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衣社】刊发的都是半虚构故事
《国宝猎手》是文物专业研究生肖然开设的故事专栏。大三那年暑假,为了照顾病危的爷爷,他在终南山待了三个月,从爷爷那里听来了太爷爷肖乾的故事,并在好朋友樱子的帮助下,整理出了这个曾经叱咤西安的民国大文物商的传奇一生。
大家好,我是脸叔。
看到今天的标题,相信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吧,没错,虽然很不舍,但陪伴我们大半年的《国宝猎手》今天迎来了大结局。
整个系列的大Boss宫崎,在上一篇故事里已经死去(自焚前,她准备了一百件陪葬品,包括一个大活人丨国宝猎手019),但他给肖乾留下了不少疑问,今天所有疑惑都将得到答案。宫崎的身世之谜也终于被揭开了。
这是 国宝猎手 的第 20 篇猎宝手记
本期宝物:RX研究所
时间:1919年
地点:西安
人物:肖乾、左彦
全文8256字,阅读约需10分钟
★★★
宫崎已经死了,但关于“RX研究所”的事情我始终没弄明白,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
带着疑问,我跑去西安市政府的档案馆查询,同时把消息散给了学术界和文物界。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查了好几天也没一丝线索。
后来我想到宫崎是日本人,猜测这个研究所有可能位于日本,我便让胡彧委托她留学日本时认识的师友帮忙打探。等了半个多月,日本那边却回复说查无此地。
这个“RX研究所”到底是什么地方?宫崎为什么要把文物都运送到那里?
思来想去,我突然记起除了已经被烧毁的梨花坞之外,宫崎在市内还有一所住宅,于是决定前去探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出一些关于这个“RX研究所”的蛛丝马迹。
宫崎在市内的这处住宅位于南稍门,是一座格调高雅的西式小洋房。这地方之前戒备森严,园艺精美,可是宫崎死了半个多月,树倒猢狲散,小洋房也是人去楼空,只剩一把铁锁挂在大门上。
民国时期的小洋房
我利用“青年联合会主席”的身份,以调查文物为名,带了两名警察厅的人员,一起打开了小洋房的锁。进门后,从院落到厅堂都满是尘灰。我们一行人仔细在各个房间搜寻,我叮嘱他们,一旦发现有关“RX研究所”的东西,立即通知我。
说实话,宫崎虽然心狠手毒,但作为一名东方文化学教授,他的审美观确实不俗。在搜寻过程中,我发现室内布置的各种复古画像和雕塑,都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
如果他不去做那些强盗之事,应该会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先生。可惜他自己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最终葬身火海也是咎由自取。
足足三天,我们将这套小洋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带“RX”字样的东西。不过宫崎留下的文件里,有一份特殊的合同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份合同之所以特殊,首先因为它是用朝鲜语写的,另外在合同上盖着一个方正巨大的阴文篆印。根据我的文物常识判断,这应该属于皇家的印玺。
用朝鲜语写成,又盖着皇室的印章,宫崎应该是和朝鲜的皇室签署了某些协议。
想知道答案很容易,无非就是找个懂朝鲜语的人,我立刻去找自己长久资助的国立西北大学的“橐钥学会”。
★★★
转眼间,“橐钥学会”的成员都快毕业了,即将奔向四方。大家都很珍惜学校里一起探求真理的经历,并为身为学会一员而感到荣幸。
经过一个专门研究朝鲜历史的同学翻译,我了解到这是一份房屋买卖合同,朝鲜王室将一处名为“海棠苑”的宫廷院落卖给了宫崎。
宫崎为什么要买一座远在朝鲜的皇家房产?尽管好奇,我还是打算将精力放在找“RX”研究所上。这些文件属于宫崎的私人财产,既然它和“RX研究所”没有关系,还是物归原处吧。
我打算将文件放回宫崎的小洋房里。走进大门,我瞥见信箱内放一封着寄来不久的信件。
我拿起信件瞥了一眼,竟然还是用朝鲜语写的。
我暂时没有进屋,一手拿着宫崎与朝鲜签订的房屋合同,一手拿着朝鲜信件。很明显,两者有着某种关联。我犹豫片刻,便拆开了信封,又找那位懂朝鲜语的同学翻译了出来。
信件是一个叫李东成的朝鲜人寄来的,他在信中对宫崎言辞恭敬,说海棠苑的改造工程已经结束,可以将中国的文物运送过来。从语气和内容看,他大概做着类似管家的工作。
这个海棠苑和“RX研究所”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呢?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不过总算是有了调查方向。
我心生一计,既然对方还不知道宫崎已死,那我便可以用宫崎的身份给对方回信,套他的话。
于是,我给他回信,询问了一些海棠苑改造的细节。同时我也召集“橐钥学会”来帮查询我这个“海棠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来头。
“橐钥学会”这帮怪才果真厉害,很快就帮我查到了资料:这个海棠苑是朝鲜曾经的女王,闵妃的别居。还有一个令人诧异的事情,这座宫室是袁世凯带着中国顶级的园林建筑专家精心打造而成,专门送给闵妃的生日礼物。
这条信息使让我心头一震,蓦然想起之前和父亲拜访的一位隐居老人。
那是一个多月以前,父亲回到西安不久,表面职务是稳定了,可手上实际控制的兵力却少得可怜,军政两界都明里暗里排挤他这个外来官。为了站稳脚跟,父亲每天焦头烂额地东奔西走拉拢势力。
那天父亲叫我跟他去一趟青龙寺。
西安青龙寺
我问:“去青龙寺做什么?”
“跟我拜访一位隐居的大人物,此人叫左彦,前清满族镶蓝旗人,曾经是袁世凯身边的大红人,从京城辞官后,就回到老家西安隐居了,如果能说服他出山为我撑腰,可以解决不少麻烦。”
“嗯,那……好吧。”
父亲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追逐权力上,我没什么兴趣,但我毕竟是他儿子,只能顺从,跟着他前往青龙寺。
青龙寺位于城东南,坐着父亲的汽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那个叫左彦的老人在青龙古寺旁边清修,是个带发居士。我一见到他,就被那两道又长又弯的银色眉毛吸引住了,面相上讲,这种眉毛的人普遍高寿,而且易成大事。
“我已经多年不问官场的事了。”左彦闭着眼睛,躺在摇椅来回晃。
“左都当年叱咤风云,现今时局纷乱,还需要您这样的定海神针出面……”父亲轻声细语,弯腰在一旁恭维着,就差跪下了。
左彦不吃这一套,忽然打断了父亲:“时局纷乱?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一个黄土都快埋到头顶的老头子能做什么?平时也就玩玩花鸟,赏赏古董,给自个儿找找乐子。”
一说到赏古董,父亲赶紧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利用这个话题和老爷子套近乎。但我心里很别扭,为了父亲一己私利来打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我心中正矛盾着,一只碧眼黑猫从花廊一跃而下,在猫砂盆前舞弄着爪子。我饶有兴味地看着,父亲皱着眉头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我。我没搭理他,径直朝猫砂盆走去,那只黑猫见我过去,耸个背就溜走了。
我端起猫砂盆仔细看了看,盆壁四方烙印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不禁啧啧赞叹:“左大人真是大文物家,将一套汉代瓦当烧筑的玩器来养猫,只图个中妙趣,与那些守财奴一样的文物收藏者相比,堪称大师风范。”
汉代瓦当
左彦睁开眼,停止了在摇椅中晃荡,看了看我,吸着鼻子“哼”了一声:“你就是肖乾吧,我听过你,年轻人不好好读书,在外面折腾得乌烟瘴气,哎……”
看得出来,老头脾气倔,但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看起来不好相处,但都是真性情,一旦对了他们的脾气,他们就会对你推心置腹,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说:“左老,现今天下乌烟瘴气,我们才身不由己卷进各种纷争之中,我一直的心愿,只是专心做个手艺人,修一修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破损文物,管它花开花落。”
左彦笑了两声,从摇椅上站起来,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我倚老卖老说几句。路还是自己走的,遥想当年,我跟着袁世凯外驻朝鲜国十年,为大清立下汉马功劳,却被别人抢功得势,当时心里那个愤懑。可后来想想,还是因为太贪恋那些权力,如果一开始就是现在这份心境,我也不至于颓废那么些年。”
“哦,左大人还有这么传奇的经历。”我暗自咂舌,看他如今道骨仙风的模样,没想到他年轻时竟有一副叱咤宦海的雄姿。
我准备好好和左彦聊聊,无奈我那父亲心急,在旁边只想左彦助他一臂之力的事,他一把将我拉到旁边:“小孩子跟老大人瞎扯什么。”接着满脸赔笑地对左彦点头哈腰。
父亲这句话一下子坏了老头的兴致,左彦又皱起了眉头,指了指院门说:“今日老夫见客时间已到,请自便吧。”说完甩手进了屋子。
我们知道此刻继续逗留只是自讨没趣,徒增厌烦,只得悻悻出门了。我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改天有机会一定得再来拜访这个有趣的老头。
当时我没太在意左彦外驻朝鲜这个细节,而眼下,橐钥学会说宫崎运送文物的地方和袁世凯当年驻守朝鲜时修建的海棠苑有关,这给了我一些希望,或许退隐的左彦能帮我解开这个谜。
★★★
与左彦这样的老江湖交流,自己必须首先储备足够的谈资,于是在拜访左彦之前,我查找了一些关于袁世凯的背景资料。
袁世凯曾于1882年至1894年驻守朝鲜。二十多岁就在朝鲜显露出带兵理政的超强能力,作为清政府派驻朝鲜的督官,他游刃有余地掌控朝鲜的局势,不仅协助王室抵御日本的屡屡侵犯,还深得民心,成为朝鲜的无冕之王。
袁世凯在朝鲜
不过袁世凯这人比较好色,坊间传言,他和当时朝鲜掌权者闵妃私通有染,但这些都是老百姓的饭后笑谈,并未得到证实。
朝鲜的闵妃,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成皇后,从一个落魄的贵族之女,一步步攀登到权力之巅,成为19世纪末朝鲜的实际统治者,有点类似我们的慈禧太后。
了解完这些信息,我便独自去拜访左彦。
早上七点多,左彦正在院子旁边的一个八角亭里打八段锦,他穿着一身绸面练功服,动作舒缓,神采奕奕。
我叩了叩木门,然后将手中提的两包油茶放在石凳上说:“左大人,我带了点回坊的油茶,本来想着这东西能给您补中益气,可是看您打的这一套导引术,大小周天都已打通了吧,身子骨比我可硬朗多了。”
老头回头看见是我,爽朗地笑了两声,继续锻炼,十多分钟后收功,见我还恭敬地站在一边,就长吁一口气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用不着跟我拐弯抹角,找我什么事?”
我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左大人,此次我是想找您打听朝鲜的一些事,您知道袁世凯和闵妃的关系吗?”
左彦在石桌上抓过一个紫砂壶,放在嘴边吸了两口,瞪着我:“你一个毛头小子,打听这些大人物私密做什么?”
我先帮他壶里添了些水,接着便将自己如何阻拦宫崎谋取文物,以及怎么发现海棠苑的事都讲了讲。
左彦听完后,点了点头:“哦,怪不得你来问我袁世凯和闵妃的事。你说的这个宫崎,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叫怜子,是当年闵妃海棠苑里的一名日本婢女,她好像有个儿子就叫宫崎。不过她只是个下人,如果不是你今天提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了。”
我赶紧追问:“您能回忆有关这个婢女的事情吗?”
左彦仰着头,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要说这个婢女的事,首先嘛,得承认,闵妃和袁世凯确实有一段‘过从甚密’的经历。”
原来坊间关于两人的桃色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袁世凯垂涎闵妃的倾国美色,闵妃想借用袁世凯的权势,两人就这么勾搭在了一起。
袁世凯和闵妃
为了赢得美人欢心,袁世凯不仅从国内调来能工巧匠为闵妃建造了“海棠苑”,还贴心地安排了管家仆婢,其中就有一个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日本婢女怜子。
左彦捋着胡须慢慢回忆:“那时候朝鲜有海盗,跟倭寇经常在海上厮杀,有时候朝鲜海盗赢了,就把日本沿岸村庄的财物和女人抓来,那个怜子估计就是早年间被抓到朝鲜来的。不过像这种下人,也没人会注意她。”
接着,左彦话锋一转:“我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死的时候,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什么大笑话?”我赶紧问。
“因为怜子在海棠苑刚建造时就一直留在那里,算是那里的老仆人了,跟一众下人关系又都不错,后来得病死了,下人们就集体恳求闵妃,希望她能发慈悲心厚葬一下怜子。那天是一大早,仆人们集体跪在闵妃门外等她起床,结果门开了,和闵妃一同走出卧室的还有袁世凯。虽然袁督那时和闵妃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风流事,不愿让人知晓。哪想到早上袁世凯一出门就被这么多仆人撞见,他非常不高兴。可仆人们顾不上那么多,提出了厚葬怜子的请求。袁督转身回屋,将夜晚用过的夜香壶赐给他们,说这可是从中国带来的老文物了,赐给那个怜子当陪葬品吧,本督亲赐,也算看得起她了。”
作为下人,虽然觉得受到侮辱,但身份地位的差距在那里摆着,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袁世凯当时位高权重,身份等同皇族,他的命令一出口,仆人是不能违拗的,只得拿了夜壶给怜子陪葬。
左彦接着说:“听说怜子刚被海盗抓到朝鲜时,受到海盗们的轮番强暴,后来生下个儿子,也不知是谁的种,小孩跟着怜子受了不少委屈,但他聪明好学,青年时期就独自偷渡日本读了大学。据说怜子死时,他已经读到博士了。眼见毕业后就有大好前途,把母亲接回日本享福,却突然收到母丧的噩耗。回到朝鲜准备后事时,等待他的,便是母亲和一件夜壶入葬的奇耻大辱。”
“后来这个儿子呢?”我心中已经掀起一片波澜,追着左彦问。
“一个婢女我们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关心他的儿子呢?而且我也不是海棠苑的人,所以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听完左彦的回忆,我陷入了沉默,如果宫崎真是怜子的儿子,那么他的凶残怪癖的性格一定和母亲被侮辱有关。
★★★
拜访完左彦不久,我就收到了朝鲜那边李东成的回信,信里说了些详细的海棠苑布置工程。我看出宫崎是准备将这座府宅改造成一个中国文物展览和研究的会馆,但其中一个信息令我大惑不解。
原来自从闵妃去世后,她曾经居住过的海棠苑就闲置下来,后被宫崎买了下来,但宅院一直闲置未作它用,直到近两年,他才招募了李东成作为代理人,开始改造海棠苑。
改造后新的格局中,在主殿里按照宫崎的要求,设置了一个黄金展位,恭恭敬敬地供奉着一件夜香壶。
看到这里,我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RX研究所”应该就是海棠苑,而宫崎就是怜子的儿子,他买下海棠苑就是想替母亲洗刷尽耻辱。这些年他之所以从中国掠走大批稀世文物,故意将那件陪葬的夜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并且要让璀璨夺目的中华文物做陪衬,目的就是为了洗刷这种耻辱感,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为此,他不惜变态地控制文小玉,割断她和穹玄道长的爱情、打残天赋异禀的凿碑工匠、远赴赤峰盗掘红山文物、炸掉秦岭古村落……
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无论什么原因,宫崎确实作恶多端,这些罪行是无法抹除的。
我再次假冒宫崎给朝鲜的李东成回信,借口说这边失火将书房毁之一炬了,所有个人资料都已烧成灰烬,急需要自己相关的证件,要求对方务必将办理海棠苑买卖时留下的所有个人资料寄来,并在信中询问RX研究所的信息。
信刚刚寄出,表哥牛金山就找上我了。
这尊瘟神真是让我避之不及。自从他知道宫崎死了后,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我,问宫崎是不是留下来大批财宝,非要我给他分点。我没好气地回绝他,说财宝都被烧光了,而且即便留下一点,那也是属于国家的财产。表哥哪会信我的话,坚称我私吞了宫崎的遗产。
这次他又来烦我,我急了,一气之下将那份海棠苑的买卖合同摔在他面前:“你看,这就是宫崎留下的宝贝,你想要的话,就有本事去朝鲜拿!”
表哥看了半天,问我:“这鬼画符一样的字写的啥意思?”
当他知道这是袁世凯曾经送给闵妃的房产后,他滴溜溜转着眼珠问我:“能不能把这东西借哥看看。”
我想着他这个粗人又不会真跑去朝鲜,而且拿着这合同他也不能做什么,就没搭理他,转身走了。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哥带着全套资料立刻跑去了天津,找到了袁克文,也就是袁世凯的四公子。
民国第一公子袁克文
去年他就是因为在袁克文面前献殷勤,替这位喜欢收藏文物的风流公子搜罗了价值连城的文物,才得到升官的机会。现在他考虑海棠苑是袁世凯的旧居,如果能把它献给袁克文,袁克文一定会念在父亲遗物的份上,给他一些好处。
但是这次表哥脑子是真糊涂了,他没想到海棠苑是袁世凯一段难于启齿的桃色旧居,和闵妃的绯闻是上不了台面的。表哥将他呈现在袁公子眼前时,袁克文一看,立即恼羞成怒,表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轰了出去。
最后,表哥拿着海棠苑的一沓资料还给我,哭丧着脸说:“这次彻底玩砸了,在袁克文面前把脸都丢尽了,看来我的仕途快到头了。”
他把资料偷偷拿走了,还有脸跑到我面前说什么仕途的事情,我当时气得就想给他两巴掌,不过还是忍住,冷笑着嘲讽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按理说这件事是表哥的个人行为,不过他的弄巧成拙却牵连到了父亲。
父亲虽然是奉命回到西安任职,但原先的格局已经是你争我抢插不进针,本地的官员哪能容忍他?
官场上的政客个个都是人精,表面上大家对他恭敬服从,暗地里却在寻找一切机会企图扳倒父亲。正好表哥在袁克文面前栽了跟头,父亲的政敌借着父亲和表哥的这层亲戚关系,说父亲和表哥背叛革命,是袁世凯的余孽,革命军里怎么能容忍一个袁大头的旧部执掌西安的军权呢?
父亲还一头雾水,就被调往一线带兵“接受考验”去了,这一离开,想再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
父亲刚被调走,我就收到了李东成的回信,解开了RX研究所之谜。
回信里只有一张宫崎青年时期和母亲的黑白照片,我将照片拿去给左彦辨认,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确认,那个女人正是婢女怜子。
而怜子照片的下面写着Reiko Xana。
我终于恍然大悟:RX是香奈怜子的英文缩写,香奈怜子,正是宫崎的母亲。
随信还有一封海棠苑改造计划书,宫崎在计划书的最后写着:改造完成后,将海棠苑更名为RX研究所,必将成为最璀璨夺目的中华文物收藏馆。
一切都真相大白。
这么多年,宫崎的目的并非是想在文化上的摧毁中国,而是在为自己母亲复仇。
我收起这些资料,连连叹息,对也罢,错也罢,宫崎已经葬身火海,成为一捧焦土。这两年和宫崎之间的争斗彻底落下帷幕,一切都结束了。
回首望去,皆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父亲远离权利漩涡未必是件坏事,表哥也成了平民,一番雄心壮志经过三番两次的打击,算是彻底熄了火。
至于哥老会,不出意料地回到了胡彧父女手里。
胡彧的养父毕竟在西安树大根深,手下心腹众多。虽然之前被夺取了哥老会的领导权,暂时隐居乡下,但是暗地里也在不断斡旋。父亲刚被调离西安,胡彧父亲便重新掌握了哥老会的大权。
西安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格局,我依然每天穿梭在各个古董市场,时不时和胡彧逛逛街,吃吃喝喝,感觉到久违的自在。
有天,胡彧的养父悄悄把我单独叫到他的堂会,问我:“肖乾,你和胡彧也都年龄不小了……”
话没说完,我脸“刷”地一下红了,窘迫地说:“胡总教,我……我还没考虑……婚事……这……”
胡彧养父仰头大笑:“我是说,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施展拳脚,做一番事业了。之前你俩被宫崎那个日本人搅得不得安宁,现在没了这个大障碍,我准备让你联合哥老会,从此为发掘守护西安的文物出出力,做一个真正的国宝猎手!”
我知道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脸上烫得厉害。我点头说没问题,迅速转身离开。
从屋里出来,我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块天然心型的和田墨玉,这是当时我和胡彧带着哥老会去清太监的藏宝地下室时,我趁乱拾到的。这块玉造型奇特,价值不菲,世上很难再找出第二块。
我找到胡彧,把玉塞到她手里。
“胡彧,我送你的礼物好看吗?”
“切”,胡彧一脸嫌弃地说:“这玉都发黄了,哪里好看了?”
说完,她把玉往口袋里胡乱一塞就转身离开了。走了没多远,我看到她又将玉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蹦蹦跳跳走远了。
(全文终)
肖然后记:
大家好,我是肖然。
国宝猎手讲到这里,就要跟你们说再见了。
这半年多,我一边整理爷爷遗留的口述资料,一边将它们形成一个个完整的故事。讲实话,写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能完成这个系列,少不了苍衣社编辑们的帮助。
写国宝猎手,我觉得自己像一条洄溯产卵的鲑鱼,奋力前行,历经了希望和痛苦,终于将这二十个结晶付诸于世。至于她们最终能不能出版成书、甚至改编成影视,就像鱼卵能否成长,就看你们是否喜爱了,读者是一部作品的生命水源。
而我,将留下这些结晶,义无反顾地游回远方。
放假在即,樱子要出国交流,又给我增加了一些伤感,看来天下的聚散离合乃是常事。不过我得感谢她,没有樱子在文献上的无私帮助,国宝猎手要逊色不少。
也感谢脸叔,为了让稿子尽快和大家见面,给我许了好几顿小龙虾,但一次都没实现。所以,我放假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兑现诺言。
最后,感谢樱子,感谢大家。
我们后会有期。
头图及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