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于伦敦东南的达利奇美术馆(Dulwich Picture Gallery)我看了瓦内萨•贝尔的作品第一次大规模回顾展,有一百多幅绘画作品。尽管布卢姆茨伯里派因艺术而聚集在一起,周四晚上聚会讨论哲学,聚在一起创作,兼做艺术评论,可是始终没有很多人来评论她的作品,所以直至今天我们也不能看到当时太多对她的推崇,不过也给了我们一个完全空白的直观印象,凭借自己的直觉去感受她的创作力。
瓦内萨•贝尔,《伍尔夫肖像(Virginia Woolf)》,约1912年
瓦内萨•贝尔的作品里少不了作家妹妹的肖像,也少不了描绘自己闺房里的活动,以及布卢姆茨伯里团体成员的肖像,他们的作品和态度对当时文学、审美、品论、经济、女权、反战、性观念都有很深远的影响。精致至极的达利奇美术馆,面积不大,办了这个展览,多多少少要借助伍尔夫的名气,一下就被英国观众堵得水泄不通。
瓦内萨•贝尔,《自画像(Self Portrait)》,约1915年
都觉得文艺青年爱扎堆,巴黎的小圈子数不胜数,不过英国人孤傲的性格和阴损劲儿注定了圈子之间能合拢的不多,古有特纳和约翰•康斯坦布尔,作为同时代的著名风景画家,却相互看不上。圈子本身却层出不穷,各擅胜场,各领风骚,各玩各的。捋着布卢姆茨伯里派往上数,就有新英国艺术俱乐部,在学院派和先锋派之间摇摆;再往上数有拉斐尔前派兄弟会,雄心勃勃要拯救英国绘画,时间虽不长,却意义重大。
瓦内萨•贝尔,《斯塔特兰德海滩(Studland Beach)》, 约1912年
布卢姆茨伯里派人数不多,组织松散,成员里头数罗杰•弗来(Roger Fry)德高望重,其他人则年纪相仿。瓦内萨•贝尔常常请这群知识分子来聚会,在她的花园里创作。开始时间早于1910年,即便在世界大战期间以及政治动荡的三十年间,他们的聚会也没有间断。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对理想社会的哲学体系,却不是普遍理解的那种有特殊目标的团队,虽然没有明确表明,不过这些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左派倾向。有意思的是加入这个团队不用申请,没有秩序,没有规则,这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大杂院。男士们大多是来自国王学院和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毕业的学生,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气质出众,甚至跟其他学生有些格格不入。
比起组织的松散,他们每次晚餐的主题却选定得严肃,发人深思,正如英国学术讲究的批评性思维模式,不需要每个人都认同,这些交流对成员日后的事业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很多写作的灵感都出现在激烈争执中。
瓦内萨•贝尔,《伍尔夫肖像(Virginia Woolf)》,约1912年
除了自画像,给伍尔夫的肖像后来成了瓦内萨•贝尔画中重要的形象。她在私人家庭场景中展示作家妹妹,坐在躺椅上钩编,但令人着迷的是肖像中的脸。她画的妹妹越多,她所呈现的细节越少,直到她没有脸。场景是亲密的家庭的,信息姿态却是拒绝的,背道而驰。
瓦内萨•贝尔,《有罂粟花的裸体画(Nude with Poppies)》,1916年
瓦内莎•贝尔为圈子成员们绘制的不少肖像也是一副文艺生活范儿,弹钢琴的、读书的、绘画的,有两幅画的都是她的情人也不奇怪,一个是美学家弗赖罗杰•弗莱(Roger Fry),两年后贝尔抛开了他,和小她六岁的画家邓肯•格兰特(Duncan Grant)在一起并也画了他。她还画了不少次短篇小说女作家玛丽•哈钦(Mary Hutchinson)。哈钦森也是当时文艺圈和时尚圈的一个交汇点,她还是贝尔丈夫的情人,贝尔夫妇的开放式婚姻关系堪比萨特与波伏娃。贝尔展览中的一副裸女肖像便是画的她,贝尔画完附上一封信派人送过去,“这是送给你挂在床头的礼物……”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就是要送给你。布卢姆茨伯里派的确偏左,性解放态度由此可见一斑,他们对人类社会学提出比激进更激进的观点,比如质疑同性恋长久以来被当做道德错误,质疑传统的一夫一妻制,向往和谐多重的浪漫伴侣关系。
瓦内萨•贝尔,《另一个房间(The Other Room)》,1930s末
就布卢姆茨伯里派的时代感而言,可以说他们面对的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结束,而不是现代的开始,他们对当时社会进行精辟细致和批判性的观察,与英国中产阶级的闷热和日常生活相反,充满改革的热情。
小说家、记者、画家、哲学家和评论家,甚至经济学家约翰•凯恩斯也是中心成员,他们不但推进了文学,比如伍尔夫夫妇成立了霍加斯出版社,出版了伍尔夫自己的小说《墙上的斑点》、《达洛维夫人》和T.S.艾略特的《诗集》、《荒原》等。他们也推动了英国抽象艺术的发展,瓦内萨•贝尔在色彩和形式上都发扬了新的视觉语言,深受马蒂斯的影响,拒绝传统的美,她还是其他画家的灵感缪斯。
瓦内萨•贝尔,《为Ω工作室布料而设计(Design for Omega Workshops Fabric)》, 1913年
事实上,直到现在,布卢姆茨伯里派在很大程度上没有达到他们最终应得的名声,但没有人会否认他们在英国文化上的贡献。伍尔夫的同性恋倾向、对姐姐特殊的情感一直是人们热衷讨论的八卦,贝尔也因太多绯闻和家庭轶事的关注而掩盖了她在艺术上的成就。文艺有时不是文本,而是历史性的戏剧,从布鲁姆斯伯里派之后,至少英国知识界的审美趣味与道德宽容程度为之一变。
(图片来自网络)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转发到朋友圈,转载请联系后台。
点击以下封面图
进入周刊书店购买杂志和图书
▼ 点击阅读原文,今日生活市集,发现更多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