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高考放榜，大学排名又成热点。
怎么排的都有，但无论怎么排，清华北大都是前两名。
突然就想，清华北大为什么这么牛？
是谁真正成就了清华北大？
如果只有四大导师，清华可能还是不能成其为清华，所有清华人都知道，真正成就清华的是梅贻琦；
如果只有胡适、陈独秀、黄侃、辜鸿铭，北大或许也不能成为北大，世人都知道，蔡元培才是北大的灵魂。
两位校长，一位塑造了务实自强的清华传统，一位培养了兼容并包的北大精神。他们都并非某个具体研究领域的大家，然而，他们都是好校长。
梅贻琦让清华学堂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大学。他也被尊为“清华终生校长”。
企业也是一样，牛逼的企业，领军的从来都不是具体的专才，比如乔布斯，自己甚至不会写程序，但他缔造了苹果；比如斯隆，他压根就不是汽车工程师，但他让通用成为一家伟大的汽车公司；比如马云，他只是一个英语教师，根本不懂什么云计算、大数据，但他是阿里之父……
某种程度，广汽研究院院长王秋景也是这样的人。他坦承“对具体的某一项技术并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如何建立一个科学、规范的研发流程和体系，让研发效率更高，可以更快地出成果。
我上来就问王秋景，参观过很多其他厂家的研究院，投入也不小，设备也很先进，说起某个具体项目来——比如NVH、发动机——也很牛，但为什么却没有搞出很拿得出手的整车产品？
“关键在体系和流程上，”王秋景说，“现在大家用的基本上都是相同的研发设备，但广汽研究院在内部体系、流程、规范上有自己的优势，可以保证让设备、人才发挥出最佳的作用。”
王秋景把自己比喻成“乐队指挥”，懂音乐的都知道，指挥才是一个交响乐队的灵魂，同一支乐队，演奏同一支交响乐，不同的指挥，效果完全不同。弦乐、管乐、打击乐，各声部的乐手水平固然重要，但整个交响乐的效果取决于各声部、上百人的高度协同，哪里该快、哪里该慢、哪里轻、哪里重，哪里扬、哪里顿，这些都由指挥决定。
一个高明的小提琴手，一个人可以演奏出一支悠扬动听的小夜曲，但是，只有指挥得法的整个交响乐团，才能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演奏得悲怆、激昂。
指挥才是一个乐队的灵魂。王秋景很愿意把自己比喻成广汽研究院这个3000多人超级乐队的指挥。
比较起来，王秋景这个指挥难度大多了。交响乐队多的也就百把人，广汽研究院却有3000多人，王秋景指挥的与其说是一支乐队，不如说更是一支军队。
光有攻城拔寨的猛将，是赢不了战斗的。五虎上将再能打，没有诸葛亮，刘备也总是四处碰壁，今天依附公孙瓒，明天投奔袁绍，后天攀靠刘表……
“广汽研究院3000多人，同时在开发的整车有27款，但整个大院静悄悄的，你根本察觉不到有这么多人在干活。”王秋景并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体系跟人的结合好不好，就会反应在最终的研发成果上。”
广汽研究院同时在开发的整车有27款。
作为一个汽车品牌的研发机构，不是搞纯粹的学术研究，也不是搞基础研发，研究院的成果需要到市场上去检验。
广汽传祺从2011年的1.7万辆，到2016年的37万辆，年均复合增长率超过80%。2016年营业收入353.3亿元，同比增长100%，对广汽集团的利润贡献超过了广本、广丰。
传祺不是销量最大的本土汽车品牌，但却是最成功的本土汽车品牌，GS8是第一款取得市场成功的本土品牌高端车型，在行业层面，给整个本土品牌带来向上的自信，在市场层面，打破了本土品牌高端不起来的神话，其意义，早已经超越具体品牌、具体企业。
广汽传祺奇迹的背后，是扎扎实实的研发成果。
传祺的成功，原因众多，但毫无疑问，研发是其中最基础的一个。广汽研究院甚至开始向合资品牌输入产品和技术，广汽三菱将成为全国首家导入挂中方品牌、用中方技术车型的合资公司，这也是国际品牌，对广汽研发实力的一种认可。不止广三，接下来，广汽旗下其他合资公司也将导入广汽研究院的产品。
广汽三菱将导入广汽集团的祺智PHEV，这是国内合资公司的首例，也体现了广汽研发实力得到了外方的认可。
汽车研发，不是什么高精尖的基础研究，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效率的竞争。国际上一部整车的完整开发周期大约是40个月，广汽研究院的文件规定周期是38个月，而在改善了流程体系之后，广汽研究院目前实际的平均产品开发周期是30个月。在竞争激烈的汽车市场，一款新车能提前10个月上市，意味着什么，相信一个销售老总是最有体会的。
完整的汽车开发流程，需要做大量的验证实验，这些环节本身是刚性的，没法压缩。要提高效率，只能在流程上创新。
可是王秋景并不满足。基于对研发流程的了解，他知道效率还有提升的空间。今年，广汽研究院要将产品开发周期进一步压缩到27个月。这当然不是搞简单的强迫命令，而是有可行的配套措施的。
进一步压缩开发周期，流程就得调整，一些串行工程就要变为并行工程；原来的小并行工程就要变为大并行工程，这就对项目过程的控制和产品质量控制提出更高的要求。
说到这里，青主想说的是，汽车的开发流程，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上万个零件，上千项试验，几百万公里的路试，一个雨刮耐久测试要做上百万次，一个车门开关疲劳试验也要做几十万次，这些试验都是不可缺的，所以，每次听到那些“从立项到新车下线只用了16个月”的豪言壮语，青主就想笑，无知无畏啊！
GS8是第一款取得市场成功的本土品牌高端车型，其之于中国本土品牌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具体品牌、具体企业。
广汽研究院的研发效率提升，前提是开发质量有保证，同时还不增加员工工作量。王秋景的办法是“两个先行”。“比如电子电气系统、发动机的研发周期一般会在两年以上，我们就把未来可能用到的平台或技术提前开发，先成立平台与技术的开发团队，跟整车的研发打一个提前量。”王秋景介绍说，“这就是我提出的平台开发先行和技术开发先行。”
“再比如造型设计，一般是在产品定义好了之后才开始搞造型设计，造型设计一般需要6个月到1年，这个没法压缩，也是影响产品研发进度的一个关键环节，我们让设计人员参与市场调研，等于把造型工作也提前了，就相当于缩短了整车的研发周期。”
王秋景履新广汽研究院院长之后的一个举措，刚开始是不被大家理解和接受的。他在一个研发机构成立了一个市场部。
广汽研究院市场部时任部长李一峰（左一）在和媒体交流。
搞研发的人，尤其是那些大牛们，以青主的接触而言，内心都是相当傲娇的，我们一个堂堂研究院，成立市场部？难道也要我们去做那些俗事？在这些研发专家们看来，这意味着某种妥协，甚至，也是对他们所从事的神圣的研发工作的亵渎。研究院长期以来，已经被象牙塔化，他们乐于做一个乐在其中的塔中人。
王秋景搞研发出身，曾任南汽研究所副所长，但他有更加丰富的履历，出任过南汽集团副总经理，加盟广汽之后，先是任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后又出任广汽菲克的执行副总，去年，又回到广汽研究院任院长。大约是因为做过主机厂的领导，王秋景太明白了——研发应该从一开始就和市场对接。
王秋景说要总结GS4这些“神车”的成功规律。“从立项之初就融入市场”应是其中之一。
王秋景说：“市场部最近提交了3份调研报告，多金老人用什么车、知识女性用什么车、泛90后用什么车，我觉得很有价值。”成立市场部，把市场调研也纳入研究院的研发环节，应该说，是王秋景的一个创举。此举提高了研发的针对性和前瞻性，也是提升研发效率的重要保证。他的另一个创举，则是成立了质量部。
研发确实要提高质量，研发一堆奇形怪状的车，结果一个都没有量产，量产的也卖不动，这种例子在中国本土汽车品牌里面实在太多了。搞汽车的人都知道，最大的失误和浪费是上错一款车型。
在研究院成立质量部和市场部，就是要避免这种最大的浪费。这也是王秋景干过主机厂的优势。汽车研究院从来就不应该只是一个纯粹的研究机构，也应该是一个企业。王秋景就一直是以企业家自居的。“我不仅是一个技术人员，更是一个企业家——管理研究院的企业家。”王秋景说。
广汽的领导，基本都在主机厂干过，有强烈的市场意识、成本意识。
企业家就要考虑投入产出。令王秋景最自豪的一件事情是，广汽研究院本身也是盈利的。“国内自主品牌目前盈利的不超过5个，有些品牌只是工厂盈利，如果算上研发费用则还是亏损状态。”王秋景说，“广汽研究院目前累计投入150亿元，把这个投入算进去，广汽传祺仍然是盈利的。换句话说，广汽乘用车和广汽研究院都进入了盈利阶段。”
“以前车企研发机构的组织架构都是按照车辆结构来划分的，底盘部、发动机部、电子电器部，我们开玩笑说是猪头部、猪脚部、猪尾巴部，再加一个综合管理部。”王秋景要改变这种简单的做法。
他认为既然是一个企业，就应该具备企业的完整组织架构，市场部负责做对事情，质量部负责做好事情，项目管理部负责提升效率，人力资源部负责招对人、用好人。
王秋景说广汽的企业文化就是授权，广汽研究院也是，80%的决策都可以在各研发中心完成。
强化管理并不是要搞得复杂繁琐，相反，研发效率要提升，就要扁平化。王秋景的办法是“放权”。
“我从来不是一个抓权的人。”王秋景说，“我们成立了产品开发工作委员会，动力总成、设计造型、新能源、智能网联四个研发中心，目的就是充分授权。广汽就是一个授权的企业文化，这是广汽最重要的一条成功经验。”四个研发中心成立后，决策权也随之下放到各个部门，80%的决策，各中心就可以完成。
放权又不等于不管，管理总是这样充满了辩证法。广汽研究院制定了一个“2510技术创新路线图”，所有15个部门都要制定出各自的2年、5年、10年规划，每个部门都要思考未来的战略要怎么做，比如造型设计中心，就打算用十年时间达到宝马、奔驰的水平。
“以前让他们写规划，都只有两三页纸，现在不同了，每个部门拿出来的都是五六十页的PPT。”王秋景说，“为什么这么详细？因为不是空洞的目标，都是有具体路径的。”
广汽研究院造型设计中心的规划是用十年时间达到宝马、奔驰的水平。不知道张帆压力大不大。
作为总指挥，王秋景70%的时间用来抓这样的体系和流程建设，只有30%的时间用来抓具体的技术开发。这个时间分配，也体现了王秋景的放权管理思维。
“我本身更愿意从系统角度去思考，技术只是一个要素，对任何一个系统而言，最重要的都是组织架构，是资源配置，是发展战略。”
“国内领先，国际先进”，这是王秋景为广汽研究院制定的发展战略。
这个战略，重点是国际先进。汽车是一个国际性行业，不可能关起门来当老大，只有参与到国际竞争中去，才能真正强大。
今年初，传祺GS7在北美车展惊艳亮相。广汽研究院强大的研发实力，是传祺进军北美市场的坚强保证。
广汽传祺已经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国际化发展战略，2019年前后要进入美国市场。传祺品牌的国际化，前提是研发工作的国际化。王秋景坦承，目前国际化工作还刚刚开始，“不能说设立了一个国外研发中心就是国际化了，也不是把一款产品拿去国外市场就国际化了，真正的国际化需要建立一个国际化的体系、流程，包括人才的国际化，这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对具体的研发技术水平，王秋景很有信心，在动力总成、NVH、新能源、智能网联领域，广汽研究院的水平都是国际级的，造型设计更是国际先进水平。
门槛是国外的市场、法规，人家有人家的游戏规则。要真正的国际化，首先必须是人的国际化。“刚开始我们连一个能独立在国外生活的人都派不出去，还谈什么国际化？”王秋景很实在，“所以，首先必须是人的国际化。”
广汽研究院已经在美国硅谷成立了研发中心，今年底还将在底特律再成立一个研发中心，前者主要承担新能源、无人驾驶领域的研发，后者主要做油耗、排放、安全法规方面的研究，共同达成2019年底广汽传祺进入美国市场的目标。
广汽研究院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以设计总师张帆（左）、首席技术官Marco Gilardi（右）等为代表的国际化专家团队。
如何实现专才向将才，再向帅才的转变，也是王秋景一直在思考的。他总结自己的成长经历，认为要“先专后通，不专不通”，但并不是“专”了就一定会“通”——这也是辩证法。
王秋景爱思考，爱看书，也喜欢给研究院的那些“专才”们推荐书。最近他推荐的一本书是《影响未来的新科技新产业》，研究人员固然要在自己的领域专一点、精一点，但眼光不能仅仅囿于自己那个研究范畴，必须要开阔眼界、拓宽思路，必须要有开放的精神。“技术创新，从来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本质上还是一个经济学概念。”王秋景说。
这是王秋景最近给他的专才们推荐的一本书。他说技术创新从来不单纯是技术问题。
写在最后
采访进行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我刚开始的问题，也终于有了完整的答案。
一个医院好不好，不是仅看有多少先进的设备，而是看有多少经验丰富的名医；
一个学校好不好，不是仅看教学楼多漂亮，而是看有多少德高望重的名师；
同样一支球队，高洪波和里皮当教练，表现完全不一样；
同样一支队伍，在战神岳飞的指挥下就是百胜雄狮，换一个将领，就屡战屡败……
广汽集团的领导们深谙此理，所以，他们派了一个对具体研发技术并不擅长，甚至自称也并不感兴趣的王秋景出任研究院院长。将才、帅才的搭配，通才、专才的组合，这应该也是广汽研究院后来居上，硕果累累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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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格林律师事务所李国勇律师
