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特朗普第一次大选获胜时，当时的马克龙和默克尔还是强强组合；而今特朗普强势回归，马克龙和朔尔茨均陷入弱势和困境。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张冬方
在特朗普选举获胜后的第三天，法国总统马克龙描述了一幅丛林法则当道的残酷世界。他表示，“世界由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组成。如果我们决定继续做食草动物，那么，食肉动物会成为赢者，而我们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马克龙同时指出了一条出路，“我们至少得决定成为杂食动物。我不想有攻击性，但我想我们得知道怎样全方位捍卫自己。”
马克龙呼吁欧盟由食草动物升级为杂食动物发生于在布达佩斯召开的欧盟峰会上。在该峰会上，欧盟成员国领导人和欧盟机构首脑们商讨如何提高欧盟经济竞争力的问题。这个原本已经棘手的问题在特朗普上台之际，越发显得紧迫。
和马克龙向来频出金句不同，德国总理朔尔茨则维持了他一向寡淡的表达方式。他在布达佩斯表示，“欧洲和世界面临很大的挑战”，“作为欧盟，作为欧洲人，我们必须共同为我们的安全采取必要的行动。”
马克龙和朔尔茨没有描绘出来的细节是，八年前，特朗普第一次大选获胜时，当时的德国和法国、当时的马克龙和默克尔还是强强组合；而今，当强者特朗普强势回归，马克龙和朔尔茨均陷入弱势和困境。近日，朔尔茨领导的交通灯联盟政府解体，朔尔茨从总理位置上下台恐怕已经进入倒计时。
其实，提高欧盟的经济竞争力的讨论不是因特朗普而起。意大利前总理、欧洲央行前行长德拉吉提交了一份《欧盟竞争力的未来》报告，这是一篇旨在与中美一争高下的战略。报告的开篇就提到，“在不同的指标上，欧盟和美国之间的GDP巨大差距已经显现，主要原因在于欧洲生产率增长的明显放缓。欧洲的家庭为此付出了生活水平下降的代价。自2000年以来，按人均计算，美国的实际可支配收入增长几乎是欧盟的两倍。”
而在贸易部分，报告称，长久以来，增长放缓最多被当作为不利，但从来没有被理解为灾难。但昔日的国际范式正在逐渐消失。过去国际贸易快速增长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式。欧洲企业面临来自外国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与此同时，它们进入海外市场的通道越来越窄。
报告也分析了中美欧参赛中的贸易格局：几十年的全球化促成了主要经济体之间高度的“战略依赖”，也从而增加了任何快速切断密切联系的成本。比如，欧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中国的关键矿物，而中国则依赖欧盟以吸收其工业产能。但这种全球平衡性正在发生变化：所有主要经济体都在积极寻求减少依赖性并拓展独自行动的空间。美国正在投资半导体和清洁技术本土产能，同时试图通过盟友重建关键供应链。中国则在努力实现技术自给自足和垂直供应链整合，从原材料开采到加工，从制造到运输。虽然目前还没有太多证据表明这些举动正在导致去全球化，但贸易政策干预正在增加。而关税就是这些干预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
在特朗普政府治下，以关税为形式的贸易冲突正是欧盟除防务之外最担心的问题。特朗普曾扬言要对所有中国进口征收高至60%的关税、对其他所有美国进口征收10%到20%的关税、对所有汽车进口则征收100%关税。他也曾重点提到美国对欧盟的贸易逆差，并称欧盟是“迷你版中国”。至少在言论上能捕捉到，特朗普对欧盟早已蓄势待发。
我在《特朗普重返白宫，中欧之间的贸易争端会有反转吗？》 一文中已经提到过，欧盟早已为特朗普回归做好了两手准备：哈里斯很可能是拜登的延续，若她获胜，皆大欢喜；而假如特朗普回归，则开门迎战。至于迎战，即对特朗普针对欧盟产品的关税政策进行迅速且切中要害的报复，以至于特朗普不得不选择谈判。虽然另一种可能性在于，双方卷入持久战当中。美欧已经在特朗普第一任期中交战过，特朗普推出了64亿欧元的欧盟和其他地区钢铝产品进口关税，欧盟则以28亿欧元的美国进口关税予以回击。
但其实，报复计划只是B计划中的第二步。在局面升级之前，欧盟寄希望于以安抚特朗普的方式，让特朗普主动放弃出台针对欧盟产品的关税政策。欧盟人深知，特朗普痛恨一切美国的贸易逆差，不管贸易对象是谁。很多人也认定，特朗普主义虽然不可捉摸，但特朗普本人并非空想家，而是务实主义者。他喜欢实实在在的利益。假如欧盟从美国进口更多的石油和液化天然气，或许可以取悦特朗普。欧盟尚在任的贸易委员东布罗夫斯基斯在特朗普获胜之前就已经表过态。他表示，欧盟对减少美对欧1560欧元的商品贸易逆差的有针对性的协定持开放态度。
2018年时，时任欧委会主席的容克前往美国与特朗普会面，他撅着嘴亲吻特朗普脸颊的瞬间被记录了下来。容克当时示好的目的就在于给升级中的欧美贸易紧张局面释压降温，承诺向美进口更多的液化天然气和大豆，换取特朗普收回针对欧盟汽车进口的20%关税威胁。容克团队必定揣摩过特朗普的心理，美对欧更多的大豆出口是特朗普树立自己成功形象的绝佳宣传素材。
但也有欧盟人士认为，特朗普喜怒无常，和他进行理性谈判太具不确定性。据媒体《南德意志报》，容克曾提供给冯德莱恩第二任期的建议是，特朗普的一记耳光打过来，必须一记耳光打回去。据各媒体报道，一旦特朗普对欧盟进口加征关税，欧盟则启动报复计划。该计划包含了高额关税和进出口管制。
当然，在考虑安抚与否成功，报复是否有效之前，欧盟的最优先项可能是避免出现最坏的情景，那就是美欧陷入贸易战，与此同时，美国撤回对维护欧盟安全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