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滤镜 | 诡异的眼镜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5-19 12:07

正文

图/素黑



1



天空湛蓝如洗,新草翠绿如茵,花枝娇艳如虹。

 

咔擦。

 

小青透过手机记录下了这个春天美丽的瞬间,心满意足地发到朋友圈,没多久一条条评论纷至沓来。

 

好漂亮的天空啊!

 

青青的摄影技术又棒了(比心)!

 

我怎么拍不出来这么色彩靓丽的照片呢,好羡慕(委屈)(委屈)……

 

小青嘴角上扬,关掉微博,自己只不过加了个滤镜而已,拍的照片就收到了这么多赞美,连滤镜都不会用的蠢蛋怎么这么多,连拍照都不会还能会做什么。

 

小青得意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难得周末出来踏青赶紧好好体验一下春天,可是关掉铬黄滤镜再看这个世界,怎么好像没那么鲜亮了呢。

 

同学聚会,大家一致推崇小青为大家合影留念,找好角度与光线,整齐划一地微笑,拍摄之后便是不断地修饰。

 

一张张裁剪成适当的大小,选择相应的场景,搭配锦上添花的特效,贴心地为每个人磨磨皮、提提亮,调成最美的样子,最后把美食、美景与一张张笑脸拼成一张照片,还不忘加一句“13年的友情万岁!”

 

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小青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照片发到朋友圈和同学群,在场的人无不惊呼,小青你拍得太棒了,我从来没把自己拍得这么漂亮过。

 

“哪里哪里,只不过稍微修饰一下而已。”小青谦虚着端起茶杯,遮住唇角的笑意,可是放下茶杯看着说说笑笑的人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没有了滤镜的修饰,柠檬挞看上去显得不再那么松软可人,照片上它澄黄的颜色娇艳欲滴,可实际上却灰溜溜地摆在那里,如同一块干涩的面饼皮,让人难以下咽。

 

没有了软件的美化,每个人的瑕疵暴露得那样明显,粗糙、痘痘、毛孔,为什么大家的皮肤都这样不好,身材也一个个走了形,甚至微笑都挤出鱼尾纹。

 

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重重压在小青心头,无法喘息。小青随便找了个借口,飞也似地逃出餐馆。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我们更喜欢社交网络里的那个世界了呢,拼了命地将美好的事物展现在社交网络里,一秒钟拍好的照片,要花几分钟甚至半小时反复调色修饰,手指点划间创造出来的世界,似乎比现实美丽太多……

 


2


 

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小青身边擦肩而过,没人在意这个失了神的女子。

 

身边的一切是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天空雾蒙蒙的,走在街上的行人身上似乎也蒙了一层灰,毫无生机,行人一个个脸色蜡黄,皮肤暗淡,全然没有美化后的精神。小青一阵犯呕,连吸入肺中的空气都充满了灰尘的颗粒感,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小青摔倒在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周围的人靠拢过来,清醒过来的小青急急忙忙摸自己跌落在地上的眼镜。

 

“没事,谢谢。”

 

咦?天空蔚蓝,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和蔼的笑,仿佛连空气都清新了。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么,小青揉揉太阳穴,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吧。

 

回到家才发现手中的眼镜并不是自己的,样式更加优雅,镜片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再回到街口找失主已经找不到了,这副眼镜的度数又恰好适合小青,小青便留了下来,一直戴着。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这副眼镜的材质特别优良,透过这双镜片看到的一切格外娇嫩美丽,如同透过最合适的滤镜看世界一般,大抵是因此心情好了,连带着对其他的人或事也觉得分外舒心。

 

对桌的阿美是小青想升任主编的最大竞争对手,两个人一直彼此看不上,可最近阿美看小青竟也有了笑容,甚至还会帮小青主动倾倒垃圾,这让小青颇感意外。

 

一直催着健身却不爱动的男友小强突然有了健身的动力,双下巴不见了,线条匀称了不少,向小青理想中的男友更近了一步。

 

好事一件件发生,小青每天心情舒畅,见人笑意盈盈,整个人似乎被快乐的气氛包围。

 

领导安排阿美与小青做同一系列报道的策划,谁做的好,就有机会坐上主编的位置。面对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小青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周了,终于暂告一个段落,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这日是周末,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只有小青一个人在办公室,连阿美也不在。鬼使神差地,小青打开了阿美的电脑,果然有策划案的文档,她飞快地浏览完策划案,什么嘛,完全不能与她写的相提并论,看来主编的位置已经十拿九稳了。小青心满意足地关了机,叮铃,一封邮件正合时宜地发来,是来自领导的:“阿美,我觉得你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下班的路上顺便去医院取了自己的化验结果,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自己要当妈妈啦,小强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想着小强听到自己很快就要做爸爸感动的样子,小青笑得更开心了,家里买的宝宝衣服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小青提着菜回了家,哼着歌推开门,她打算做顿大餐庆祝一下。门渐渐打开,却见小强单膝跪在门口,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款一克拉钻戒,自己逛街时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觉得太贵没有开口,想不到在感情方面一直很愚钝的小强竟然开了窍,留意到自己的喜好还花大价钱买下来,两个人已经交往三年了,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激动的泪水打湿了小青的眼眶,她答应下来,笑得像个孩子。

 

“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得漂亮了?”清晨起床后小青对着镜子满意地微笑。

 

“有啊,而且还有种别样的风情。”小强从身后搂住小青,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低声耳语。

 

“讨厌,我说真的呢。”小青嗔怪,心里却止不住地高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雀斑不见了,眼角的细纹也如同被擦掉一半,整个人气色甚佳,神采奕奕,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最好看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越来越近,下一任主编人选也马上就要公布,事业、感情双丰收,小青脸上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3


 

终于,小青和阿美被叫进了领导的办公室。

 

“我查看了你们两个提交的策划案,做得都不错,只是阿美的观点更加犀利,更能帮助我们报社发展,因此我属意阿美担任主编一职……”领导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小青的神经,在耳边隆隆回响。

 

不可能,一定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潜规则,她写得那样差,怎么会是她?

 

“能不能让我看看阿美的策划案,学习学习?”小青的声音颤抖着。

 

小青摘下眼镜,仔仔细细一行行地阅读策划案,哗啦哗啦,一页页的文件翻下来,小青的心越来越凉,怎么和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这份策划行云流水、观点独特,与之前所看的截然不同。

 

冰凉的水扑到脸上带来了一丝清醒,哗哗的流水声掩饰着杂乱的心跳声,小青咬着指甲,却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出入的同事打断了她的思路,只好保持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透过湿漉漉的刘海,无意中望向镜中的自己,不禁往前凑了一步。镜中的女子面色枯黄,皱纹如同藤蔓一般爬上眼角,星星点点的雀斑洒在颧骨上,惹人注目。小青倒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摸着脸,镜中的钻戒怎么也变了样子?小小的钻石甚至连三十分都不到,全然没有一克拉的闪耀瞩目,样子也普普通通,出门前带错了?可是自己并没有其他的钻石戒指啊……

 

小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翻出包里的诊断单,“输卵管黏连、不易受孕”几个重重敲在小青心上。

 

一时间太多疑问钻进小青的脑子,眩晕感再次袭来,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小青抓起眼镜,急匆匆请假去了小强的单位。

 

“这是你给我买的订婚戒指么?”小青摊开手掌,露出手中的戒指,揉揉眼睛,这戒指怎么又变回来了,阳光下晶莹剔透。

 

“是啊,怎么了?”小强被搅得一头雾水。

 

“不是……一克拉的么?”小青怯懦地问。

 

“一克拉?暂时我还没能力买这么贵重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努力工作攒攒钱过两年补偿给你好么?”小强拉着小青的手,担忧地望向她。

 

“这上面写的什么?”小青掏出诊断单,展开在小强面前。

 

“输卵管黏连,建议手术治疗……小青你不是说你怀孕了么,怎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青喃喃自语,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摘下眼镜,一刹那,手中的戒指变得干干小小,如同一只干瘪的鸡仔。

 

小青疯了一样不停摘、戴着眼镜。

 

马路上一个小姑娘紧紧缠着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慢悠悠地过着马路,贴心备至,摘掉眼镜,却看见姑娘带着耳机边玩手机边过马路,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

 

一只喜鹊飞过澄澈的天空,人们驻足赏着公园内盛开的花朵,摘掉眼镜,只看见空中肆虐的沙尘,匆匆走过的人们以及满地的落花碎瓣。

 

镜中的自己眉眼如画,眼波流转,摘掉眼镜,只看见皮肤暗沉,目无神采……

 

原来戒指只有30分,原来自己从未变得美貌,原来自己从未有过身孕,原来那份策划案自始至终都要胜过自己。

 

这副眼镜并不是让眼中所见变得柔美,而是让人只能看见自己所希冀的画面。

 


4


 

当小强回到家时,小青正瑟缩在沙发上,眼镜放在一旁,手中捻着那枚戒指。

 

“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小强端着洗净切好的水果坐到小青身边,插了一粒青提放在小青嘴边“没有孩子没关系,我们这么年轻可以慢慢来。我知道你喜欢更好的戒指,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不需要了。”小青完全不理会,一骨碌爬起来对坐在小强身前,以一种奇妙的眼神望向小强,“我有眼镜。”

 

小强狐疑地看向小青手边的眼镜,不明所以。

 

“只要戴上它,一切都能变得顺心。”

 

小强将眼镜放在眼前晃了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透过它看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我想看到的样子,你是那样帅,钻石那样光彩,我还看到了我们孩子的B超影像。你知道么,用上滤镜,就能拍出最美的照片,而戴上眼镜,就能过上我喜欢的生活。”小青戴上眼镜,眼前的男友瞬间变得英俊挺拔,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她套上戒指,扬起手,巨大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小腹中仿佛还有孩子的心跳。

 

如此陶醉的小青,让小强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声音微微颤抖:“你嫁给我是因为这副眼镜,不是因为爱我?”

 

“这副眼镜让我看见了更好的你,不好么?”

 

“是更好的我,还是你更希望我变成这个样子?”小强激动地站起身,果盘碎落在地,“爱一个人就是要爱他全部的样子,生活也是这样,什么都是有双面性的,不能只看到你以为的美好,不满意的地方就完全屏蔽,逃避是不对的!”

 

“可是为什么要徒增烦恼?”小青皱着眉扬头道。

 

“周小青,如果你一定要执迷不悔的话,我们不要结婚了!不如分手吧……”小强赌气道。

 

小青侧头思忖片刻,郑重其事:“如果你不能接受选择,我们不如分开吧。”

 

几个字如同千斤铁锤,重重砸在小强头上:“为什么你宁愿要一副眼镜,也不要我?”

 

从几时开始,小青变成了这样?

 

小强撕碎了小青手中的报告单,伸手去夺小青的眼镜,他不能让这个恶魔侵蚀掉小青的灵魂。小青哪里肯依,一个闪身躲过了小强,将眼镜紧紧抓在手里,推搡中不小心将小强推到在地……

 


5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室内,晒得整个人暖洋洋的,没有男人住在这里也好,自己可以少干很多活,也不会有人乱丢袜子衣服,屋里整洁得很。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小青打开门,两个警察站在门外:“王志强已经三天没上班了,亲属也联系不上他,我们来这里看看。”

 

小青微笑着将警察迎了进来,倒上茶水,将水果摆上茶几,忧伤而温柔地说道:“说起来惭愧,我和他前几天吵了一架,还动了手,他就再也没回过这里了……警官,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会告诉你们。”

 

两个警察神色颇不自然,许是拘谨。

 

小青将水果向前推一推:“别客气,吃点水果吧,警官你的项链真好看,是今年新款吧?”

 

女警摸了摸光秃秃的脖颈,不知所谓,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闻到这屋里有些臭味?”

 

“臭味?”小青抽了抽鼻子,起身走向冰箱,“好像还真有点,是不是家里的肉放太久了……”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抬头环顾四周,整个室内布满了垃圾,蝇虫围绕着桌上已经腐烂过半的水果旋转,诡异的是周小青似乎完全看不见这一切。他们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客厅里那具趴倒在地的男尸身上,男尸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想必因太阳穴撞到桌角丧命,而他的脸和王志强一模一样……

 

小青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泛着光。

 



 


图片作者:素黑

图片来源:https://www.poocg.com/works/view/816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