,但我们要看到这次解救行动中蕴藏着一种胜利”诺兰已用这句画外音画龙点睛——这是战争的失败,却是生命、人性的胜利。
在敦刻尔克这场闻名世界的大撤退中,英国政府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在9天时间里救出了335000位士兵,可谓是人类自救历史中的一大壮举。
然而在法国人的心中,这个临阵脱逃的盟友,其实极“不厚道”,自行决定撤退,甚至不准法国人登上英国人的撤退船只。
可是,也正是因为丘吉尔这个“背信弃义”的决定,给欧洲大陆留下最宝贵的反抗火种,那近三十四万的“逃兵”们,成为了日后反法西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
四年之后,他们乘风破浪、凯旋而归。
正如罗素所言“战争不决定谁对了,只决定谁留下了。”因为历史只会由留下的人改写。
从某种意义上说,敦刻尔克——这场“失败的大撤退”正是人类生命保卫战的绝对胜利。
但这一切都没有出现在影片中,在这一点上,诺兰显得无比克制,他只是在影片中埋下种种冲突,让作为观众的我们自己去感受:
法国士兵与英国士兵为了争夺生存席位发生的冲突;
飞行员与“月光石号”主人因为航向意见不合发生的冲突;
得了炮弹后遗症的飞机员询问误伤少年的伤情“还好吗?”,痛失亲人和朋友的“月光石号”主人,那对父子四目交汇,一起默契地撒谎:“还好”。
眼神空洞的老人双手抚摸着归乡士兵的脸却面无表情,战士失落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人是失明的,而他的孙子也许已在战火中失去生命。
看到战士全部撤离完毕,长官却转身关闭了栏口,他选择了留下,陪法国盟军继续战斗。
而镜头却残忍地转向了海滩,荒凉的海滩上再无活人,尸横遍野。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称之为战争中的“胜者”吧。
可是,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是生命的绞肉机,不管胜利者是谁,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失,从这个角度来说,战争一开始,人类和生命就已经失败了。
影片结尾,是丘吉尔的讲话:
“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中作战,我们将以越来越大的信心和越来越强的力量在空中作战,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海滩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的登陆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我们绝不投降,即使我们这个岛屿或这个岛屿的大部分被征服并陷于饥饿之中——我从来不相信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在海外的帝国臣民,在英国舰队的武装和保护下也会继续战斗,直到新世界在上帝认为适当的时候,拿出它所有一切的力量来拯救和解放这个旧世界。”
而在那个时刻,我的心愿是:
如果上帝真要拿出一切力量来拯救和解放这个旧世界。
请一定永久地删除这个词——“战争”。
我想,不止是我,所有热爱生命的人都会抱着这样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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