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的聚集与迁移速度在近两年愈加明显:2014年年底以来,股票市场从繁荣到回落。此后资金快速流出房地产市场、债券市场、外汇市场、甚至互联网金融领域,这也引发各地政府调控政策接踵而至,外汇市场管制趋严,债券市场波动剧烈,互联网金融领域迎来整治……
这一系列资金聚集迁移和金融风险游走的背后,折射的正是中国百万亿级财富管理市场爆发之下,可投资市场发展速度却不匹配的现状。
在业内看来,“财富管理”内涵丰富,不仅包括居民投资理财,更与产业资本运作乃至国家发展战略相关。在新的经济形势、新的监管思路、新的行业趋势之下,中国财富管理参与者急需回答以下问题:市场面临的挑战何在?需要突破哪些制约,又最终去向何处?
在由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主办的首届金家岭财富管理论坛上,中国财富管理领域的一线机构与学者,正在试图回答上述问题。
作为中国最大资产管理公司的掌门人,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赖小民指出了需求和市场的变化:随着人民财富的不断的积累,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对财富管理提出新要求,曾经个性化的财富管理正在转向社会化、专业化和多元化。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CF40学术委员会主席黄益平同样认为,财富管理已经不是过去仅涉及私人银行客户的窄众生意,而是涉及几亿民众的巨大市场,这意味着金融机构的工作需要改变。
中国在去年年底广义货币(M2)和GDP的比例大概是208%,处于世界较高水平。在黄益平看来原因有二:第一中国金融体系由银行主导,储蓄率高杠杆率高;第二,没有宏观审慎框架缺乏风险处置机制——经济形势好,货币供应量加速;经济形势不好,货币政策同样扩张。
但引起的问题在于,当老百姓想把钱从银行拿出来时,风险就出现了——钱太多,但没有合适的投资产品。黄益平在统计上看到一个指标——狭义货币(M1)的供应量增速超过了广义货币供应量的增速,简单的来说就是银行存款的短期化:老百姓不再有耐心接受过去定期存款很低的利息回报。
在黄益平看来,这就是当下财富管理市场面临的两大挑战:长期是 M2和GDP的比例很高,短期是M1的增长速度超过了M2的增长速度,存款短期化。
除此之外,金融风险共振对资本市场的影响也正在引起关注。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珺就指出,当前全球宏观政策、货币政策均在趋同,投资机构全球化布局,一切皆互联,任何一个市场的波动会影响到微观决策主体的决策方向和决策内容。
“以前我们经常说我们要进行相对比较功能性的监管,单位式部门式监管。”刘珺说,但系统全部通过相关的信息联结在一起,共振现象越来越重。“想把整个被监管群体中表现不太好的机构挑出来,现在很难了。”
为什么这次资本市场对政策反应大?在刘珺看来,一方面原因就来源于政策的共振——政策分别发出来对市场的影响是不一样的,但集中短时间发出后,就形成了物理学上所说的共振。“因此我们发布政策时,一定要考虑到其他相关监管协调方面应该涉及的具体措施,保持政策共振不至于过大,对市场的影响不至于剧烈。”他建议。
刘珺在进入中投前任职光大银行,也正是该银行揭开了中国理财市场的大幕——2013年向银监会报备了第一个理财产品。而在他看来,目前一些关键性问题正在制约着中国理财市场的发展。
中国的经济发展结构大而复杂,很多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在刘珺来看,这导致理财市场首要问题就是重要基础产品的匮乏,映射到资本市场后是不充分和不平衡。
理财是是一种第二次的加工的组合,需要的是基础产品的丰富,“而我们的基础产品有债券、股票,但债券发行种类比较少,股票识别度不很高,原生产品、基础产品不足就很难在这个基础之上做很好的理财产品组合。”刘珺表示。
其次则是衍生产品的裹足不前,导致流动性和交易性不太好。“不能期望任何人买到理财产品之后就持有到期,这种安排是不现实、不客观、不符合逻辑的,一旦需要交易,可能需要极大程度提高嵌入衍生品的理财产品,提高其交易性。”
刘珺认为当前理财产品的目的性已经迷失——理财产品是保值是起点,增值是附加,“但是现在谈收益率的情况太多,而谈保值的情况太少,理财的本身价值子午线应该牢牢盯在通货膨胀率上。”
一个极其需要注意的风险点在于,财富监管的核心适宜度和信息披露仍旧不够全面、翔实和及时。“好的信息披露是承载理财发展最重要的一个船只,如果这个船不能行稳,理财产品发展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大家越来越看不懂,很多的风险变成一种隐性风险”。
在黄益平看来,中国财富管理市场正由以银行为主转向未来的资产市场为主,即从间接融资转移到直接融资过程中,需要建立一个更快的、更有效的可投资的资产市场,让财富管理行业更快发展。
在这一过程中,两个重要的机制需要建立起来——风险定价和彻底的利率市场化。黄益平认为,“很多小微企业贷不到款,原因之一就是不能把利率提高到足以覆盖风险的程度。风险定价的核心就是资产价格要完全反映风险,如果你的利率不完全能反映风险,就没有人会愿意参与这个市场,即使参与市场,也会有很多道德风险积累。”
而在用户端,财富管理的思维仍处于早期阶段。宜信CEO唐宁近年来一直强调财富管理的一个重要理念——资产配置逻辑。在他看来,当前无论高净值客户还是小白客户,大家都在关注单一的产品和单一的投资机会,而不是审视自己的财富是如何配置和架构的。“无论是高净值还是中产,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根据风险偏好建立一个长效、均衡、稳健的资产组合(股、债、房地产、黄金、海外),之后长期持有。”而如何构建并不断优化这个组合,是财富管理机构要解决的问题。
在投资方向上,刘珺认为:主动投资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夕阳概念,被动投资成为了市场投资的主流。他以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Pershing Square Capital Management)CEO BillAckman惨败退出Valeant为例,主动投资现在的状况不是特别好,全球大的一些对冲基金包括大型养老金,都在主动地从主动投资回撤,希望到被动投资的领域。“这可能是越来越稳健的投资方向。”
从主动,到被动,那么再下一步是什么?
在刘珺看来,有可能是智能投顾。“被动投资也是基于大量数据驱动之下的投资过程,既然有强大的数据跟模型进行支持,既然要通过机器生成一个集合之后的投资效果,那么科技代替人的程度会越来越深。”他认为,未来理财和投资要向数据方面要效益,要向整个大数据和量化投资方面要效益。
这一观点得到唐宁认同,在他看来,无论国内外的中产和大众富裕阶层来讲,此前由于服务成本问题都很难接受到财富管理的服务,不过随着金融科技的创新,在未来十年二十年间,机器人理财、智能理财可能会成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