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故事贩卖机
呐呐,我讲几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三联生活周刊  ·  哪怕每逢春节胖三斤,我也还是放不下它 ·  19 小时前  
新周刊  ·  中国最强省服,正在被年轻人集体抢疯 ·  20 小时前  
三联生活周刊  ·  ​上班第三天,我想辞掉小学老师的工作 ·  22 小时前  
新周刊  ·  懒得谈对象的年轻人,偷偷去逛相亲角 ·  3 天前  
三联生活周刊  ·  过去一年,到底谁靠副业搞到钱了? ·  3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故事贩卖机

高中同学邀请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故事贩卖机  · 公众号  · 杂志  · 2018-07-07 19:00

正文

图源:电影《死亡录像》



恐惧回忆

文/树乱



“搞 这么丰盛,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假笑着,忐忑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客气啥呢组长,咱俩的交情!”

见桌对面的小白端起酒,我迎上去碰了一杯,戒备地抿着。

绝非这次阔别十年的重逢使我不愉快,只是我来找小白的原因,不太寻常。

我俩是高中同学。上学时,按照座位排列,一竖排为一“组”,班级以组为形式统一收交作业或者打扫卫生。我和小白在一组,我是组长。

可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高考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再无联络。直到前些天,我下班回家,在公寓门口捡到一封信。

信是小白寄来的,两页纸全是废话。在信的末尾,他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做客,说想见一见老组长。

令我有些在意的是,信封中夹着一片人的指甲。

不是被指甲钳剪下来的,而是一整片指甲,好像是用钳子夹住指甲前端,硬生生撕下来的一样。指甲边缘残余着肉,上面的血迹都风干了,留下些黑红色的恶心痕迹,让人看着都疼。

但对于小白的邀请,我没脸推辞,这是我欠他的。

“我弟妹呢,让她别忙活了。”

我客套着,无数次瞟向小白的手,想看他的指甲是不是还在,可怪了,他的双手之上,始终罩着一双血红色的手套,吃饭时也没摘下来。

“说什么呢,”小白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菜,“你吃的不就是她嘛。”



电话铃声救回了我。

是个梦。

望着天花板,我伸手拭去满头冷汗,接起了电话。

“喂?是阿光吗?”

电话对面像是个阿姨在说话。

“请问您是?”

“我是你高中同学的妈妈。”

“高中同学,总不会是莫小白吧?”我下意识冲了一句。

对面瞬间就没了声。

“不说话我挂了。”

我用手扑腾后脑勺的汗水,故意表露出不耐烦。

“小白死了,他遗书里写了你的名字,想邀请你参加他的葬礼。”



“这么好一个人,你说,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大强唉声叹气地给自己倒酒。

都是表演,我暗自冷笑。大强人高马大,心也最狠。我明白,大强言谈浮夸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说句实话,我比他还慌。

毕竟,大家都来了。

我,大强,冰姐,胖子,赫本。

再加上小白,我们那一组的七个——

不,还差一个,一组七个人,最鸡贼的四眼鸡没来。

“四眼鸡呢?”

我突然有些后悔。我不该来这鬼地方参加小白的葬礼,小白自杀关我什么事?我应该学四眼鸡一样鸡贼,根本不过来的。

“鸡贼倒霉了,昨天出的车祸,还在ICU抢救呢吧。”

大强仰头喝干手里的酒,无视我们其他四人的沉默。

不来不行吗。我的内心有些沉重。

我一一扫过大家各怀鬼胎的脸,冰姐脸色最差,她有了孩子,比记忆里胖了三圈。体胖却没能给她心宽,她低着头,表情狰狞得快要咬人。

“我得走。”

屁股还没坐热的功夫,冰姐果断起了身。

“先别急,”胖子伸手拉住她,“你们真觉得,小白写下遗书把咱们都叫来,就是图咱们这两个礼钱?”

“不然呢?”大强问。

“想让咱偿债吧?”我冷笑一声,“我昨晚可是……”

“你们聊吧,我没空,我老公孩子还在车上等我呢。”冰姐冷漠地扫过我们每个人,随即转身离开。我能看出来,她眼神闪烁,内心不安。

没能拦住冰姐,剩下的我们四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开口缓解尴尬,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闷头吃菜喝酒。

五分钟后,不远处剧烈的爆炸声彻底摧毁了沉默,硝烟气味随即飘散过来。

是冰姐的车。

夜幕之下,白色的途锐熊熊燃烧起来。



小白的老家很偏,消防车至少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赶到。

“妈耶,等灭火队来的时候,她一家三口烧都烧没了吧!”大强挠头。我白了他一眼。

“胖子,你是化学专家,”沉默许久的赫本斜着眼问,“冰姐的车为什么会爆炸?”

不愧是被称为“赫本”的女人,快三十的人了,依旧那么好看。用现在的话说,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这种爆炸,应该让杀手来讲,别找化学老师。”胖子讪笑着,揩掉额头的汗。

“你想说,冰姐是被谋杀的?”

怎么可能呢?我想。

村里顷刻间乱了起来,惊叫声此起彼伏。村民们仓皇地端起水盆灭火,却好像没人知道发动机着火不能用水扑。

我们四人心照不宣地找了处偏僻的角落,默默等谁能起个头,在给小白守灵的这个夜晚,大家一起把“这笔账”算清。

没人再提逃跑,因为大家肯定都明白,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会和四眼鸡、冰姐遭遇同样的下场。

“来之前,我做了个噩梦,”我决心打破沉默,“是关于小白的。”

“他妈的,噩、噩梦又怎么样?”

“其实,我也做了个噩梦。”赫本抱紧双臂。

“那就开门见山吧,”胖子摘下眼睛,收进衬衣的前兜里,“我也觉得,小白的鬼魂,正在报复我们。”



我们对不起小白。

说实话,算不上大事。我们的高中是一所垃圾学校,垃圾至极,据说曾发生过强奸与跳楼等恶性事件,与这些相比,我们所做的事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毕竟,不管多大的事,只要学校把风头压下去,这事就从没存在过。

因此,大家欺负小白,无疑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中时,轮到我们组放学后值日的那天,是我们的“娱乐日”。组员们会在打扫完毕之后,欺负组里最穷、最内向、最老实的莫小白。

“还记得你们都做过什么吗?”我问。不像他们,我没有直接参与作恶。我做的只有举起手机拍摄,录下小白出丑的片段。

我别无选择。我是组长,但并不意味着我有威望。当上班委只是取得了老师信任,而最被老师信任的人,往往最被同学们瞧不起。如果不欺负小白,这群人就会把矛头转向我。我唯有伪装得与大家一样坏,才能自救。

我的那部手机,诺亚5310,直板,按键机,塞班S40系统,像素极差。

但质量非常好,好到十年后,手机里的录像依然可以播放。



“要看吗?”

我取出口袋里的5310,十年过去,这破手机依然隐藏着我们的罪证。梦中遇到小白后,我又从箱子里翻出了这个东西。

冥冥中,像是有谁在逼迫我去直面回忆。

“妈的,看吧!”大强哀叹。

我点点头,进入装视频的文件夹。

其实这手机我用得很少,因为它的来路有些奇怪。

手机里只存了21个视频。这部手机有默认保存名称的功能,比如说,拍下的第一个视频,会被自动命名为“001”,第二个自然就是“002”,依次类推。

文件夹里,第一个视频就是“081”,而手机中的“001”到“080”的视频都消失了。我拿到手机时,就已经是这个状态。

剩下的“082”到“101”,是我亲手录下的录像。

“不止这点吧?”胖子问。

“这是我有手机以后才录的,”我倒不在意,“况且,我录的也不多。”

081完全漆黑,没有图像。

082和083两段视频,记录了当年高中班主任开班会时的傻相。他边在台上讲,我们边在台下笑。大家喊他“老爷子”,因为他是个好老师。可惜,老爷子两年前去世了。

一看到老爷子的生前影像,我们四人忽然都有点伤感。虽然学校师资不行,可老爷子人和蔼亲切,令大家难忘。

“别再看老爷子了,看咱们自己。”胖子说。

应该是受老爷子的影响,胖子毕业后,回母校当了化学老师,也算是承了老爷子的衣钵。

084视频录下了小白跪在地上,给赫本舔鞋的情景。

“你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很享受?”

大强想开玩笑,可我们三人没理他。

085视频是胖子把一瓶肥皂水往小白嘴里灌,四眼鸡在一边大笑。

086视频是冰姐撩开了小白背部的衣服,用细针一点点刺他的脊背,边刺还边笑“傻逼也会流血啊”。

大强感慨说:“操,我们当年那么狠吗?”

我冷笑着,继续播放下去。

087视频里,大强捏住小白的脸颊,逼他张开了嘴,将一根还亮着的烟头塞进了小白的嘴里。

“我不看了,你们看吧。”赫本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不能停,这是大家的罪过,现在我们必须直面回忆,从中找出小白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信息。

当播放到101视频的某个片段时,手机卡住了。



101号视频,记录着我们给莫小白“上树”的全过程。

“上树”,是两三个男生抱起一个男生,分开倒霉蛋的腿,用其胯下去摩擦树干,也就是FXXK TREE的简称。现在的孩子也叫阿鲁巴、打桩。如果是感情不好的男生在一起玩耍,这种行为必定会成为令受害人怨恨的回忆。

班里没有树,因此大强、胖子、四眼鸡掰开小白的腿后,会把他撞向桌角、窗台等尖锐的位置。视频里,大强是最用力的那个。也许是想在冰姐和赫本面前表现一下的原因,他用力很大,体态动作格外浮夸。

“滚!滚!都快滚!”

小白大声嚷嚷,苦笑着挣扎,可大强的两只手死死地钳紧了他的腰。为什么小白要笑?因为如果他用力反抗,必定会有更加“愉快”的回忆。

“一、二、三,倩倩!”

大家共同嬉笑着,将小白的裆部撞向门框。

“倩——”

在所有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视频卡住,裂成色块。那个“倩”字,音量却骤然升高,变成了刺激人的耳膜的单音节。

“倩——”

无论我怎么摁关机键都没反应,手机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甚至要被震出耳鸣。

“倩——”

胖子夺过我的手机,掰开后盖,拆掉了电池。忽然间,我生出了一个错觉:抠下电池之后,支离破碎的画面与惊悚的尖叫声仍然持续了十秒钟左右。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作祟的话,那它必定和这个101视频有关。

“我们为什么要喊‘倩倩’?”

我想不起这“倩倩”是谁了。

“那不是小白的女朋友吗?”赫本仍在抽噎,“我记得当时倩倩转校走了,小白说有点想她。”

听赫本一说,我确实想起了这个“倩倩”,但仅限于她是“小白的女朋友”,至于高矮胖瘦,长发短发,却是毫无印象。

“你认识倩倩?”大强问。

“她就是咱班的呀,你们忘了?”赫本吸着鼻子,“长得挺漂亮,性格孤僻,家里好像还挺有钱的。”

“对,咱班的。当时咱们说他俩的闲话,说得还挺凶的。”

胖子在几步开外回头说道。他走得稍远,仍在翻看那部5310里的视频。

“是,”我苦笑,“一到下课,咱几个就会在小白旁边,大声喊‘倩倩’,其实我都记不清她长啥样了。”

“因为没过多久,她就转校走了,”赫本沉思,“像消失了一样。”

“现在想来,小白又穷又丑,怎么可能有个漂亮的女朋友……”

“打断一下,我又看了遍视频,想问小光一个问题,”胖子走近,举起手机紧盯我,“这些视频里,不仅拍了我们的恶作剧,还拍了当年的班主任老爷子。问题在于,一向身体健康的老爷子,当年也是,忽然一下子就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

“假如,这次的事件不是小白的鬼魂作祟,而是你这个手机带有诅咒的话……”

“不是,胖子你什么意思……”我的脑子瞬间就懵了。

“也就是说!”赫本疑惑地转过头,“有鬼的不是小白,而是你的手机!被你的手机拍到的人,都会……”

“我草!原来你小子才是坏蛋!”

大强一把揪紧了我的衣领。我被他单手提了起来。跟十年前相比,他下手更狠了。

“怎么可能是我呢?不可能是我!”我拼命举起双手。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这手机,是小白送给我的啊!”



不远处,燃起的火渐渐熄了,村民们笑骂着走回家里,守灵的人又坐进简易灵堂,打起了牌。

“小白这穷逼,高中时候怎么可能有钱买手机?也亏你敢拿。”大强骂道。

“那会儿上学,我拿个手机,显得有面子嘛,”我知道自己脸红了,“我也觉得这手机有点不正常,就也没怎么用过,只有——”

只有赫本和冰姐在的时候,才拿出来显摆一下。

“不是偷的就是抢的吧。”

胖子仍在翻看视频。

“可就算这个手机有诅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赫本又要哭了。

“赫本,我再问你一遍。”胖子眼神复杂。

“嗯。”

“你说那个倩倩,家里挺有钱的对吗?”

“对呀,怎么——难道……”

“你们知道倩倩当年为什么‘转学’吗?其实她并不是转学了。这事是我回学校当老师以后,老爷子死前才告诉我的。”

胖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操,快说,别卖关子。”

“倩倩自杀了。”



“老爷子死前对我说过,曾经有个女学生悄悄说过,班里有男生骚扰她,可老爷子不仅没帮她去查明这件事,反倒把她批评了一顿,说她胡思乱想,要她把头发剪短,衣服也穿保守一些,安心学习。”

“强奸别人还要怪受害者穿得骚,”我冷笑,“混蛋逻辑。”

“老糊涂。”赫本也骂。

“没过多久,那个女学生就自杀了。老爷子说,因为这件事,他后悔了一辈子,后来不管他怎么琢磨,那女生的口气,都不像是在说‘性骚扰’,更像是……”

“是倩倩吗?”

胖子点了点头。

“可倩倩被人性骚扰自杀,和这手机受诅咒有什么关系?”

胖子拿出那部5310,选中了081视频:

“这个081视频,是不是你录的?”

我摇了摇头:“小白把手机给我的时候就有了。”

胖子冷笑:“你知道这里面拍的是什么吗?”

我挠了挠头,想不起了:“我记得是一团黑?没啥意思啊。”

“你仔细听听。”

胖子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播放了081视频。

虽然画面仍是记忆中的一团黑,但那团漆黑之中,却传出了风声,喘息声,窃笑声,哭声交织在一起的诡异声音。

听到声音之后,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

十年前的我尚不知这些声音有何意义。而年近三十再次听到时,我竟听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全身忽然变得比风更冷。

“这是……在打炮?”大强不明所以。

“女方……不像是自愿的吧……”赫本的声音颤抖起来。

妈的!

这根本就是……

小白竟然把一部装着这样录像的手机,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手机,是强奸犯从倩倩手里抢来的!”我吼出声,“强奸犯删掉了倩倩手机里的原视频,把手机塞给了我!”

“这么说来,”赫本恍然大悟道,“小白曾给过我一个女性的手帕,我看上面好像沾了点血,觉得恶心,直接就扔掉了。难道也是……”

“我收到过他的钢笔,派克的。”胖子沉思着舔舔嘴唇。

“他给过我钱……”

我觉得天旋地转:

“小白把从被害人手里拿来的‘战利品’,一一分给了我们——把自己做的恶,分摊给无知的人,他在享受这种快感。”

“小白不是这种人吧……”赫本脸都扭曲了。

“很遗憾,”胖子叹了口气,“也许,这个满脸无辜的受害者,才真正是那个喜欢欺凌弱者,并享受施虐快感的变态。”



“小白和倩倩谈恋爱这事,是谁先说的,你们还记得吗?”

赫本逐个看向我们。

“他自己吧……”

胖子摇了摇头,没人想得起了。

“如果说小白不正常的话,有些事就能说得通了……”赫本用手遮住嘴,“当年有一晚,我记得特别清楚。我那时有些贫血,放学后不太舒服,在班里坐到很晚才走。走之前,我本来想去一趟洗手间的,然后,就在洗手间门口,看到小白正抱着一个女生,那个姿势,怎么说呢,有些怪……”

“女生是谁?”胖子问。

“没看清。”

“他们说了什么吗?”我也急了。

赫本摇摇头:“我又不八卦,当时就吓跑了。只是,小白那么不起眼的人,竟能把一个女生抱得那么紧,好像要把她给勒死一样。”

我拼命去想,依然想不出小白狠狠抱紧姑娘的样子:

“可为什么你从没提过这件事?”

赫本的表情愈发古怪:

“我本来就不说别人闲话。况且第二天,我听到你们男生起哄,说小白和倩倩在一起了……”

“操!好像有这事!”大强吼了一声。

“我也有一点印象,当时是个啥话题来着?反正小白说得很突兀,”胖子擦了把汗,“他非常明确地对我和大强说,他喜欢倩倩。”

“所以你们就起哄了?”我目瞪口呆,“这么说,我也是……”

“倩倩那个姑娘,本来就很孤僻,好像爸爸也不在了,”赫本又摆出了哭脸,“被人这样欺负,根本就百口莫辩……”

“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很复杂,”胖子摇头,“很多孩子非常敏感,她们受到伤害后,其实反而会生出负罪感,再加上求助被否定、被嘲笑,内心一定非常痛苦。我们这些身边的人,不仅没能帮她分担,还放任罪犯逍遥法外……”

“强奸姑娘,抢走她的东西,还在班里传和她恋爱的谣言……”我倒吸凉气。

“那之后过了一个月,倩倩就‘转学’了。”赫本脸色阴沉。

“也就是说,在咱们传了一个月的谣言之后,倩倩自杀了。”胖子长叹。

在脑海中将所有的事情都慢慢理完一遍,深陷阴谋的恐慌与懊悔笼罩了我:

“小白,才是真正的恶棍。”



小白性侵了倩倩,因为他知道,以倩倩的性格,绝不会四处声张。况且,我们那种垃圾学校,出了事也必定捂着。而最终彻底掐死倩倩求助希望的,是老爷子的绥靖。

随后,小白抢走了倩倩的手机,删掉原有的内容,唯独保留了性侵倩倩的片段,又把手机交给了我。类似的,他也把从倩倩身上抢下来的其他“战利品”分给大家。

这种行为,就像是昨天的噩梦中,小白杀死“妻子”,并将她的肉送给别人吃掉一样。

他在享受,享受这种看着他人“无意识作恶”的快感。

在这以后,小白没有停止对倩倩的侵害,摧残也从肉体上升到了精神。他利用了我们几个傻逼,在班里宣扬起与倩倩的“恋爱关系”,我们在一旁制造谣言,自以为找了乐子沾沾自喜,却活脱脱地成了小白的工具。

逼死倩倩的工具。

小白是罪犯,而我们都成了帮凶,小白扩大了罪恶,而大家竟在无意识的欢愉之中,分食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莫小白!”

回忆中的那张单纯的脸,竟然变得愈发狰狞了。

重新点开那个“上树”的视频,虽然只剩模糊的色块,我却依然透过视频看了出来,小白听到大家喊“一二三,倩倩”时,脸上所显露出的,难以抑制的,发自心底的得意与喜悦。

那个狡诈、卑微、深刻的笑容,竟然穿透十年的时光,如刀锋般扎进我的内心。

“真恶心,他妈的……”大强的语调颤抖了。

“我猜,来报复的,不是小白的鬼魂,而是倩倩的。”我慢慢地说。

“就算是倩倩来报仇,”赫本哭喊,“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开始?”

“我知道为什么……”我喃喃道。

我都想通了。

“你们几个都结婚了,”我头痛欲裂,“作为咱们组最后一人,我前天也刚订婚。这么说来,大家都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胖子的呼吸声急促起来:“难道说,倩倩的报复,是等我们每个人都获得幸福之后,再一一杀掉我们?”

“对不起,倩倩!”赫本哭着蹲下身去,“对不起!”

远处,传来一声惊恐而急促的尖叫,遥遥看去,小白的灵堂烧了起来。



火烧得很旺,火光甚至涂亮了半边夜空。守灵人从灵堂里逃出来,有人身上卷着火,四处奔跑,可火却越烧越烈,就好像引燃火焰的不是衣服和头发,而是积年累月的仇恨。

“别跑了,”我朝那人吼,“就地打滚啊!”

我感到痛苦,甚至是麻木,眼前的惨剧已经不能再震撼我了。

凶手是小白。我们是帮凶。老爷子是帮凶。学校是帮凶。

我们活该被惩罚。

“走不走?走不走?”

我拉起胖子和赫本,催促他们赶紧逃。

“可车不会炸吗?”

赫本一句反呛定住了我。

“妈的,就算我们对不起你,可事情都过去了,我他妈……”

大强正拔腿朝村外逃,就见一道火光直窜而来。那个浑身燃着火的人以疯狂的速度奔跑到了我们面前。他的脸已经完全被烧成了骷髅,趁大家仍处在惊愕中,这人伸出双臂,一把抱起了大强。大强惊叫挣扎,却脱不了身。

平日里擅长以力量欺压他人的大强,在力不如人的绝望哀嚎中,迅速被火焰吞噬了。

眼前的两人逐渐融成一块灼灼燃烧的火团,大强被烧着后,身体瞬间枯萎下去。那个被烈焰包裹的“人”没停住脚步,他抱着大强,迅速撞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火焰伴着哀嚎猛烈爆发。

当吞没二人的火团撞在树干之后,火团就像被钉在树上一样,慢慢地引燃树木,化为冲天的火堆。

在抱起大强时,那“人”发出了笑声。虽然他的脸已经被烧成焦炭,但我知道声音的主人。

因为那笑声我们刚才听到过,在那个“上树”的视频里,小白曾发出过那样的笑声。

我头昏脑涨,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千条蠕动的虫,已经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就算会爆炸,我也要上车!”

我咆哮着打开车门,不管怎么死,都比留在这村里见鬼来得痛快!



惨叫声越来越多,就好像这场熊熊蔓延的火焰,根本无法扑灭。

“我得去赌一把,”胖子没跟上来,“我觉得这手机还带着诅咒,得去把它销毁掉。”

“你的意思,倩倩的鬼魂就在附近?可烧那手机有用吗?当年你们拿走了她那么多东西……”

我跨进驾驶座,拧动钥匙。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胖子咧嘴,挽起袖子。

“胖子,一起逃吧!”赫本坐进车后座,哭着说。

“我是老师,老师不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就不配站在讲台上,”胖子的话语里透着决绝,“我要为我和我的老师犯下的错而赎罪。”

说罢,他重新摘下衬衣前的眼镜,郑重其事地戴上。

他已经从回忆中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胖子,变成了一名满心悲怆的人民教师。

“胖子……”

一切安全,没有异常,更没有爆炸。比起充斥着火光与惨叫的村落,一脚油门就能飞起来的越野车实在令人安心。

“小光,赫本,谢谢你们能来,”胖子表情严肃,“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去自首。”

我耸了耸肩。

“把我们的小公主带回去。”他轻拍我的车窗。

“胖子,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赎罪!”

当年的小公主赫本哭红了眼,朝向车窗外用力大喊。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