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A150727
无产阶级革命的所谓导师列宁曾经说过，“每当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出现重大危机的时候，爱国主义的破旗就又散发出臭味来。”这句话出自《苏维埃的缔造者》，这是列宁当时是针对第二国际的支持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民族沙文主义者所说的。但从社会心理学角度，这句话却有着普适性，所以能够广为流传。
首先，从社会心理学角度，爱国主义从其心理根源来自人们与生俱来的内群体偏好效应。人们只要认同自己所属的群体，而无论这个群体是家庭、球队、协会、社群、家乡、民族、国家，都会自然而然地偏好自己所属的群体，对其有更积极的评价，有更积极的感受和体验。而且，社会心理学研究也证实，当人们在面临威胁或死亡焦虑的情境时，内群体偏好倾向就会更为明显。
正是因为人们普遍具有自然而然的内群体偏好效应，所以在早期人类社会竞争发展过程中，内群体偏好就逐渐成为几乎所有社会具有普适性的社会规范，成为各种社会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成分。这些社会文化规范能有助于本群体在早期人类社会的竞争中取得优势。因此，无论从生物进化的基因层面，还是从文化传承的谜米（meme）层面，基于内群体偏好的以爱国主义为代表的强调对本群体的忠诚的意识形态成为绝大多数社会消弭内部分歧，达成一致对外共识的普世现象之一。
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高度发展，社会议题越来越复杂多维，难以简单明晰地从“好”与“坏”两极予以明确的界定。这就为人们了解和理解社会议题而有了越来越高企的社会认知门槛。社会文明越发展，能够全面了解和理解某一社会议题的社会认知门槛也就越高，大多数人事实上无法了解和理解社会议题的复杂性和模糊性。当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处于良好的运行状态，人们更可能忽略在社会议题上的分歧，也更可能宽容不同的意见和异端。但一旦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出现危机，大多数人面临压力或感受到焦虑时，社会议题的分歧就具有感知显著性；而在危机感的压力情境下，人们的社会认知就更难以耗费更多资源来像“朴素科学家”那样思考和分析，而更可能像“认知吝啬鬼”那样凭借经验和直觉来判断。
由于爱国主义作为普遍的社会文化规范，那么在道德上就具有天然的“正当性”。这时社会议题存在分歧和争议的一方将己方的主张赋予爱国主义的标签，而将对立的一方斥为“卖国主义”，那么复杂多维的社会议题就能变得异常清晰，大多数无法也无能了解和理解社会议题的复杂性和模糊性的人们将更容易简洁、清晰地从爱国／卖国的两极中来迅速判断和选择。这样的好处是显然的，一方面支持宣称爱国主义的一方能够增强自己的社会认同，并从群体认同中提升自尊感；另一方面排斥和反对被宣称“卖国主义”的一方能够宣泄自己的社会焦虑，纾解和释放郁结的愤怒。无论提升自尊还是释放焦虑，这两个方面都能给个体带来积极的感受。
问题是，在某个社会议题上存在分歧的不同利益博弈方，更容易诉诸爱国主义旗帜的往往是在智力或基本道德（公正、公平、诚实）上更低的一方。现代认知神经心理学的研究已经揭示出，想比于更能够宽容对待不同意见的自由主义倾向者，保守主义倾向者的大脑在两个区域有着明显的差异。一是在大脑前额叶的前扣带回的灰质区域比例偏小；二是颞叶的杏仁核偏大。前者负责理解模糊知识，后者主掌情绪唤起。也就是说，保守主义倾向的人更难以理解多维复杂的社会议题，但却有着更为强烈的情绪体验，如强烈的憎恶，更嫉恶如仇等等。从某种意义上，保守主义倾向的人之所以更容易诉诸爱国主义，是因为他们智力在社会认知上的不足使然。
另一部分轻易将存在分歧和争议的社会议题诉诸爱国主义则并非智力上的不足，而是基本道德上的缺失。为了己方的利益而将己方的观点包装成爱国主义，对于一个智力精英而言并非难事。正是因为社会议题具有复杂性与模糊性，例如，纳粹德国时期，支持希特勒的一方当然很容易把维护元首作为爱国主义当然之举；而反对希特勒的一方也很容易把推翻暴君作为爱国主义的不二选择。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掌握权力的一方更可能假权力之手而广为宣传己方所诠释的爱国主义，以及强加给反对方的“卖国主义”，并阻止反对方的观点和言论传播。
掌握了不受约束权力的一方在社会政治、经济面临危机的时候，就更容易轻而易举地将对己方有利的观点、决策裹上“爱国主义”的旗帜；并假“爱国主义”的名义排斥、打压、甚至囚禁、杀戮异议者，将那些并不掌握权力，连言论都被禁止的反对方，甚至异议方冠以“汉奸”、“敌对势力”的标签。这时，“爱国主义”在不受约束的权力下成为党同伐异，维护少部分精英利益的武器。而且越是在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面临危机的时候，“爱国主义”的大棒就越是高高挥起；而大多数民众此时也更容易接受和配合爱国主义的宣传。
因此，正如列宁所言“每当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出现重大危机的时候，爱国主义的破旗就又散发出臭味来。”在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重大危机的时候，“爱国主义”更可能成为流氓庇护所，成为混蛋的武器。反过来，当“爱国主义的破旗又散发出臭味来”时，也能反映出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可能面临重大的危机。
2017-02-28
-------------------------------
（近期文章消失？可以去目录中的“来读禁书”中找找。）
推荐：坐谈风月是本师另一个专谈两性话题的公众号，全新改版，致力于支持那些非典型的伴侣。坐谈风月今天发布文章为《妳有好哥哥，他有好妹妹；妳没有好哥哥，他却有好妹妹》，欢迎移步阅读。
推荐
坐谈风月（ID：psyeyes2）。本师专谈两性话题的公号，爱情心理学与性心理学为主。2月14日重装上阵，敬请移步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