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伢语:收盘看到昆明飞广州的东航客机在广西境内失事,而且“垂直坠毁”的时候,我整个人抖不行了,连人带手机都在抖。
垂直坠毁意味着飞机几乎是和地面呈现90度角的俯冲,机舱里没有一个能固定住的物件,所有的人和物品都往机头挤……不忍细想,太虐心了。
这篇是2019年的旧文,后来被删掉了,今天我把它改了一下重新发出来,讲述我经历过的三次生死,也顺便告诉你,灾难降临的时刻,人会在想什么。
各位读者们听好了,所有坏的我都替你们经历过了,从今往后你特么只准好好活着,知道么?
2017年5月我回英国,飞机落地曼彻斯特然后转火车,独自一人推着两个很大的箱子,到了车站才知道,车票买成了23号凌晨的,不能退不能改,当天早上9点还有场考试。
我在候车室买了杯热咖啡一边强装精神一边翻讲义,困的实在扛不牢了,决定提前走人。英国火车票和国内飞机票售卖方式相似,票价实时浮动,哪怕是当天,高峰期和非高峰期价格也不同。
我买的叫off-peak票,理论上过了晚上9点的各车次通用,但也有人说会被抓住罚款。
以前没试过,但这次长途奔波的疲惫和困意让我决定冒个险,改坐10点半那趟,如果真的是被列车员发现了就认错,要杀要剐另说。
#人生最难忘的一张火车票#
夜班火车上客人其实没几个,连列车员估计都躲着打瞌睡去了。我一个人占俩座,包往桌上一放,深呼一口气,开始葛优躺。
火车启动5分钟不到,还在哼哧哼哧呢,就听到车厢外砰地一声巨响,像谁家在开一瓶大香槟。
吓得我一骨碌爬起来瞅向窗外,静谧的夜空,只有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划过。
这谁啊开趴体玩这么大?我嘟囔着啃了几口车站买的麦芬蛋糕继续躺,响不响倒也无所谓,主要还是担心查岗,真查票了我就继续装睡,逼急了装死也行。
#对危险一无所知的热咖啡和大麦芬#
等到了学校洗漱好、手机电充好了再打开,我天,各种短信微信抖个不停,都在问我怎么样了?到了么?人没事吧?
这时我才知道,5月22日10点35左右,曼彻斯特体育馆发生了自杀式恐怖爆炸事件。
这个可以容纳2.1万人的欧洲最大体育馆,平时是曼联队踢球在用,事发时正在举办演唱会,室内全是追星狂热的青少年,门口还有不少等着接孩子的家长。
爆炸引发的踩踏共造成22人死亡,59人受伤,看事后的新闻照片上,满大街衣不遮体的伤员和斑驳血迹,体育馆和我所在的火车站都在市区,步行几分钟可达。
而10点30分我坐的那班是当天最后一列被放行车辆,随后所有交通设备停运,全城封禁戒严,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事发后惊魂未定的胖友圈#
这件事情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因为国外地铁和车站不流行安检,我怕再碰上。
至于为何不安检,当地砖家说,因为坏人终究是少数,而公共交通上的大部分人都是通勤族,你不能因为一两个坏人就质疑所有平民。
犯罪分子事发前多少都有异常,必要时加强警力巡逻即可,况且真的要出事故,什么安检措施都没卵用。
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但很快的就又被打脸了。
6月初的某个周末,我想逛逛伦敦的博物馆和教堂,但同行室友一心想去泰晤士河边看塔桥和坐伦敦眼。
英国是高纬度国家,夏令时凌晨3点天就亮,晚上10点天还没黑,我们到河边时已经不早了,但天气很好,天空纯净的像颗蓝宝石,同学去坐摩天轮,我就在附近的公共空地闲逛。
散发着泥土味的草地上,有席地而躺的小情侣你侬我侬,也有推着婴儿车在冰淇淋摊边徘徊的一家三口。
我坐在石阶上休息,视线前方是个蹒跚学步的小胖妹,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和小卷毛,小胖腿抖几步就要停住。
等手脚不晃重心稳了,再咿咿呀呀继续走,她妈妈在不远处迎接着,一脸宠溺的笑成了花,那个场景特别安逸和美好。
室友大妹子还在伦敦眼上嗨,我妈已经3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她看到镜头里车水马龙,乌压压的全是人头很担心,一直催我赶紧走,说不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她眼皮直跳,隔一会就打视频要瞅瞅我走没走,那个跨国流量烧的我哦,心都在抽抽。
但妹子显然还没玩够,塔桥上来回走了好几遍,周边全逛一圈,自拍都攒了一百多张,被我拖进地铁站前还一脸不甘的问我:“真不要去酒吧里浪一浪么?”
#对危险仍旧一无所知的装X胖圈#
地铁是晚上9点的,回到住处10点多了,刚躺下,手机里突发新闻一条接一条的蹦:
当晚10点08分,3名恐怖分子驾着一辆白色小货车在伦敦塔桥附近以80里时速横冲直撞,斑马线上连续撞伤5、6名行人后,袭击者跳下车,拿着近30厘米长刀见人就砍。
砍完又去了附近的波普市场和酒吧继续伤人,45分钟的暴力事件共造成7人死亡50人受伤,其中21人伤的特别重,好几个惨遭割喉,呻吟着躺在地上,脖子咕噜噜的往外冒血。
全部新闻看完时我和妹子都在厨房,两个人张大嘴巴对视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讲。
我默默的开火煮面,而她在一旁洗筷子洗碗,当两碗卧着荷包蛋的鸡蛋青菜面端上桌时,两个人握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抖的好长时间里一根面条也没挑起来。
我轻轻咬一口荷包蛋,发现里面有好大一块蛋壳,不要问我为什么大半夜还煮面,因为那天是6月3日,我生日。
如果说躲过曼城恐袭让我心存侥幸的话,伦敦的这次则让我真正明白什么叫“心有余悸”。我在自己出生的日子,差一点命丧他乡了。
事后我跟同学都很默契的再没提过此事,甚至因为害怕家里人知道太多而自发的选择闭嘴。
我原以为躲过灾难的反应,应该是喜极而泣抱头痛哭的,但真发生了才知道,真实反应是懵逼、惶恐和后怕。
因为你不知道灾难为什么发生,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躲过,更不知道躲过了这个还有没有下一个,在它面前所有的形容词都很苍白,你脑子里只剩复读机一样的:
艾玛、卧槽、吓死宝宝。
两次恐袭后,再解释我为何天天泡图书馆就很容易了,不是我有剁么爱学习,主要是怂了,开始怕死。
我白吃了这么多年地沟油和毒奶粉,还没有好好报答母后、报效祖国,我不想天空一声巨响、劳资闪亮退场,不,肥肠不想。
时间一转眼到了2018年圣诞,我去加拿大办事,完了之后和当地朋友约好从温哥华飞耶洛奈夫去看极光。
耶洛奈夫是英文Yellow Knife的音译,华人称它黄刀镇,光听名字就有种龙门客栈的味道,实际上它比龙门客栈还惨,作为加拿大西北特区首府。
人口只有2万多,而我们浙大光在校生一年就有5万多。为啥这么惨呢?因为这儿偏远又极寒,除了黄金和石油别的啥也没有,居民冻得连孩子都不想生了。
到的第一天我就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温哥华到黄刀镇一天只有两趟航班,朋友两口子早班机,我只赶上了下午两点那趟。
#模模糊糊上飞机#
加拿大和英国一样高纬度,天亮的晚黑的早。那飞机窄的跟年糕条似的,刚起飞时天空还美如水墨画,鱼肚白、鸭蛋青的变幻着,雨滴划过窗边玻璃洒落机翼,怎么看怎么美。
结果越往北天空越惨白,等到暮色降临,飞机已经进入绝地冰原区,等候我们的不仅仅是荒无人烟,还有极寒气流。
机舱内空姐正发着饭,机身开始剧烈抖动,重心越加不稳,东西洒落一地,乘客中开始出现尖叫和婴童啼哭。
广播通知即将穿过一段北极圈超强气流,所有人系好安全带待命。小型飞机本来就没有大型空客平稳,上上下下晃来晃去,整个人困在狭窄的座位上,像坐过山车一样惊魂未定。
耳边的尖叫声越来越惨烈,从机舱四面八方掉下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机组人员面色紧张的进进出出。
到后面,飞机已经不是上下颠簸,而是像只鹰一样盘旋来盘旋去,颠簸的将近半小时里,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也第一次真正考虑生死。
虽说飞机是目前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事故率低到可怜,一旦发生,活下来的可能性为零。
人在晃荡,安全带紧绷,骨头都勒疼了,座位上的我无助的像只即将赴死的小鸡仔。
如果飞机失事了,我该怎么办呢?虽说每次起飞前空姐都会演示降落伞的用法,但我还是不记得怎么用。
就算是灵光乍现会用了,从几万英尺的高空跳下去,人也一定会失重缺氧,舱外至少零下50度的天气,身体再壮也会冻伤。
机舱内外压不一样,飞机引擎也没关,我就是敢跳也可能被吸进去,运气好的话撞死在机翼旁,不好的话可能直接就卷发动机里去了。
外面是几百年没化过的积雪,救援队根本进不来,更别说找人收尸了,那20多分钟里,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飞机还在晃,胳膊和脑袋被震的都快散架了,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越发无力,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甚至生出幻觉,我想到学业还没完成,学费这下白瞎了。
想到了公号很快就要出个黑白色的讣告,而我再也不能随心所以的吹牛B了……
又想到了股票账户里的钱,还有我小房子的贷款,人没了钱还在,银行应该会装傻吧,而人不在了贷款还在,它们应该会女债母还吧,哎,又要对不起妈妈了……
最后脑海中闪过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的场景,以及我爱的那个人的笑脸,他们都很好,但平日里沟通不够,我也从来不敢问他们到底爱不爱我,应该是不爱的吧。
唉,没想到人生都要到最后一刻了,特么的都没一个人爱过我,我突然很想哭,但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迷糊中感觉人回去了,回到最初的地方,阳光很刺眼,一片白茫茫……
我是被空姐晃醒的,飞机早已降落,乘客们也走了,只有我还在座位上,两个胖空姐一个拿着氧气罩,一个在测试我是否神志清醒,她说我间歇性昏厥了。
下飞机时,因为腿部肌肉过度紧张,根本站不住,是被工作人员半扶半扛下去的,零下几度的天气里,那人累的哼哧哼哧的,好丢脸,早知道我就吃瘦一点了。
#经历惊魂也硬吞,胖圈还是要光鲜#
这件事之后我给妈妈打电话,可能是劫后惊魂未定,明明是很平常的寒暄,但就是忍不住语气激动。
到最后我一边哭,一边说妈妈我想你,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估计她也懵了,我平时很少这么说话的,紧接着她来了个灵魂三问:
“想我?为什么想我,你是不是闯祸了,还是没钱花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怎么嘴突然这么甜了还想我。”
“没有没有”我一边否认,一边抹掉止不住的眼泪,奇怪,明明电话那头是责骂跟质问,却听起来那么甜。
放下电话,我又给国内的那个人打电话,我们俩经历过异地恋、异国恋分分合合很久,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我颤颤巍巍的跟他讲飞机上的恐怖事情,也想好了要告诉他我应该珍惜眼前人。
等我讲完,电话那头也是沉默,几秒钟后他来了一句:“哦,那你多保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挂了。”
放下电话,我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直到今天都记得,那就是:分手,立刻,马上。
如果说以前还念及旧情的话,此时此刻,残存的一点渣渣都不剩了。
在我以为的人生最后一刻,我脑海中闪现过人家,但事实证明是不值得的,那还想啥,就此别过吧,bye了。
以上就是我的三次特殊经历,有句鸡汤词说:人生所有风浪,在生死面前都是擦伤。
其实死也是擦伤,只不过伤的重了点,我躲过三次,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四次,第四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还这么幸运。
但就这三次已经让我想开了好多,就像是学一门武功,突然间任督二脉外加天灵盖,都被打通了,从此不再糊涂,只剩下通透。
你想啊我都诈死过三回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呢?好的机会、好的朋友和爱人,还有好的读者,都在等我呢,对吧?
也希望MU5735航班能有人生还,白云机场22号转盘那里,还在等他们来取行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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