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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安然老去

半月谈  · 公众号  · 政治  · 2017-02-25 20:4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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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

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安然老去

  孩子,你来到这个世界给我带来了生命里最大的喜悦,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青年、我的壮年。但是,当你可以独自站立在这个世界时,请你让我以自己的方式安然老去。

孩子,我有幸福的权利


文/凌 乔


   “走婚”,这个描述泸沽湖畔摩梭人浪漫婚姻的专门词汇,如今却成了一些老年人非婚同居的代名词。


难言的黄昏恋


  2007年7月,在辽宁省沈阳市,56岁的王思琳参加辽宁大学校友会,结识了大她5岁的陈鹏举。


  王思琳是大连市一所中学的退休教师,双胞胎儿女杜亚明、杜亚娟已经结婚。丈夫去世20多年,她为了一双儿女,一直孀居,独自带大了孩子。


  陈鹏举退休前是沈阳某科技公司的财务总监,生活优裕,6年前妻子去世,两个儿子陈海峰、陈海波都已娶妻生子。虽然儿子们经常来看他,可他一个男人独居,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到底是晚年寂寥。


  王思琳与陈鹏举相识后,虽然见面不多,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两人几乎天天通电话。


  王思琳细心,经常记录些健康食谱给陈鹏举,提醒他增减衣服;陈鹏举也惦记王思琳,从报上看到一则笑话,都要留下念给她听。


  幸福的涟漪,就这样在两位老人的心头荡开了。


  2008年8月,陈鹏举到大连见王思琳。陈鹏举郑重地对王思琳说:“我们结婚吧!”王思琳却有顾虑,叹口气,幽幽说:“这事不会顺利的,咱俩先跟儿女们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果然,家庭会议上,王思琳刚开始介绍陈鹏举的情况,儿子杜亚明就跳了起来:“妈妈,我理解你,可再婚老人幸福的很少,结了又离的很多……”


  女儿杜亚娟原先赞成母亲再婚,可觉得哥哥说的也有道理,思来想去,她犹犹豫豫地站到了哥哥一边。


  见两个孩子意见一致,王思琳只能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被逼“走婚”


  陈鹏举这边的情况更糟糕。


  回到沈阳,他把儿子两家叫来,谁知刚开口,就被小儿子陈海波打断了:“爸,我们两家立场是一致的,你找人同居可以,再婚不行。我们无法面对将来您与另一个女人合葬而我们的母亲孤零零的……”


  陈鹏举沉默地抽着烟,他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回应儿子们的“义正辞严”。


  晚上,陈鹏举给王思琳打电话,二人长吁短叹,相对无言。这个夜晚,他们辗转难眠,凌晨又拨通了电话。思来想去,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还是想要在一起。


  3天后,陈鹏举给两个儿子写了一封信:“我和王思琳真心相待,没有金钱名利等考虑,都期望度过一个幸福晚年……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们阻拦,我只能断绝与你们的来往……”


  看到信,陈海峰、陈海波夫妇聚到一起。一番商量,最后他们决定釜底抽薪,从王思琳那儿入手。


  之后,陈海波和嫂子李莉赶到大连,见到了王思琳。


  陈海波他们先是跟王思琳客套了一番,之后话锋一转,说:“这事我爸有些过分。”他把父亲的信递过去,“我相信,爸这封信不是您的主意,可您也有责任。如果我把这封信复印几份,寄给您的亲朋好友和儿女,那结果……”


  陈海波此举果然击中了王思琳的软肋。做了一辈子教师,又独自把孩子们拉扯大,孩子和自尊心可以说是支撑王思琳走过来的全部。


  面对这样的敌意和威胁,她有些心灰意冷,最终答应不泄露陈海波叔嫂的大连之行,并且答应与陈鹏举商量一个不伤害儿女利益的办法。

 

接受苛刻条件


  几天后,王思琳来到沈阳,向陈鹏举说起了自己的“走婚”计划。


  王思琳认为她和陈鹏举的处境一样,儿女们只是担心属于他们的财产落在外人之手,而不是真正反对他俩在一起。他们这么大年纪了,与儿女闹掰,既让外人笑话,自己也伤心。


  因此她决定“走婚”:即两人不结婚,轮流到对方家里住。这样,儿女不会担心损失财产,他们也可以经常看到儿孙……


  陈鹏举一心想给王思琳一段幸福的婚姻,因此开始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我们结婚吧,儿子们看重的就是我的财产,不要理会他们!”


  通情达理的王思琳很感激陈鹏举,但她不能让他这样做。同时,她自己也放不下儿女。所以,她坚持了“走婚”的主张。


  陈鹏举见王思琳如此坚持,沉默良久,终于语带哽咽地妥协了:“委屈你了。”王思琳宽慰他:“咱们在一起是好事,应该高兴才是。”


  因为不想再出岔子,第二天王思琳见了陈鹏举的儿孙们。这次陈家气氛很好,陈海峰对准继母的退让态度非常满意。


  可陈海波心里却不落底,他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图什么。他瞟了一眼大嫂李莉,马上明白她也同自己想得一样。


  李莉本以为王思琳会离开公公,没想到她竟愿意这样委屈自己。因此李莉觉得王思琳是个厉害主儿,先把公公稳住,假以时日,两人感情好,还愁分不了陈家的财产?


  她皱皱眉头,用眼神示意陈海波开口。在陈家,大主意都是陈海波和李莉拿。


  陈海波决定实话实说,他先是同意父亲和王思琳的决定,接着直接抛出了财产问题。


  陈鹏举见儿子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感觉忍无可忍,刚要发作,王思琳马上制止了,然后笑着表态:“鹏举,把你的房产证、存折、户口本拿来吧。”陈鹏举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王思琳亲手把这些交给了陈海峰,陈海峰不知所措,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李莉却伸手接了过去。


  王思琳认真对陈鹏举说:“我没想过要你一分钱的财产,为避嫌,你把这些都交给他们吧。”


  陈海波没想到问题这么顺利就解决了,趁热打铁,他又提出最后一项要求:父亲有病有灾,他们会全力救治。但是王思琳有病有危险,与他们无关。


  听到这样的话,陈鹏举的脸色铁青,但仍是被王思琳拦住,两人对视片刻,王思琳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鹏举被儿子们的刻薄伤了心,没多久就陪王思琳回大连了,王思琳的儿女也接受了他们的“走婚”。

 

有了老伴却老无所依


  一晃,这对黄昏恋的老人“走婚”一年多了,正像预料的那样,双方儿女都没找麻烦,相处融洽。


  2010年5月中旬,一个周六上午,老两口去沈阳辉山踏青,到半山腰时,王思琳脚下一滑,惊叫着滚下山坡。陈鹏举大惊失色,连忙追赶过去。


  她滚落了足足30余米,幸亏被一棵大树挡住,这一跤摔得不轻,医生检查发现王思琳左臂和右小腿3处骨折,担心她的内脏受伤。


  可是王思琳的医保卡是大连的,在沈阳无法使用,只能支付现金。而陈鹏举手头现金不多,存折在儿子手上。


  在路上,他搀着老伴,给大儿子打电话:“海峰,快送1万元钱来,你王阿姨摔伤了,在沈阳军区总医院。”


  陈海峰一听急了,想也没想,找出存折就要去取钱。李莉却劈手夺过存折,虎着脸说:“不能开这头!开了头,以后你爸就任意取钱给她花了。”


  她马上给小叔子陈海波打电话,陈海波马上赶到哥嫂家,也支持嫂子的决定。

  

“走婚”是条寒心路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鹏举没等到儿子送钱来,再次电话催儿子。


  不料,是小儿子接的电话。陈鹏举又急又气,强压着火气哀求:“快点送钱来,救你王阿姨的命要紧!”


  陈海波非常冷静地告诉父亲:有约在先,王思琳有病有灾,他们不管也无责任……


  陈鹏举的肺都要气炸了,可想到钱不在自己手里,他又压下火:“儿子,就是外人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得救命呀,何况我们是一家人啊……”


  可陈海波依然没答应,一直拖着。


  陈鹏举被儿子的行为气得脸色铁青,随即打车赶往大儿子家。一见两个儿子,陈鹏举暴怒吼道:“救人要紧!你们两个是畜生,连畜生也不如……”


  陈鹏举越骂越气愤,情绪完全失控,脸憋得通红,太阳穴青筋暴起。


  陈海峰、陈海波被父亲大骂,也都气极了,没有注意父亲的异常变化。陈海波指着父亲说:“什么走婚,那个没安好心的女人就是来抢钱抢房子的。今天的事就是个借口而已……”


  儿子的话,气得陈鹏举两眼冒火,浑身哆嗦。


  李莉这时已无所顾忌,她马上给丈夫和小叔子出主意:“赶紧把存折上的钱取光,就用爸的户口本和备用身份证去办,房子也要赶紧占下。”陈海波连声附和。


  “天哪!”陈鹏举凄然大叫。一边人命关天,一边竟是儿子们在他眼前谋划抢占他的财产!他的手无力地抓了一下胸口,重重地栽倒了。


  陈海峰一看不好,忙跑过来看父亲,发现父亲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慌乱中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此时,陈鹏举已经气若游丝:“我死了,你们就如愿了……”一滴浊泪,从他的眼角滚落。


  陈海峰哭了:“爸,别说话,别激动,等急救车来。我发誓,您的财产,我一分钱不要,我只想要您好好活着……”


  可是,等急救车赶到,陈鹏举已经停止了呼吸,因突发性心梗和脑溢血而死。


  抱着父亲的遗体,陈海峰哭得撕心裂肺:“爸,是我害死了您……”


  李莉上前劝丈夫,陈海峰狠狠甩开了。弟弟过来劝,陈海峰像发疯的狮子一头撞向他,弟弟被撞翻在地。他恨妻子和弟弟,在父亲的遗体前长跪不起。

 

逝去的晚年幸福


  得知母亲摔伤,杜亚明、杜亚娟兄妹立即赶到沈阳。他们见到母亲时,母亲异常伤心,甚至拒绝治疗。


  王思琳已经得知陈鹏举的死讯,悲伤至极的她,甚至想要与他同去。


  杜亚娟放声大哭,抱住母亲,可王思琳依然拒绝手术,不吃不喝。


  见母亲这样,杜亚娟“骗”母亲说:“你要活下来参加陈伯伯的葬礼,这是陈伯伯最后的遗言。”


  王思琳闻言泪珠崩落,心中的哀恸、积怨、委屈与悔恨一股脑爆发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她无法拒绝陈鹏举最后的请求,最终同意了做手术。


  接着,杜亚明、杜亚娟找到陈家,希望他们能让母亲参加葬礼。


  悔恨又羞愤难当的陈海波大骂王思琳是害死父亲的凶手,早已因为母亲被欺侮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杜亚明与陈海波大打出手。


  这时,一脸憔悴的陈海峰从房间里走出来,有气无力地说:“海波,爸爸死了,你不想让他安息吗?他牵挂王姨,葬礼上看不到她,他能好好走吗?”


  一提到父亲,陈海波顿时说不出话来,垂下头匆匆离开了。


  陈鹏举的葬礼上,王思琳躺在单架车上,挂着吊瓶,泪如雨下:“鹏举,你走了,我独活有什么意思?认识你是我晚年最大的幸福,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别急,我很快就去陪你!”


  听了着凄楚的话,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王思琳出院了,但她并没有回大连,而是在陈鹏举生前居住的小区租了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


  杜亚娟每天推着母亲到院内走走,触景生情,王思琳经常向女儿述说,这儿是她和陈鹏举散步的地方,那儿是他们听鸟鸣的地方……


  2010年7月,杜亚明帮母亲卖掉她在大连的住房。然后,从陈海峰手里买下了她和陈鹏举生前共同居住的寓所。


  然而王思琳晚年的幸福已经随着陈鹏举的死而逝去了。


  她总是不停擦拭着陈鹏举的遗照,一擦几个小时,边擦边说话。慢慢地,她的话少了,失眠多了……


  两个月后,王思琳被确诊为抑郁症,准备接受为期半年的治疗……


——摘自免费杂志网


我们给她留下了终身遗憾


文/一叶秋

 


  儿子3个多月了,公婆隔天来看孙子,亲亲他的小脚,拨弄一下小手,抱在怀里喜爱得不得了,可从未说过要帮我带的话。产假眼见到期了,他们到底怎么想,我心里急死!


  结婚3年,我和婆婆相处不错,从未红过脸。和公公就更客气了,他不爱说话,从水利局退休后,在家呆不住,加入了一个登山兴趣队,每天去崂山北九水爬山,灌几瓶矿泉水回家泡茶。两人日子过得清闲自在,帮我看看孩子应该没问题。


  “要不咱就干脆点,直说吧,让妈过来住。”我和老公程浩商量。


  程浩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我追随他来到青岛。


  “这事你不用管了,放心,咱爸妈那么喜欢小布丁,巴不得带呢。”程浩说完就去婆婆家了。


  回来时儿子已睡熟,他阴沉着脸径直去了书房,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过去。


  “请个保姆怎样?听说现在育儿嫂都经过专门培训,比家里的老人更懂教育。其实让妈带,我还真有点不放心,老人容易溺爱孩子,再说观念也落伍了。”程浩自顾自地说。


  我头“嗡”一声大了,不由提高了声音:“请保姆哪有自家人放心?而且你知道现在请个保姆多少钱吗?”我不由气愤起来。


  程浩顿时瘪了,叹口气,说:“妈准备去加拿大,和大姨早就约好了,上次因为你预产期近了,这事才搁下来。”


  “哼!你大姨能远渡重洋跑到加大拿给她女儿带孩子,一去就是3年,你妈就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帮我们带?说白了就是自私。”


  这一刻,我对婆婆充满怨恨。心里一阵难过,要是我妈还在,肯定心疼我。

 


  怎么办?我向闺蜜江雁哭诉。“快,立马动身,到我这里来,带上小布丁。”江雁不容分说,给我下了命令。


  她做事一向果断,我知道她主意多着呢。收拾好衣物,我真的驱车3个小时赶到了她家。


  江雁抱起小布丁端详着:“瞧着人见人爱的小模样,怎么舍得?哼,咱就跟他们玩失踪,看程浩不急疯了!”


  “我给他留了纸条。”说完,我竟然忍不住笑了。


  “你公婆要是疼儿子,就会投降。”江雁从储物间抱出被子,“喏,安心在这住吧。”说完也笑了。


  想起上大学时,我俩合伙搞恶作剧,那种单纯的快乐,至今难忘。可这次,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心里一直很沉重。


  江雁瞥了我一眼,说:“不用担心,程浩不会让你受煎熬的。”


  果然。第二天下午,程浩冒着小雨来了,进门一把抱起小布丁紧紧搂着,生怕再也见不到了。


  才两天时间,他头发趴在眉上,脸色黯淡,整个人看着“沧桑”了好几岁,我突然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公婆,一股怨气又冲了上来。


  “走,回去!我妈答应了。”程浩开始帮我收拾衣物。江雁和我相视一笑,看来,苦肉计真管用啊。


  婆婆也提了条件,只给白天带,晚上我们得接回家,因为她每周五晚上8点,雷打不动要跟她加拿大的姐姐通电话。

 


  就这样,我上班后,早上把小布丁送公婆家,晚上再接回来。小布丁由婆婆带,买菜做饭的任务就落在公公身上。


  由于单位正处在上升期,哺乳期也没有假,加班是经常的事。无奈,回家太晚时,我只能让小布丁在婆婆家住下。


  时间一长,公婆都不高兴了。公公爬山的计划被打乱了,特别是小布丁生病时,半月不能爬次山,婆婆则抱怨好久没跟她姐联系了。


  我心烦意乱,有些迁怒于他们:爬山健身本来就是玩儿的事,咋就当成非做不可的功课了?婆婆更夸张,和她姐姐不就是通个话问候一下吗?用得着这么夸张?一时不联系跟丢了魂似的。


  那天,我又看到婆婆拿着相册出神,看她恨不得把相册里的人招呼出来的神情,我就忍不住纳闷。


  “妈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听出了我语带讽刺,程浩白了我一眼,“还好意思说,都怪咱们拖累着她。你不知道,大姨对我妈有恩。”


   “我妈5岁时姥爷就去世了,姥姥抱着两岁的小女儿改嫁了,抛下我妈和大姨相依为命。那时大姨才13岁,就担起了母亲的角色,洗衣做饭,照顾我妈,我妈才活了下来,还考上了大学。大姨早早嫁了人,供我妈读书的同时,还抚养着自己的3个孩子,吃尽了苦头。小表妹一口气读到博士,去了加拿大,大姨就去给她带孩子……”程浩向我娓娓道来。


  原来每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苦衷,我听着也不由唏嘘。


  转眼半年过去了,小布丁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嘴里不时冒出“奶奶”两个字,乐得婆婆合不拢嘴。


  一天,婆婆拿着日历翻开5月4日,把这页折起来,“这天是小布丁的生日,我要好好给他过个生日。”她笑眯眯地望着我,又说:“我从老家找了个妥实亲戚,帮咱带孩子,钱不用你管,我出。这个人你放心,一家子都是厚道人。”


  我终于听明白了,心里一急,说:“妈,我知道你带小布丁很辛苦,我从心里感激,可你千万不能撂下他不管啊。”


  “我身体好着呢,不怕累。可前几天我姐不舒服,她也是70多岁的人了,血脂高血压也高,我担心她有个三长二短。我打算小布丁过完生日,就去加拿大和外甥女商量一下,陪我姐转一圈,再接她一起回国。姐姐也等我好久了,这不,昨晚电话里又说想我了。”婆婆的口气不容商量。


  “妈,你再坚持一年好不?就一年,我送小布丁到幼儿园。”我抱起小布丁,“宝贝,快求求奶奶,快,喊奶奶。”


  小布丁真的咿咿呀呀叫开了“奶奶”,还张开小手要奶奶抱。婆婆接过去,低下头没再吱声。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真是有惊无险啊。

 


  那天我正在和客户谈合同,程浩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快,帮妈办去加拿大的签证,材料准备好了,你不是有熟人吗?赶紧去办加急的。我大姨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妈马上要过去。”


  啊?!我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火速联系朋友,加急办。朋友说再急也得3天。


  签证终于下来了,我请了假,准备先在家带几天孩子,看情况再说。正当我们手忙脚乱准备送婆婆去飞机场时,接到大姨女儿的电话:大姨过逝了。电话里传来呜呜的哭声。


  婆婆闻听消息整个人呆了,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我和程浩慌忙安慰,怕她哭坏了身体,可婆婆一下子就病倒了。


  一周后,大姨的女儿回国安葬大姨,我们去机场接迎。婆婆不顾身体虚弱,执意要跟着去。


  大姨女儿一见到婆婆,扑过来哭着连声说:“对不起,小姨!我妈一直要回国,是我不让她回,我太自私了,现在后悔死了,我对不起她啊。”婆婆接过姐姐的骨灰盒,一下子晕了过去。


  一切都那么突然,无可挽回。两位白发老人,终于没能实现团聚的愿望,我心里难过极了。


  原以为,她们还有相聚的时间,原以为老人给儿女带孩子天经地义。我跟那些经济上啃老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们在啃父母剩余不多的时间,啃他们的健康,啃他们的生活。


  安葬了大姨后,我和陈皓雇了个保姆带孩子,公婆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探望,总之不再勉强他们。


  我们给公婆报了个游旅团,让婆婆出去散散心。尽管为时已晚,尽管无法弥补婆婆的终身遗憾了,可我们不想留下更多的遗憾……


——摘自《女子世界》


没有一种付出是理所当然


文/肖复兴

 

带孩子的老两口


  在美国,无论住在什么样的社区里,都可以见到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老人。


  那天傍晚,我在社区里散步,碰见一对老人,和我岁数相差无几,推着一辆婴儿车,是那种双人婴儿车,专门为双胞胎准备的。


  我上前去看,是一对龙凤胎,4只小眼睛水灵灵地望着我。我忙向两位老人道喜,他们却没有我想象的那种喜悦。


  按理说,他们应该高兴才对。我有些奇怪,隐约觉得背后有故事,又不好细问。


  这老两口是从北京来的,两人都不是健谈的人。


  我和他们东扯葫芦西扯瓢地闲聊,知道他们比我来美国早一些,已经半年多了,孩子给他们办理了延长签证,可以再住半年。


  显然,和我一样,也和大多数来美国的中国老人一样,都是为孩子照顾下一代的。


  聊了一会儿,天忽然落下几滴雨点儿,老爷子说得赶紧回去了,老奶奶临走时转过身来对我说:“家里还有一个呢!”


  她显得很不好意思,嘴一咧,苦瓜似地苦笑了一下,又补充一句:“头一个是女儿,本想再生个男孩,谁想来了这么一对。”


  我忙对他们说:“这多好呀,多子多福。”


  老爷子说:“什么多福,多受累!”


  我又说:“别人家想要还要不来呢!”


  可能这样的话听得太多,老奶奶连连摆手说:“享多大的福,受多大的累!”


  说着,雨点儿密了起来,老两口推着婴儿车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细雨中。

 

雷同的养育模式


  社区里中国人不多,有限的几家中国人,很快就彼此熟悉起来。后来,我和这一家的孩子也熟络了。


  小两口都是北京名牌大学硕士毕业,毕业后来美国名牌大学读博士,拿到博士学位后,留在美国工作,一路可以说顺风顺水,是两家人的骄傲。


  和很多中国留学生一样,女方在读书的最后一年把孩子提前生下来,不影响毕业后找工作;也和很多中国留学生一样,希望有两个孩子,一般第二个孩子选择在工作几年后再要。


  雷同的生育模式,约定俗成,好像教科书。


  那天,小两口新买了一台烧烤机,请我去他们家吃烧烤。


  我进门时,老两口正从楼梯上下来,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婴儿,没有一只手得空扶楼梯,只能小心翼翼地下楼。


  儿子在楼下叫唤:“小心!”然后转身告诉我:“楼梯还没来得及安地毯,前两天来了客人,没留神下楼时脚底下一滑,从上面摔了下来。”


  老两口抱着孩子下来了,见到我只是嘴角一弯,笑得很不自然。


  儿媳妇和大孙女在厨房里准备烧烤。


  大孙女5岁了,是家里的小帮手,弟弟妹妹的同时降临,让她一下子长大。她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北京长大的,弟弟妹妹要出生了,她才跟着爷爷奶奶从北京来到美国。


  半年之后,她将和弟弟妹妹“换岗”,爷爷奶奶要像5年前带她回中国一样,再带着两个小不点儿回北京。

 

可怜天下父母心


  吃烧烤时,我问小伙子:“你一下弄3个孩子,以后老人怎么带呀?”


  可他对我说:“爷爷奶奶带回北京,北京还有好几个姑姑,人多,帮忙给带两年!”


  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一切本该这样。他似乎并没有考虑一下,父母多大年纪了,还可以这样小车不倒只管推,带大了一个孩子,再带大另外两个孩子吗?


  我看见两位老人坐在餐桌旁,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在儿子离开餐桌拿酒的时候,老奶奶悄悄对我说:“他也是没办法,我们不帮谁帮?”


  来美国多次,碰见过好多这样的中国留学生,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乃至三四个孩子,老人一次次坐飞机长途跋涉,一次次变得更加苍老,帮忙把孩子一个个带大。


  两代人的情感,父母对儿女真的是无限的,而儿女对父母,总显得有限。


  我几乎没有听到一个年轻人为自己这样的选择,说过怅然自责的话,纵使他们有他们的理由和苦衷,他们有他们对父母的回报和感恩。


  只是有一次,在一家商场的大门外,天下着大雨,一时走不了,我在门檐下等雨停,身边站着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我听到他们说了这样的话。


  妻子对丈夫说了句:“我真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这次看见他们那么老了,还要让他们一次次来美国帮我们带孩子。”


  我听见声音里有些哽咽,侧身看见年轻的妻子在悄悄擦眼角。雨在我们的面前就这样笔直地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


——摘自《特别健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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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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